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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
“傅言卿!不是带我去找小希吗?你带我来这干嘛?”
戚霄在街边来回踱步,除了偶尔几辆车驰过,连人影都看不到几个。
傅言卿站在一间杂货铺子前面,目光注视着那栋老楼的方向,看上去倒淡定许多。
“安静一点...”他说。
戚霄焦躁无比,反正想见周闻希也没见上,就利用这个时间跟眼前人算账,“我安静不了!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还算什么兄弟!!你们一个两个的,还都不告诉我...”
傅言卿目光转落回他脸上,回得理所应当,“我怎么知道你爸妈居然什么都没跟你说~”
戚霄被踩了小辫子,内心更加不服,回敬道,“还不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成天跟哪些狐朋狗友混,还以为我消息很灵通呢...”
傅言卿道,“是以为你消息灵通?还是觉得你太不靠谱了,怕你给人找事儿?”
“我...”戚霄被卡了一下,不满地说,“你倒是不找事儿,可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你一点都不关心的吗...”
他本想揪着面前这个冷血无情不讲道义的“伪兄弟”好好批判一番,突然就看见远方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连忙向那个低头的身影挥手,“哎~小希!”
周闻希神色木然,从那栋楼里出来,他就丢了三魂,整个人感觉空荡荡的,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也没有所谓的审判定刑。
他脚步轻晃,走了一会才发现有人喊他。
戚霄上前抓了他一把,关切地问,“小希你没事吧?阿姨怎么样了?叔叔呢?有没有什么最新进展?”
周闻希张唇却未发声,傅言卿替他解围,“你一下问这么多,让人家回答哪句啊?”
戚霄也知道自己心急了,有些不好意思,“啊对不起对不起,哎,都怪他们不告诉我,害得我现在才来找你~”
周闻希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哄他,“我没事...”
傅言卿言归正传,问道,“见过了吗?”
“嗯”周闻希说,“谢谢...帮我这么大的忙~”
“确实拖得有点久,老傅那不太好办...”
周闻希点头,“明白~”
他们交流得极为简捷,戚霄猜出了几分,却又不确定,“你们...在说什么?”
周闻希觉得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白地跟他解释说,“我找他帮忙,让我跟我爸见一面...”
戚霄的猜测被坐实,反而羞愧了起来,毕竟几分钟前他还指着傅言卿的鼻子责怪人家没心没肺,眼下就显得尤为尴尬。
不过他一向知错就改,这一分钟的事情就要在这一分钟里解决,他清了下嗓子,语气也软了,“傅言卿,你...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管呢...”
“你就这么想我啊?”傅言卿表面伤心,故意演给他看,“小希也是我兄弟...”
戚霄果然就说不出来话了,傅言卿调侃完也没忘正事,他看着周闻希表情就严肃了一些,“不过叔叔的事还不好说,老傅那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周闻希“嗯”了一声,眼下也别无他法。
就像周云臻信任老傅一样,他对傅言卿也是如此,从一开始,傅言卿就一直跟他保持联系,也一直在帮他打探。
至于戚霄,傅言卿怕他太义气用事,也怕他的过度关心反倒给周闻希增添负担,索性就先瞒着他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听说你好长时间都没去学校了,所以...你是真打算放弃考试了??”戚霄问。
周闻希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消化完全,他腾不出心思考虑别的,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这事我们没法劝你,毕竟也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法说的那么坦然”傅言卿接道,“不过,想清楚了就快回去,我也不想我们的省状元让给别人~”
周闻希苦笑了一声,现在他听到那三个字,居然第一时间想到了景祺。
“那你不回学校,你的那位...”戚霄想了下说,“他就...让你...一直这样??”
周闻希沉默不语,傅言卿不想再给他施加压力,或者换个角度,他觉得周闻希就算不参加高考,以后也注定不会是什么平凡之辈。
他替周闻希堵上了戚霄的嘴,“人家俩的事儿...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戚霄看向周闻希,周闻希本身皮肤就白,经过这些事情的磋磨,脸上更没什么血色了,他识趣地避开这个话题,“对了,今天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准备,改天我去医院看看阿姨~”
周闻希很感激,不想麻烦他,“我妈那什么都不缺,你的那份,他都替你送过了,你就别再破费了...”
一想到傅言卿可能早早就去过了,戚霄心里的火苗就又往上窜,他执着道,“不行!他是他,我是我,我一定会去的!”
周闻希跟他们分别后,并没有着急回医院,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走。
这么多天的等待,这么多天的夜不能寐,还有不肯上学的执念,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见周云臻的这一面。
可是人,他见到了,该问的,也都问了,内心已有的答案得到了肯定,刻意隐瞒的部分早已水清石现,只是他不肯接受罢了。
周云臻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可他早已没了目标,失了方向。
他停在十字路口之间,茫然又无措,他迈腿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天色渐昏,他不知伫立了多久,才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打在了身上。
很快周围流动的人群中就撑出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可他却坦然接受着大自然的馈赠,甚至想让这场雨下得更猛烈一些,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需要这样的冲刷和洗礼。
可老天却偏偏不让他如愿,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他,他的衣衫还未湿尽雨便停了。
他四肢已经麻木不堪,偶尔一丝冷风吹在半湿的身上才刺激得他恢复了些知觉。
他没出息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才舒缓了下紧绷的身躯,他试图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短暂地找回了方向感,却没有打车,而是步行回返。
再度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个多钟头。
淋湿的衣服已经被他暖干了大半,他脚还未踏进医院半步就被人拖住胳膊拽到了一边,随即又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景祺下午4点就到医院了,足足等了他4个钟头。
又是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景祺连璟园都去找了可家里没人,他还以为周闻希出了什么事,都快急疯了。
“你去哪了?你吓死我了...”景祺惊喘未定,就算是抱着他也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周闻希一路走回来没看时间,更没看信息,他想着景祺就算来也是下了自习才过来,可俨然忘了今天是周日,下午放半天假的。
“对不起,我忘看手机了...”周闻希非常愧疚。
景祺静静抱了他一会,才发现他外套还有些湿,就连蹭着他脖颈的头发都软塌塌的,有些潮意。
他放开周闻希,得出一个结论,“你淋雨了?”
事实摆在眼前,周闻希不能否认,但编纂了个说法,“我没带伞,路上又不好打车,就淋了一下,但我很快就上车了...”
景祺半信半疑,“真的?”
他伸手去摸周闻希的脑袋,眼前人做贼心虚,没等他碰上就勾着他的手拉了回来。
“真的...”周闻希一丝迟疑都不敢有,“用不用把打车票给你看下?”
景祺也没再纠结,转而又问了一次,“你下午去哪了?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
这个节骨眼上,周闻希断然不会抛下自己的母亲跑去做什么没有意义的事,他要是编,肯定会被景祺识破,深思熟虑后,他还是决定讲真话。
“我去见我爸了...”他缓缓开口。
景祺愕然,思索了一会才问,“他怎么样?”
他原本是想问,为什么这种事不跟他说,甚至是不找他帮忙,他一面自责自己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想到让他们见上一面,一面又有些嫉妒周闻希是找了哪位自己人帮忙。
“现在只是暂时留置,没受什么委屈...”周闻希回答。
景祺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纠结着要不要把那个不利的情况告诉他。
可他看周闻希一副怅然失神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算了,还是等有定论了再说吧。
“周闻希,”景祺认真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下了很大的决心,“明天上学吧!”
周闻希没有觉得意外,他知道景祺早晚会提,但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在大街上思考自己的人生,他自己都还没有想明白。
“下周五就期中考试了,你真的要这么放弃吗?”景祺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你究竟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劝我的?那现在,你也要成为曾经的那个我吗?”
蔚涵跟赵煜新劝过他,薛德皓跟贾志伟劝过他,廖小佳也来劝过他,甚至雷爱萍都亲自跑来了,可他还是一副无法撼动的模样,景祺不想看他把自己封闭起来,默默地钻到他亲手围堵起来的死胡同里,那不是他的未来。
景祺情绪逐渐激动,耐心所剩无几,“你真的要让阿姨醒来的时候看到你这副样子?还是你认定了叔叔就一定回不来了吗?!”
“当然不是!”周闻希矢口否认,伪装的平静终于被他撕破,也将他自己暴露无遗。
“那你就振作起来,做给他们看,别让他们回来的那天再让他们失望一次!”景祺说。
回来的那天...
真的会有吗?
他今天一天想的太多了,他实在是思考不动了,周遭只剩下景祺温热的呼吸,温暖的掌心,以及温柔的一句“别怕”。
周闻希终于重新鼓足勇气,应允下来,“好!”
当晚他便回了璟园,小爷兴奋地围着他打转,这些日子,除了阿姨会回来给它喂食,带它出门溜圈以外,它再没见过其他什么人了,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可怜儿。
周闻希难得有兴致陪它玩了一会,然后才开始收拾书包。他先前回来的匆忙,什么学习用品都来不及带,还是景祺后来帮他提了回来,硬逼着给他补课。
景祺说的没错,他是得重新振作,哪怕就是为了自己父亲回来的那一刻,他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收拾完上学的东西,他才跑到浴室去,晚上淋了雨,虽然没淋太长时间,但总归受了寒,他把温度调高,舒舒坦坦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钻进被窝。
别墅里静谧无声,他却没有找回昔日的好睡眠。
交织的片段在他脑海里重塑,又真切,又朦胧,几次苏醒,都是光影未明。
翌日,闹钟还未响过,他便先起了床,简单洗漱之后给自己温了两个鸡蛋,准备出门。
手机震动几次,他以为是景祺发来催促他的,待看清之后,他才有如晴天霹雳,如梦方醒。
什么振作,什么回来,他最后一丝被拾起的勇气终是被彻底碾碎,毫无生机。
老天爷跟他开了一夜的玩笑,没在昨天将他打入地狱,却在他满怀希望之时再给他重重一击。
周云臻的案子出现了转折,但却是更坏的情况,工程公司负责人突然改口说跟周云臻有直接的交易关系,指认周云臻收受钱款并插手干预招投标,甚至指认黑心建筑都是周云臻授意的,更糟糕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相关“证据”。
在如此“板上钉钉”“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周云臻入罪是无疑了,但最可怕的后果是,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审判结果可能会远远超过他所想象的。
周闻希浑身血液凝固,他领教了什么叫做彻底的心如死灰。
他的感性和理性已经停止了拉扯,他还未重新踏足光明就又被拍回了黑暗。
景祺守着空荡的座位坐了两刻钟,手机里重复拨打着同一个号码,可是同昨天一样,都没有回应。
期待落空,心如寒冰,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木然地听完了第二节课,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没出现的人。铃声响的那一刹那,他也彻底想明白了,当即作出决定,只身冲出了校园。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璟园,一来二回门口的保安都跟他熟络了,看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二话不说开门让他进去。
他拍了几下大门外的门铃,却发现大门根本都没有锁,冲破了第一层障碍,他拼命地敲里面的门,可除了听到小爷的叫声以外,很久都没有人给他开门。
景祺情急之下抬脚踹门,然后风一般冲进客厅,就看见周闻希一个人瘫坐在沙发上,失神落魄,眼角湿痕未干,盯着茶几上的书包发呆。
再走近些,他忽然踩到了一些凸起的东西,脚下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定睛一看,玻璃碎片竟掉了满地,更刺眼的是,地上的点点血渍以及周闻希左手手心里的几抹猩红。
恐慌蔓延至四肢百骸,景祺惊喊了一声,“周闻希,你在干什么?!”
沙发上的人微微晃动,目光找寻了一会才在他身上落定。
什么样子都被他看到了,周闻希已经顾不得有多失态了,他艰难地动了动唇,“你别管我了行吗...”
“你他妈到底又发什么疯!!”景祺一把抓上他的手腕,看着尚未完全凝固的伤口,心脏猛烈震动,“昨天晚上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不是答应我了吗?现在这是在做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周闻希已经清醒几分,可仍旧要推开他,“你别管我了,我求你了,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景祺心急如焚地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些废话的,他紧抓着身边的人不撒手,“不行!!周闻希,我告诉你,想把我推开,这辈子你都别想!!”
周闻希内心积压的绝望和愧疚终于将他整个人点燃,情绪崩溃,“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一个人?你为什么就非要管我的事!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为了我一次又一次地耽误你自己吗?!”
景祺毫不退缩,“我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啊!!”
“我爸的事已经做实了,很快就会被移送检察机关,然后就等着法院判决!”周闻希解释给他听,“你不是让我做给他们看吗?那现在呢?你告诉我谁还能看到?我真的不知道回不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景祺心脏骤停,纵使再能言善辩此刻也百口难分,他没想到周闻希这么快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他唯一对周闻希心虚的事,现在再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了。
他坦诚地说,“对不起...你爸的情况,其实我知道了...你可以打我骂我、怪我没有告诉你,但是事情还没有发生我们就还有机会,我们一直在想办法!”
周闻希拼命地摇晃着脑袋,“我从来没想过让你们做这些!不论结果怎么样,都是我们该承受的,但这些通通跟你们景家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吗?!”
他根本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把话讲得更直白,“你别再为我费心了!也别再麻烦你大伯了!他不欠我们家的!!”
景祺以为他会生气,可他越是讲理,景祺就越是放不下,“我早就把你当一家人了!你要是不好,你觉得我会好吗?”
“你想把你大伯也拖下水吗?”
周闻希一语中的,景祺一时无言。
“景祺,你别再意气用事了,算我求你,你回学校吧,别再让我为你而更愧疚了行吗?”
景祺早已破釜沉舟,他一动未动,“周闻希,我今天来的时候就想的很清楚,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否则,我也绝不会再回去了...”
“你...”周闻希凝望着他,“你非要这么糟蹋你自己吗?”
“那你呢?”景祺说。
周闻希最后一次耐心解释,“我家已经这样了,我没得选,可你不一样,你还有你自己的人生!”
“要不是因为你,我的人生早就毁了!”景祺蓦地直起身,“是你让我重新感受到了希望,是你告诉我不要放弃的,是你鼓励我要努力拼搏的,我未来的人生都是你给的,我又怎么能允许我未来的人生里没有你!”
“你还记得我姥爷跟你说过什么吗?他说,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至少我比你高吧,老天爷就是要压人,那也得我先扛着...”
他低冽的声音回荡在客厅的各个角落,“周闻希,两年前我已经失去过一个珍贵的朋友了,现在,你别让我再失去你了好吗?我真的怕了,我害怕有一天,你也会...也会变成那样,所以,你别让我一个人行吗?”
他双目赤红,周闻希又何尝不是,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想要让他置身事外,“你...非要这么逼我吗...”
“我不逼你...我逼我自己行吗?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离开你一步,我要牢牢地守着你,你不想去学校,我就陪你不去学校,你不想参加高考,我就陪你不参加高考,你要去医院照顾阿姨,我就陪你去医院照顾,你要在家里等叔叔的消息,我就陪你一起等,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周闻希眼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生机,声音也像一缕烟一样,轻飘飘的,让人极度不安,“你一定要这样吗?”
景祺突然就觉得脊背发寒,周闻希左手上的血渍触目惊心,此刻又被他紧紧地攥着,彷佛没了痛觉,他早上是绝望到了何种地步才会在自己身上做这种事。
景祺越想越觉得后怕,要是他没有逃课,要是他没有及时赶到,周闻希还会不会做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他恐惧到了极致,“怎么?你还想要自残吗?”
他忽然就想到周闻希不让自己看着难道是因为这个,昔日何嘉与跳楼的景象还隐在脑中没有完全消失,他倏地从地上捡起一块比较大的菱形碎片,被恐惧支配的身体不受控地就将那块玻璃碎片划向自己的脖颈。
“好,那我陪你!”
“景祺!”周闻希于恍惚中看到他的举动,意识被彻底惊醒,一身冷汗席卷而来。
他完全本能地跃起,然后用尽浑身力气从景祺手中争抢那块碎片,景祺不撒手他就死死地攥在自己手里,鲜血染红了仅存的另一只完好的手,继而顺着他的手臂滚落下来,大颗大颗滴落到地上,绽出凄美的花,直到景祺彻底回神,他才松了手。
“你!你怎么样?!”
玻璃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又碎裂的响声,景祺张皇失措,报复似的将地上带有血红色的残渣踢得更远了些,小爷吼叫着想要靠近但彷佛被景祺的眼神吓到了,只敢围着沙发哼叫。
他小心地握着周闻希的手臂向上端着,这次竟比早上的“自残”更加凶狠。
景祺顾不得跟自己算账,周闻希手掌间还有新的血液在渗出,他急切地问,“你家有急救箱吗?”
周闻希这会才感知到手心的灼热,他另一只手朝酒柜下面指了指,“柜子里...”
景祺慌乱地跑过去,果然翻到了一只白色药箱,他将整只药箱都提了过来,然后扶着周闻希坐下。
他仔细地剔出周闻希掌间的细小碎渣,然后用碘伏给他的右手消了毒,又翻出消炎止血的药物涂抹在伤口上,小心翼翼地用纱布给那只手进行包扎。
他自己打架的次数多了,太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了,可这种冰冷的常识,居然会用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周闻希身上。
右手包扎完成,他又把周闻希的左手一并处理了下。
整个过程周闻希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他知道景祺是心疼了,甚至在包扎完后还在他的伤口上轻轻吻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怕你会像何嘉与一样...”景祺托着那双裹满纱布的手轻轻靠近自己的脸,他不知道自己在捡起那块碎片的时候周闻希在想什么,只知道周闻希奋不顾身地要抢下那块碎片的时候,他的魂都要散了。
周闻希依旧没有怪他,只是说,“所以你就拿玻璃割自己...”
景祺已经不想复盘那一瞬的想法了,否则他一定抽自己几个大嘴巴,“那你就不要再自残了...不要吓我了...好吗...”
周闻希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内心泛起一丝苦笑,“谁跟你说我要自残了...”
“啊?”
景祺惊悚地抬起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魔幻,而在众多离谱的事件中,这个答案简直是今天最意外的一件事了。
他突然不知道怎么接了,目光紧盯着他的左手,“那你这...”
“我想喝水,不小心把杯子打了,我自己也摔倒了,就压到了手...”周闻希一字一句跟他解释。
景祺万万想不到这个伤是这么来的,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那你刚才怎么不解释?还有...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呆会...”周闻希确实理亏,至于解释,景祺好像也没正式问过他。
景祺都要被他自己气笑了,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个人牵动,他重申了一遍,“可你吓着我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对不起...”周闻希说。
“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周闻希一时没能理解“补偿”这个词。
景祺半早上经历了各种高低起伏,已经被消磨得不剩什么冲动了,“你知道我刚进来看到一地的玻璃和你手上的血我在想什么吗?你知道你刚才不管不顾冲过来从我手上抢那块碎片的时候我又在想什么?我真的快被你吓死了...”
周闻希能感受到,景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在诉说着他有多么的害怕。
他慢慢环抱住了景祺,一点一点缩进彼此的距离,直到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的胸膛,“我不会跟何嘉与一样的,我不是他...”
景祺呼吸洒在他颈侧,“这算什么?补偿?”
“没有...就想抱会你...”
景祺也紧紧地拥着他,“我说了,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你想一个人,那我就给你时间,但你冷静完了之后一定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要再这样突然失踪了行不行?你再这样,下次真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不会...”周闻希笃定地说,“不会再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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