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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水刃
七月既望的月光泼在闸口上,顾唯卿抚过绞关石表面的青苔。这种两人合抱的石柱沿河排列,本是用来牵引重船过闸,此刻凹槽里新磨出的绳痕却泛着铁锈色。
"粮船卯时过闸,共二十八艘。"王延庆展开火浣布地图,朱砂标记的"断水处"正在他们脚下,"但探子说船吃水太浅,不像载粮。"
顾唯卿将匕首插入石缝,带出的淤泥里混着黍米粒:"粮袋绑在船底。"他忽然咳嗽起来,掌心血沫中浮着冰晶,在月光下像撒了把碎钻。
三更时分,二十名死士口含芦管潜入水中。顾唯卿蹲在芦苇丛里,看月光将王延庆鬓角的白发染成霜色。自从巫医族那夜后,这位副将的左手就再也没离开过刀柄。
第一艘粮船撞开薄雾时,船头青铜铃惊起夜鹭。顾唯卿数到第九声铃响,突然拉紧手中缆绳。绞关石发出沉闷的嗡鸣,藏在水下的渔网骤然绷直,船底传来粮袋破裂的闷响。
"敌袭!"船头护卫刚举起火把,就被弩箭射入咽喉。顾唯卿却皱起眉——中箭者倒地时佩刀撞出的是钝响,说明甲板下藏着铁板。
粮船突然变换阵型,首尾相接如鳞片闭合。王延庆啐出口中的芦根:"娘的,是南境水师的鱼鳞阵!"
顾唯卿反手削断三根芦苇,茎杆里的白絮遇风即燃。他将火把掷向第二艘粮船的舵台,火焰却在中途被什么击落。定睛看去,竟是船娘甩出的绣花梭子,丝线上还系着消火的湿棉。
"桐油灰!"他突然高喝。水中的死士闻令掏出陶罐,将粘稠的灰浆抹在船缝处。原本用于补船的油灰遇水膨胀,顷刻间将相邻船只卡死。船阵大乱时,顾唯卿看见第三艘粮船的舷窗闪过蟠龙纹披风。
王延庆带人登船的瞬间,铁板下刺出无数长矛。两个死士被贯穿胸膛,血溅在顾唯卿眼皮上。他顺势滚到桅杆后,剑锋插入甲板缝隙一挑——藏在底舱的不是粮草,而是整箱的官银。
"中计了!"身后传来惨叫。最后方的粮船突然伸出拍竿,将小艇上的死士砸成肉泥。顾唯卿劈开木箱,官银上的铸印竟是北狄文字。他忽然想起冰河下的婴孩尸骸,那些银镯上的顾氏族徽原是倒着刻的。
粮船开始下沉时,顾唯卿抓住了舵轮旁的铁链。链环上新鲜的抓痕让他心口一紧——这是水师拷问犯人时常用的锁链,那些倒刺本该朝外。
"将军小心!"王延庆扑过来时,顾唯卿正盯着舱壁上的血手印。五指修长纤细,中指戴着翡翠顶针,与幽禁生母那枚一模一样。副将的刀锋擦着他耳畔划过,斩断偷袭者的箭矢。
底舱突然传来婴儿啼哭。顾唯卿踢开暗门,看见个襁褓摆在火药桶上,旁边沙漏即将流尽。他扯断襁褓系带时,发现里层绣着"念非"二字,针脚是他幼时衣裳的样式。
爆炸的气浪掀翻粮船时,顾唯卿将襁褓护在怀中。冰凉的河水灌进口鼻,他看见生母在火海中微笑。怀中的婴儿突然睁开眼,瞳孔是顾家特有的琥珀色。
王延庆把昏迷的顾唯卿拖上岸时,发现他紧攥着半片襁褓。血迹在布料上洇出地图,标注着南境真正的粮道。更诡异的是,那婴儿脖颈后竟有块青斑,与将军心口的莲纹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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