永以为好

　　叶知秋进了里面的卫生间，沉下脸，但愿自己没猜错。

　　过了一会儿，她出了卫生间，那女生还在，叶知秋打开水龙头洗了手，随意甩了甩水珠，抬眼对那女生笑笑：“走吧。”

　　那女生轻轻点了点头。

　　叶知秋上前挽着她的胳膊，自来熟地笑笑：“说起来，咱们三年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叶知秋，你呢。”

　　那女生腼腆地笑笑，细声细语地开了口：“我叫李文丽，我认识你，你是年级第一。”

　　上课铃声响起，有人匆忙从宿舍里出来，咚咚地跑下楼。

　　“我刚吃完东西，怕胀气，反正已经迟到了，咋俩慢慢走吧。”叶知秋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棒棒糖，递给李文丽，淡淡道：“来，吃糖。”

　　她本来已经很少买糖了，结果临近高考，林云周担心她紧张过度，又悄悄给他买了几包各式糖果。

　　叶知秋叼着棒棒糖，腮帮子鼓鼓地边走边念叨：“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唉，年级第一太难拿了，学习压力大，我晚上做梦都是在写作业，三天两头上火，牙龈都是血丝，但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安慰自己，再有几天就高考了。高考后我就是大人了，我要去网吧通宵，要去游乐场玩云霄飞车，还要去谈恋爱……”

　　李文丽学着她的样子，拆开棒棒糖塞进嘴里，语气近乎呢喃：“你成绩那么好，也会有压力吗？万一高考失利了呢？”

　　话音刚落，她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忙不迭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要咒你。”

　　叶知秋摇了摇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踢踏着步子，慢悠悠往前晃，语气幽微：“没关系。压力当然大呀，你不知道我们班的同学多努力，一不小心就要被反超，大家都铆足了劲地比赛呢。”

　　“当然，我也想过万一高考失利，可后来又想着，凭什么因为一次考试就否定我的整个人生，就算考砸了，世间这么多条路，总有一条路适合我吧。”

　　李文丽听完她这番话，沉默了一会儿，神情低落地问道：“可以吗？”

　　叶知秋佯装听不见她话语中的异样，坚定地点点头：“为什么不可以，我们还这么年轻，应该当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李文丽被她逗笑了，眨了几下眼睛，玩笑道：“你真乐观。”

　　进了教学楼，两边的教室里不是在上课就是在自习，叶知秋放轻了声音，掩着唇小声絮叨起来：“大家一起加油，再有几天就解放了，听学姐们说，大学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很多帅哥，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去玩，想想就对未来充满期待呀。”

　　一路上，叶知秋尽量语调轻快，绞尽脑汁将话题放到未来的美好上，直到上了五楼，看着李文丽进了教室，她才重新下楼去了政教处。

　　在教学楼里绕了一圈，叶知秋才在六楼找到了巡逻的郑基业，跟他说了自己的推测，看着他神情凝重地走了，这才回了一班教室。

　　第一节课早已过去大半，林云周见她回来，好奇地探头往外看了眼：“老师找你了？”

　　最近各科老师都酷爱找学生谈心，试图给大家做心灵辅导。

　　叶知秋看向他，眼里的神色无比认真：“还有几天就高考，你压力大吗？”

　　林云周理解错了她的意思，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凑到近前，小声宽慰她：“你比许佳年那个家伙强多了，别担心，他肯定考不过你。”

　　他这样子，看不出来紧张的痕迹。

　　叶知秋将手里的课本卷成圆筒，抵在他胸前，将人推开，看他满脸不乐意，又掏出两颗糖塞进他掌心，低声哄人：“嗯，我知道，复习吧。”

　　林云周被她哄得服服帖帖，乖乖地低头刷题。

　　叶知秋扭过头，看向窗外，希望李文丽能放弃那些想法，就算生活并不美好，可贸然放弃生命也不是好的选择。

　　高考前一天，学校停课，沈昌国难得絮叨，给大家讲了不少考场注意事项，叶知秋坐在台下，莫名有些伤感。

　　同窗三年，大家占据了彼此大半的生活，从今以后，就要各奔东西，也许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见面。

　　第二天一早，几十辆大巴驶进校园，全部考生在操场集合，由各自的老师带领着登上大巴，奔向各自的考场。

　　叶知秋和林云周的考场都在三中，上了车，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缓缓启动，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心情说笑，大巴车里无比安静。

　　叶知秋看着窗外飞速变化的景色，暗自告诉自己，要冷静，沁出冷汗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她扭过头，林云周正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紧张吗？”

　　漂浮在空中的情绪，缓缓落了地。

　　叶知秋张开手，十指紧扣，回握住他，摇了摇头。

　　有交警疏通，半小时后，三中到了，叶知秋跟林云周考场不同，下了车，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祝福鼓励了一句，这才分开。

　　按键，发卷，审题，解答，涂答题卡，复查并默默记下答案，这些事情已经做过无数遍，在高考的考场上，叶知秋仍旧小心翼翼，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松懈。

　　漫长的两天结束，第二天下午，叶知秋一出考场，压制了许久的疲惫涌上心头，四肢一瞬间变得酸软，连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上了大巴，她将脑袋缩进座椅靠背，就这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被人喊醒，她缓了半天才睁开眼。

　　林云周摇了摇她的肩膀，低声问：“同学们说晚上聚餐，去不去？”

　　“嗯，行。”叶知秋揉揉眼睛，跟在他身后回了教室。

　　她还要把下午考试的答案交给沈昌国，让老师们帮忙估分，便把书柜里没清理完的东西交给林云周。

　　从办公室里出来，王雨薇挽着叶知秋的胳膊，笑着问身旁的秦川和许佳年：“晚上聚餐大家都去吧？”

　　许佳年点点头，神色少有的轻松：“嗯，去呀。”

　　叶知秋不着痕迹地给王雨薇使了个眼色，忍着笑打趣她：“大家玩个通宵。”

　　换来的是王雨薇悄悄掐了她一把。

　　聚餐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同学们吵吵嚷嚷出了教学楼，沿路碰上不少熟人，看样子，其他班也都是要聚餐的，叶知秋挽着沈知意和庄雨眠聊天。

　　林云周则被孟辉川他们拉着一起落在队伍后面，他看了眼身侧的几个男生，又抬眼瞪了下叶知秋。

　　好不容易挨到高考结束，他终于可以跟她腻歪一下了，可惜还是不能如愿，原本他也喜欢这次聚餐的，可现在，他有些不喜欢了。

　　饭店的包厢里热闹非凡，沈昌国和几个老师也被调皮的学生拉了过来，如今已经毕业，学生去掉了枷锁，老师也丢掉了包袱。

　　“来来来，老师，我敬你一杯。”

　　“哎哎哎，你们还小，不许喝酒。”

　　有人笑嘻嘻地开口：“老师，我们已经成年了。”

　　叶知秋夹起一筷子小鱼干，偷偷往自己杯子里倒了小半杯啤酒，趁着大家没注意，悄悄抿了一口。

　　啤酒刚下肚，就被沈昌国逮了个正着，他无奈地摇着头，似是无可奈何，又似是放纵：“叶知秋，你怎么也跟着学坏了。”

　　几十道视线看过来，叶知秋面不改色地站起身，将杯子倒满，举起杯子对沈昌国笑笑：“老师，我也成年啦，也想尝尝酒是什么味道。”

　　话音一落，包厢里立即哄笑起来。

　　“老师，感谢您这三年来的教导和宽容，我敬您一杯。”

　　沈昌国虽然有时候不近人情，可这几年她也有很多任性的时候，每次沈昌国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没有他，她要多挨不少处分。

　　“行，这杯酒我干了。”

　　“唉，老师，那我这杯你也得喝，可不能厚此薄彼。”

　　“你小子，行，我喝。”

　　包厢里气氛高涨，大家排队举着杯子往沈昌国面前去，连番敬酒，那架势让人招架不住。

　　叶知秋给身边的沈知意和庄雨眠分了几个小鱼干，笑着劝住准备敬酒的两人：“班主任今天可喝不过来。”

　　庄雨眠看着被同学们包围在中间的沈昌国，放下酒杯，忍着笑点头：“也是。”

　　啤酒喝了一箱又一箱，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才算结束，散场时，沈知意跟几个女同学一起拼车回家，林云周送叶知秋回清山园。

　　一出众人的视线，林云周的手就牵了上来，叶知秋看他一眼，转过头看着前方的马路，没说话。

　　“你在想什么？”

　　叶知秋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笑起来：“在想，青春真的美好。”

　　“就这些？”

　　“嗯，就这些。”

　　叶知秋任由他牵着自己，继续补充道：“还有就是……”

　　她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此刻的心境：“高考完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而且接下来还有两个多月假期，不知道要干什么。”

　　“不是说好了要谈恋爱吗？”林云周委屈巴巴地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叶知秋莞尔，原来他介意的是这个，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半晌后，微微垂下眼睛，声音低缓却坚定：“嗯，那林云周同学，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

　　砰砰砰，心仿佛要跳出他的胸口，林云周一把抱住她，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像是大型宠物狗。

　　两具身体贴近，叶知秋靠在他的怀里，脸颊升温，听着彼此如雷的心跳，缓缓笑开。

　　“我答应你。”

　　耳畔传来林云周低低的声音，叶知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推开，看他一脸不情愿，佯装镇定道：“该回家了，我困得不行了。”

　　林云周被她牵着走出一截，好不容易平复好激动的情绪，又深觉自己在她面前丢脸，不满的拽了下她的胳膊，小声嘀咕：“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激动啊？”

　　“你怎么知道我不激动呢？”

　　林云周眼睛湿漉漉地望过来，满脸惊喜：“真的？”

　　“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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