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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
医生愣住了。小雨冲过来,抓住文靖的左手:"刘姿在路上了!你再撑一下,她马上就到!"
文靖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但他仍固执地摇头,左手死死扣住床栏,指节泛白。
刘姿站在机场的落地窗前,看着雪越下越大。
陈昊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苏棠的消息:「感染恶化,必须立刻手术,但他拒绝。」
刘姿的呼吸停滞了一秒。然后她转身,径直走向服务台。
"有没有任何办法能去瑞士?"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力量,"船、火车、陆路……什么都行。"
工作人员摇头:"所有交通都中断了,至少三天内——"
刘姿没等他说完就离开了。她走到机场外,冰冷的雪粒打在她脸上,像细小的刀片。陈昊追出来,抓住她的手臂:"刘姿!你冷静点!"
她甩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可怕:"如果他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瑞士的深夜里,文靖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一点,但右臂的情况仍在恶化。
小雨坐在病床边,握着他的左手。他的掌心很烫,手指却冰凉,像是生命正在从指尖一点点流失。
"刘姿一定会来的,"她低声说,"你撑住。"
文靖闭着眼,呼吸微弱,但左手仍固执地扣着床栏,像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窗外,风雪呼啸,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间病房,和两个相隔万里却同样固执的人。
凌晨四点,苏黎世郊外的公路上,一辆军用雪地车碾过厚重的积雪,车灯在暴风雪中划出微弱的光痕。
车内,刘姿攥着安全带,指节发白。她的睫毛上凝着霜,呼出的白气在车窗上结了一层薄冰。驾驶座上的瑞士军官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再二十分钟到医院。但路况太差,最后一段要步行。"
刘姿没说话,只是点头。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小雨五分钟前发来的照片——文靖的右臂被重新包扎,但纱布边缘渗出的液体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感染扩散。
医院的后门被积雪堵住大半。刘姿跳下车时,军靴直接陷进齐膝的雪里。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布料,像无数细针扎进皮肤。军官递给她一根登山杖:"跟着我的脚印走!"
风雪撕扯着她的外套,雪粒刮在脸上,像砂纸摩擦。她眯着眼,一步一步往前挪,肺里灌进冰冷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三百米的路,走了近十分钟。
重症监护区的自动门滑开时,小雨正靠在墙边打盹。她猛地惊醒,金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眼睛布满血丝。
"刘……刘老师?"
刘姿没回答。她的目光直接越过小雨,落在玻璃窗内的病床上。
文靖躺在那里,右臂连着复杂的引流装置,脸色灰白得像被抽干了血。他的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曲线证明他还活着。
刘姿的喉咙发紧。她抬手,掌心贴上冰冷的玻璃。
病房里,文靖的睫毛颤了颤。
他的意识浮浮沉沉,像被困在黑暗的海底。但某一瞬间,他隐约听到一个声音——不是风雨,不是仪器,而是他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想念的脚步声。
他挣扎着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床边,发梢还滴着雪水。
"……幻……觉……"他的气音几乎听不见。
刘姿俯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她的掌心很冷,却让他真实地颤了一下。
"不是幻觉。"她的声音沙哑,"我来了。"
文靖的瞳孔微微扩大。他的左手缓慢抬起,指尖碰到她的手腕,像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然后,他的手指突然收紧,攥住她的袖子,力道大得惊人。
"……手……"他艰难地挤出这个字,眼神往右臂方向偏了偏。
刘姿看向他被层层包裹的右臂,引流管里浑浊的液体让她胃部抽搐。但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保得住。"
这不是安慰,而是承诺。
走廊上,主治医生皱眉看着刚赶来的刘姿:"你是家属?"
"是。"她声音平静,"我能提供治疗方案。"
医生摇头:"感染已经——"
"北京军区总医院烧伤科,三年前成功救治过更严重的冻伤合并感染病例。"刘姿从手机调出一份文件,"这是当时的主治医师联系方式,他愿意远程会诊。"
医生迟疑了:"可是手术风险——"
"他宁可死也不会放弃右手。"刘姿打断他,"所以我们必须试试。"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层下的暗流,蕴含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窗外,暴风雪仍在咆哮。但病房里的监护仪上,文靖的心率突然变得平稳了一些,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终于松动。
手术灯下
凌晨五点,手术室的红灯亮起。
刘姿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着文靖被推进去。他的右臂裸露在无菌单外,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像是被冻住的淤血。麻醉师低头和他说话,文靖的嘴唇动了动,然后看向站在门外的刘姿。
他们的视线隔着玻璃交汇,谁都没说话,但刘姿知道他在想什么——“别走。”
她轻轻点头,掌心贴上冰冷的玻璃,直到手术室的门彻底关闭。
走廊的长椅上,小雨蜷缩着,金发乱糟糟地搭在肩上,手里还攥着那台摄像机。她的眼眶通红,显然已经很久没睡了。
刘姿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谢谢你。”刘姿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小雨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如果不是你坚持找他,如果不是你一直守着……”刘姿的喉咙发紧,后面的话没能说完。
小雨的眼泪突然涌出来,她胡乱抹了一把,摇头:“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就是不肯放弃而已。”
刘姿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小雨的手很冰,指节上还有冻伤的痕迹。
“你救了他。”刘姿说。
小雨摇头,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不,是你。”
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
刘姿靠在墙边,盯着自己的鞋尖。她的思绪飘回几个月前,文靖第一次告诉她要去瑞士的时候。她当时在琴房弹错了三个音,而他站在门口,笑着说:“错得很有创意。”
现在,他的右手可能再也弹不了琴了。
但没关系。
只要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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