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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一场
桂花市的雨在春天就没怎么停过，天空灰茫茫的，太阳躲在云后不肯出来。
电脑前的键盘闪着光，洗好的床单被随意的挂到晾衣杆上，床铺上只有薄薄的一层褥子，被子根本就没有套被套，窗帘根本就没有拉，一大片清晨的光打到画子墨的侧脸上，激的他狠狠皱眉，把被子一掀盖到头顶。
又到早上了。
昨晚睡了几小时？……可能是两小时吧，或许还要更短。
眼睛干涩无比，头部闷痛闷痛的，画子墨叹了一口气，认命般的撑起身体坐了起来，皮肤接触到桂花市湿润寒冷的空气后反射性地瑟缩。
今日是画子墨回家的第三天，也是他失眠的第三天。
他随便拽起旁边的毛衣就套上，裹着一个小毯子来到电脑前晃了几下鼠标，在电脑屏幕亮起前瞟到了自己现在的样貌。
面色疲惫，眼底青黑，胡茬也长出来了一些。
……我什么时候这么丑过。
画子墨惨淡地笑了一下，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画，手指扣在桌上轻轻敲着。
带着蝴蝶翅膀的无名氏已被上完一半的颜色，凌晨四点时看着明明还行，现在却总觉得还差点意思。
画子墨越看越别扭，他双手抱头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桌面，痛苦地闭上双眼。
……不行。
因焦虑导致的睡眠不足让人心情暴躁，画子墨把嘴唇都咬上了齿印，直到渗出微微血迹才松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毫无人气的屋子看起来比雨水还可怕，画子墨把电脑一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现在不太能出门见人的样子，收拾整齐后随手拿起一把雨伞就冲出门外，像避开洪水猛兽一样避开这个空间。
今日是工作日，在高峰期过后街上别说人了，连鸟儿都没有出门，豆大的雨滴打湿了画子墨的鞋和袖口，他望着前方的雨幕，感觉自己就是画中的人，隔着一个屏幕望向另一个次元。
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胃部又开始抽痛，街边的椅子都被打湿，他裹紧大衣外套忍着痛走到一个屋檐下蹲在地上使劲按着肚子，眼前一片模糊。
在这样下去真的快死了。
不行，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腿部蹲的又酸又麻，待疼痛稍微变弱后画子墨撑着墙站了起来，去街边早餐店买了一杯豆浆慢慢喝下去才好受点。
他他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游荡，走到太阳终于舍得从云里出来，雨渐渐停下才罢休。
街边有辆公交车在路边停了很久，陆陆续续有些人结伴走上去，在车门关闭前画子墨才赶到，他伸手敲了敲车门，待车门打开后走上去坐到最后一排靠在窗边往外看。
马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初春的树木都长出了新芽，画子墨闭着眼睛睡了一会，起来后拿起手机搜了一下，才发现这是通往某个寺庙的最后一班公交。
人烟稀少，钟声悠扬，他顺着小路慢慢走进去，望着一座座庄严的建筑，脑海中闪过一道道回忆。
【见到这个世界的神就可以向他许愿哦。】那时的文字泡这样说。
我不就是那个“神”么？
画子墨嗤笑一声，也不知是笑那个神还是在笑自己，心绪在钟声中趋于诡异的平静。
他不怎么来寺庙，拿着香去旁边的炉子内点好火后生疏地举到头顶鞠了一躬，在头垂下的时候才意识到该许愿。
三根清香在手，心下却是一片死寂，寂寥到在求神拜佛时都听不到自己的任何回响。
……走吧。
他将香插到前方的炉子中，最后再回头望了一眼主殿，转身离开了空无一人的寺庙。
回去的路上又开始下雨，画子墨一天都没怎么吃饭，手脚冰凉的随便走进一家店铺，坐在木质的小桌上点了碗面，随手拿起没怎么打开的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有无数个来自黄海宸未接电话。
“怎么了？”画子墨打起了些精神，点开黄海宸的电话问。
“你在家吗？我到桂花市了！”
黄海宸的大嗓门把画子墨震的清醒了些，他低头看了一眼老板刚端上来的面对黄海宸说：“我一个小时后到，你慢慢过来。”
黄海宸自然是应了下来，画子墨随便吃了两口就结账走人，打个车快速回到家便开始收拾有些乱的屋子。
在养父和弟弟去世后他就很少踏进那座别墅，大学毕业后在一个风景秀丽，但有些偏的小区内买了套两室的房子，现在收拾起来也不麻烦。
门铃滴滴的响了几下，黄海宸拎着一堆吃的笑容满面地走进他的房间，在看到画子墨的脸色后笑容一滞。
“这是从海明市带来的点心，你尝尝。”他搭话。
“嗯。”画子墨淡淡笑了一下，“谢谢，先坐吧，有点乱。”
“你怎么啦？”黄海宸也没马上坐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试图活跃气氛，“不会是受情伤了吧？”
“算是。”
画子墨平淡的一句话让黄海宸顿时跳了起来，往沙发上一坐，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没事，分了就分了，你和那女孩不合适也没办法。”
“不是女孩。”
这句话又让黄海宸跳了起来，他死死抓着沙发边缘，看向画子墨的眼神满是震惊。
“你……唉算了也没事，我和你半斤八两，怎么了，你对象家里不同意？”黄海宸给他倒了杯水，“还是说你们吵架了，来，和我说说，我肯定站你这边。”
“都不是。”画子墨连水都没心情喝，垂眸看着玻璃桌上自己的倒影，
“我爱人失踪了。”
黄海宸已经不知道被雷劈了几次了，愣愣的“啊？”了一声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眼睛瞪的像铜铃：“这、这是不是要报警。”
“报警没用。”画子墨闭眼，“我会把他找回来的，先不说这个，你为什么离开海明市到这来？”
“我辞职了！”黄海宸喜笑颜开，“再也不用受那个公司的折磨，玩一段时间，和你一样当自由职业者也蛮好的，而且咱们大学也在这，我对这也熟悉点。”
“自由职业怎么样？”他问。
“时间能自己安排，但也不轻松。”画子墨答，“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收入也不稳定，怎么不在海明市做自由职业，那边生活成本比这边稍微低一点。”
“啊这……黄海宸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有一个去国外生活了很久……的朋友突然说要来桂花市定居，所以我才……”
“是朋友吗？”画子墨似笑非笑地问，“我记得你刚才说，你和我半斤八两。”
“不是。”黄海宸立马放弃挣扎，举手投降，“我暗恋他。”
“如果他也暗恋你呢？”画子墨暗示。
看黄等等那张耀眼的脸就知道兰瑟尔有多喜欢他。
“以前不可能……现在不知道。”黄海宸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以前太幼稚。”
“我小时候也幼稚。”画子墨开始说瞎话，毕竟他以前也没什么幼稚的机会，“你们怎么认识的？”
“……图书馆里，那会我们还是中学生呢，他在那看和油画相关的书，我想练英语就去找他玩。”黄海宸皱皱鼻子。
“不愧是你。”画子墨甘拜下风。
他不会因为想练英语而去找外国人搭话，这辈子都绝无可能。
“别提了，后面发现他一直在华国长大英语也不怎么样，慢慢熟悉起来后我发现他家的家庭情况很复杂，他好像是国外某个有钱人遗弃在外面的儿子。”黄海宸说到这里有些低落，
“总之就是各种杂七杂八的事，然后他就被家里人发现了，几乎是被绑回去的，在回去的那天刚好是我十八岁生日，我那会不知道他家有事，以为他放我鸽子一直在生他气……等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两三年后了。”
“还真是……跌宕起伏。”画子墨一脸复杂。
“是啊，在那之后虽然没断联系，但也不像之前那么熟。”黄海宸苦笑，“谁能想到身边真的会发生这种事，最近身边离奇的事也越来越多了，三天前看到的那个画面吓得我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他就忽然联系我，我们聊了一会后发现看到了同样的画面。”
“对了，你那时候睡了吗？”黄海宸神采奕奕，“那天晚上可精彩了，我居然看到我自己画的画在动，他的画也在动……哎你干嘛？”
“……对不起。”画子墨堪堪收回忽然掐到他肩膀上的手，急切地问，“你能说详细点吗？”
“行……你别急。”黄海宸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慢慢点头，“我的画和他的画那时候正抱在一起，看到我后也没对我说话，招招手就走了，我加的工作群里好多画画的人都看到了，你没看到吗？”
“没有。”画子墨失落地低下头，转着手里的水杯。
他那段经历应该也不算“看到”，而是身临其境的体验才对。
找到了伙伴，找到了爱人，在以为要看到希望的时候又陷入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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