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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
凌谕还是回了殊熙殿。她定定站在宫墙上居高临下,暮色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却化不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
阁楼里,南戚执笔的身影从容不迫。看着这一幕,凌谕心中烦闷,总有一种抵触,不想与他有交流。
“我了解你就好了,你又为什么非要认识我?”
只是这样的心思放在人身上,实在过于自私。所以有时她真的想做一只不会说话的灵宠恶兽,困了只消圈在他作画的桌案上歇息,陪在主人身边听他的故事就好了,不会有人好奇她的一切。
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凌谕突然联想到南途所言。
听闻梦江城有一古老的秘术,种在人心里,骗不了任何人,也骗不了她自己。或许确实不是南途在说谎,是一直以来对南戚的该断不断,所以禁制没能解。
只是,殊熙殿何时养的兔子?
凌谕眼眸一转,为了省去一身麻烦隐去身息,跃下宫墙走近阁楼。先是确认了南戚确实是在继续他长久以往的摘抄,随后才将视线转向他身旁那只被轻纱盖住的笼子。
见南戚不似有察觉,凌谕便蹲在了兔窝旁,掀开轻纱一角,瞬间呆愣原地。
刚好一页纸毕,察觉一切的罪魁祸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干脆利落收笔。
凌谕震惊之余全是不解,笼子竟然空空如也!她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什么个意思,直到身体突然一僵,然后,那么大个一人消逝无影,倒是笼子里凭空多了一只兔子。
再睁眼时,凌谕的视线已经在笼子里了,缓了半天,才终于意识到是南戚搞的鬼,气得她当场破口大骂。叽叽吱吱!却是毫无杀伤力。
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变成一只兔子!!凌谕气急败坏,不安分的乱跳乱撞,然后开始愤怒的啃咬笼子,最后精疲力竭,直接躺尸翻白了肚皮。
南戚倒是耐得住性子,漫不经心的整理台面。凌谕没了动静,才将笼子提到桌案上。修长手指拨开金丝扣,将她整个拎了出来。凌谕正要龇牙,忽觉后颈一紧,被人提着晃了晃。
“怪事。”南戚的声音里藏着笑意,“这捕鼠笼怎么逮着只炸毛兔子?”
“你才是兔子!”听到南戚这么说,凌谕终于忍不住了,凶趴趴的样子拳打脚踢。
这一幕逗得南戚脸上的笑意更浓,“脾气还挺大!”
随后,他任凭兔子如何挣扎,将凌谕牢牢抱在了怀中,起身走去。
那是他第一次带她议事,政议堂内人不算多,南戚果然又是晚到的那一个。众人惊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定格在他怀中的绒白。
见南戚托着只兔子进来,正在发言的陆惜叶明显顿了一下。这位以冷傲著称的少君今日束着鎏金莲花冠,眉心一点流金衬得面容愈发肃穆孤傲,瞥他一眼后更加足了底气。
凌谕很努力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只是云里雾里。陆惜叶将忏家局势概述,圭磬坞的结界虚得莫名,流历四方的忏家人也不是因召回归。听他们的猜疑,这一切可能与那个人的状态有关,大概是急于脱离那人掌控,才会不惜违抗命令也要赶回来。
那个人?什么人这么倒霉,被这么多人痛恨?
她正想听得更仔细些,忽然被南戚挠了挠下巴,顿时浑身僵住,却也舒服。
“……织阳界动荡已起,局势牵扯势力过多,南阳无力追查一二。”陆惜叶后瞥他一眼,南戚还在玩怀中的兔子,似是对她所言漠不关心,但显然他不必闲得慌来跑这一趟。
“……不如让新入门的学子去查。”陆惜叶意味深长转向南戚,“他们与各势力都有联系,调查一事可谓事半功倍,也可借机探探心思。”
坠玉仙尊素来不管这些事,而南途的心思在奕恒阁,陆惜叶此言是说给南戚听的,但南戚似乎也只对奕恒阁更感兴趣。
确认陆惜叶说完,南戚答非所问,“奕恒阁那边呢?”算是默认了陆惜叶的意见。
南途原本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南戚这样问了,敷衍就是他的不懂事了。
“奕恒阁阁主死后,局势掌握在二长老桦伍日手中,挽城、郢都两地接连出现大规模杀戮迷案,两位殿下自顾不暇。”
“果然棘手,难怪能吊世尊那么长时间。”南戚语调不善,“奕恒阁之事本尊自有安排,还望世尊切莫再插手。”
“自然。”
议事持续到日悬中天,凌谕被揉得昏昏欲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人形。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抬眸便看到南戚静静的端坐一旁,姿态清冷疏离,目光深邃的盯着远处的山峰。
凌谕此刻心中只觉一片宁静,明明前面那么气愤于南戚的恶作剧,可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情绪大起大落,不一会就可无踪,倒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睡得可好?”南戚并未看她。
凌谕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有些不满的瞪了南戚一眼,“你这人怎么能这样!骗人就算了,居然把我变成兔子!”
南戚却并没有在意她的抱怨,“你别乱说,我可没有。”
“你就是故意的!”
看着她那气呼呼的样子,南戚嘴角上扬,“确实是故意的,想见你了,所以用点花招哄你回来,也省得我去找你。”
见他突然这般直白,凌谕顿时哑口无言,“说不过你,反正以后不会再信你了。”
南戚稍显赖皮,“为何不信我?本尊可不是谁都哄的。”
“听你这么说,我还得谢恩喽?”
“那到不必,只是谕谕子,你又可能给我一个随叫随到的办法?一个更好的花招?”
凌谕一愣,贱不过他,有些不想理人,自个生闷气。
“喏,小兔儿。”南戚将兔子放在她膝头,“比你乖多了。”
凌谕情绪瞬解,轻巧摸摸兔子,惊喜之余还不忘瞪他一眼,“我有那么好糊弄吗?”
南戚笑眼弯弯,没再回应。
确实不那么好糊弄,所以……
他原本都想好了,她回来了就告诉她芜青莲的存在。可是此刻,他犹豫了,南戚明知道有禁制在,凌谕离不开南阳,可是,他怕到那时,凌谕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了。
凌谕心绪全被兔子吸引,忽然被他握住手腕。南戚的拇指按在她脉搏处,玉色灵蝶纹样若隐若现。“其实你回来、去了哪里我都知道。”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蝶踪术是我下的。”
枫叶簌簌落在两人之间。凌谕望着他映着日光的睫毛,看见了他眼中难以化去的忧伤,不知为何,她也难受。
兔子自她手底逃脱,凌谕才回了神。
“谕子可有接受过别人的礼物?”南戚突然问。
“不记得了,大概是有的吧。”
“我也想要礼物。”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凌谕一愣,抬眸打量他半刻,“我……我现在没什么好给你的,如果你要,我找给你。”
“好啊,期待你的礼物。谕谕子会给我什么呢?”
“不保证满意,但我会用心。”
听此,南戚转下眸子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片刻,微哑的嗓音开口,“不如,谕子留下来。”
凌谕皱了皱眉,眼神转为犀利:“你为何总执着于此?我又不是多过分,要与你恩断义绝。我不是南阳之人,你管不到我。作为一位朋友,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朋友吗?”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我喜欢谕子,可你从来不信我。”
这份心思她听了不知多少遍。凌谕不否认对南戚的好感,但她清楚这不对等。“南戚,喜欢是你的事,我信与不信改变不了什么。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喜欢,但我必须坦诚的告诉你,我做不到你所期望的那样。”
南戚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和痛苦,无言反驳。
凌谕自认为这不是她的错,只是南戚那副样子,就好像她已难逃其咎。“南戚,你懂我,知道让着我,知道我所厌恶就不会再犯,这些我都看得到,我很喜欢你这个朋友。只是,你为什么非要让我也喜欢你呢?我不明白。”她轻声问。
南戚突然倾身靠近,沉香气息笼罩下来:“因为我贪心。”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垂,“想要的不只是朋友。”
语落,与她并肩而坐,“有问题就直接问,不必解释太多,我听不进去的。”南戚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试图教会她什么。
所以,对牛弹琴?
凌谕额眉一凝,原本的心平气和非得因他这理直气壮的一句变得恼怒不堪:“行!我已经多次跟你说这个问题,无论你问多少次,答案都不会变。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别再问了,我会烦!”
又是这样的回答,虽然说得很清楚,总觉不似明确的拒绝,令人揪心。南戚紧抿嘴唇,极力控制情绪,语气执拗不甘,“你是只对我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凌谕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深叹一口气:“我记得初见你的模样。南戚,我不知道在你的感受里,我是怎样的。但你在我这,从一开始就是特殊的。”
南戚原本褪色的眼眸顿时一亮,“有多特殊?”
“我从不屑于凡事,但我喜欢在你身边,很心安。”
南戚听了她的话,缓缓松开了紧握的五指,轻声细语:“我信了。”他终于做好了决定,释然一笑:“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见一个人。”
其实南戚一开始找她回来就是因为芜青莲,只是还是想听听她说一些能让人开心的话,只是凌谕笨拙得连骗人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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