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时欢

　　看着沈豫咫的车驶远，她照旧独自开车出来，绕了几道朝驻点去，却没注意到，距她不近不远的后方正有辆车鬼鬼祟祟地跟着。

　　“印小小……好，那我也随他们一道唤你小小吧。”
　　“大哥，我不要白吃白喝的，我会算数记账，平日里药铺中的账目往来都是我在处理，我还会与人谈价……总之大哥，我会好多好多，您让我做些什么吧！”
　　林禾霁并未留心她的话，只沉着头翻看眼前的一纸文书，时不时按揉太阳穴，极疲惫的模样，“好，那我让娄冼安排一下，正好有间新开的铺面需要人手。”
　　“谢谢大哥！”印小小闻之一喜，暗暗将手蜷蜷握紧。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脑中总觉昏沉，林禾霁将些事务分配妥了，便朝二楼挪去。
　　半是清醒半是昏寐间，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叮铃铃”一声迭一声直撞耳鼓，硬生生将她震得清醒。
　　“哪位？”揉着眼睛试图驱逐昏沉，可总像是隔着道雾蒙蒙的墙，沉沉压着眼皮欲要昏睡。
　　“您好，请问是林先生吗？”听筒那方声音温雅，即便是不答反问也难以引起人的反感。
　　“嗯，我是。”
　　“好，是这样，我受严绛小姐之托欲与您商讨胭脂代言的事宜，不知您有没有这个意向？”
　　脑中霎时变得清明，“当然，绛……不，严绛小姐最近怎么样？”许是事务积压，两人各自忙着已许久未见，如今却以一通电话将两人事务连在一起，连精神都振奋了许多。
　　“这个问题你不如当场问我喽，林先生~”熟悉的声音自听筒传出，林禾霁听着不觉缓缓笑开。
　　“那严小姐赏个光，容我见见你这红人一面。”
　　“哎呀！禾……咳咳，林先生，见外了不是，中午早些出门，我在楼下等你。”
　　“好！”
　　叩下听筒，林禾霁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便喝下杯开水蒙头睡了一觉……

　　“林闻？他是什么人？”沈豫咫纳了闷，夫人家世显赫，声名与钱财具全，何必帮人做事。
　　“总司令，我……我查不出……”赵讳难得毛了手脚，立在一旁也不敢看他。
　　“查不出？这得是多大的来头！查不出就搁那儿猫着，啥时候有信啥时候回来！”
　　“是！”
　　“笃笃笃！笃笃！”
　　“进！”
　　门后现出萧亦的身影，正拿着份信报朝他这处来，面色略显肃寂。
　　“萧参谋！”
　　“嗯。”
　　沈豫咫看出萧亦面色不对，“赵讳，你先去做事吧”。
　　“是！”后者忙退了出去，将门闭得紧实。
　　“豫咫，杜裎昨日离了甫单，段沧齐亲自送行，我总觉得不踏实。”
　　沈豫咫默声顿了半刻，指间转着的笔慢慢驻停，“段沧齐这态度属实微妙，不可不防……”
　　“需不需先与你岳丈知会一声？”
　　“不慌，我倒想看看那孙子能折腾出什么名堂，若段沧齐真生了异心，正好与林立梵联手把他们制喽！”
　　“豫咫，别莽撞行事……”
　　“知道，我有数。”

　　“严大影星，许久未见最近怎么样哪？”
　　“禾霁姐姐，你消遣我~”
　　林禾霁忙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最近实在太忙也没顾上问问你，怎么样，平常累不累？”
　　严绛像只猫般贴坐在她身边，紧紧缠住她的手臂，“不累，倒是你啊，瞧瞧都消瘦成什么样子了。”
　　“没什么，等迈入正轨就好了，绛儿，咱们这是去哪儿？”
　　“有个私家菜馆还不错，禾霁姐姐这么辛苦不得吃些好的，安安心心等着吧~”
　　“好，那就托你的福了……”

　　狗狗祟祟猫在一处的人面上写满问号，瞧瞧已没了人影的大街又回头看看一旁的楼门，“夫人的胞兄？不能啊，没听着这茬哇！”

　　因着觉察出林禾霁的面色不对，没聊多久严绛便匆匆遣人买了衣服来与她换上，里三层外三层将林禾霁裹了个严实。
　　“禾霁姐姐，具体事宜改日我让人去你那儿对接，你也太拼了，自己生病发烧都不知道！不行不行，我送你回去，你今儿哪也别去了，安安生生喝上一大碗姜汤睡一觉。”
　　林禾霁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傻丫头，我没事儿……”
　　“不听不听，这身男士衣装我回头送你那儿去，现在快随我走。”
　　林禾霁实在说不过她，只好将换下的衣装小件略一归整，交给严绛的随从后便随她朝外走。

　　车子一路畅行，直开到督军府内林禾霁所居之处。
　　“夫人！严小姐也来了！”祁嫂听着声便迎了出来。
　　“祁嫂，劳烦您吩咐下面熬碗姜汤来吧，禾霁姐姐她着凉了。”
　　祁嫂一听着了急，忙匆匆下去安排。
　　严绛陪她来了寝室，又将她严严实实捂到被中才放了她，“一会儿要把姜汤喝尽啊，禾霁姐姐，你……”
　　“知道了，我都记下啦，真是怕了你这丫头。”
　　“哼，谁让你不爱惜自己！改天我还要来，在你耳边叨叨个黑夜白天。”
　　“好好好，我都记下了，天都快黑了，你快些回去，要不我不放心。”
　　“要不是晚上有事，我定要好好叨你一晚，禾霁姐姐，别忘了把姜汤喝了。”
　　“好好好好好，快去吧。”
　　“什么？！”
　　赵讳点点头，立在一旁作呆头鹅。
　　“赵讳，我再问一遍，你确定看清了那‘林闻’就是夫人？”
　　“真真的！总司令，我亲眼看着的！”猫那几天再看不清，他不得上高倍镜？
　　“哈哈哈，老子的女子果真不一般！”
　　赵讳有些琢磨不清沈豫咫的想法，试探道:“总司令，那以后还需……”
　　“需啥需，回来该干啥干啥，哎呀，今儿真是个好天哪！”
　　赵讳:“……”

　　因着连日来的奔波打拼，水月缃已在中京小有名气，如今得严绛一方助力，更是销路大畅，一时名头无量。
　　手下也渐培植起几个得力之人，由是，林禾霁除要紧事务外，难得身心松快，也就决定回荌城一趟。
　　“夫人，你……”
　　“不必劝了，大哥成日灼心成那样我都看在眼里，你就好好留在这处理要紧事，等忙过一时再陪我回去也不晚。”
　　沈豫咫几步上前，二人间距极剧收缩，他刻意挑逗般，只用鼻尖轻轻蹭她，唇有意无意触及，“真的……不带我去？你舍得？”嗓音沉沉徐现蛊惑，不觉便将她撩拨得难耐。
　　美色在即……真真收不住啊！
　　麻溜反客为主吃干抹净，末了，林某一拂衣裙利落站起，“安生等我回来。”说罢，不顾身后幽怨视线，提了箱子便走。

　　安全起见，沈豫咫派了人随身护她，一路“咣珰珰”由中京直通荌城。
　　下了列车，早已见林立梵派来的人驻守在此，林禾霁寻了个由头将随护的那几人打发走后，便由人引着出站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车。
　　“哥，好久不见。”
　　林立梵笑笑，打趣道:“是啊，你这一飞便不知返了，多让我与父亲愁心。”
　　林禾霁无奈，“哥……”
　　“逗你的，可别当真啊！”
　　“爹呢？”
　　“父亲一早便通了电话催我过来，眼下怕是已备好一桌山珍海味等着你呢。”
　　“好！”

　　“禾霁回荌城了？”
　　答者沉沉闷闷听不出个生气，“嗯。”
　　“豫咫，你离了禾霁活不了？一张臭脸摆了几天整得跟着你的几人成日战战兢兢，能不能精神点！”
　　“哥，你是不被严角儿放了鸽子了，闲的没事戳我干啥？！”
　　“你！不可救药！”萧亦黑着张脸闷头向外走，险些与祁嫂撞了个对头。
　　“嘿，一句话气没影儿了，真神……”

　　在府中已待了两日，天刚亮，林禾霁便叫来周叔送她到一处，之后便让他先回了来。
　　小镇没什么变化，入了镇中仍觉以往那般安闲恬静，林禾霁想着也没什么事，便沿着水路慢慢地走，静静地感受来之不易的平静。
　　走着走着，忽觉前方一人有些眼熟，又特意走近几步看了看，果真没看错，是槐生的娘。
　　妇人正当街售着热气腾腾的香米糕，及几样说不上名字但看着极精巧的糕点。
　　林禾霁觉得纳闷，照理说她给槐生开的薪资远能覆盖母子二人的生活所需，甚是绰绰有余，可他娘又为何苦哈哈挑了糕点来卖？
　　她未表明身份，只作一位寻常行客去买了妇人所做的几道点心，过程中与妇人闲聊，她这才明白缘由。
　　原来妇人制此几种糕点的手艺乃是一绝，儿子能挣钱亦能养家是不假，可她并不想一味坐在家中，反倒像这样每日制了糕点挑出来卖，看着人们爱吃她亦觉得欢欣，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每日定时定点地挑糕点出来卖，老主顾们也日日来这买她几样糕点。
　　“那逢着天不好时，您还出来卖糕点吗？”
　　“卖，当然卖，撑着油布棚子也碍不了什么事的，我卖糕点卖出了习惯，老主顾们买糕点也买成了习惯，一日不卖岂不让人白来一趟。”
　　林禾霁奇道:“阴雨天时他们也来吗？”
　　“那可不，姑娘你尝尝就知道了，他们吃得就这一口烟火味哪~”
　　林禾霁接过热腾腾的糕点，小小咬一口在唇齿间回味，“香！”
　　水乡…人家…茶水…糕点…往来食客，再平常不过的事物相接，却让她哽了声，深藏于脑海的身影浮现，若老孟未牵卷入旁人的棋局之中，他也会守得这份自在吧。
　　与妇人道过别，林禾霁边小口啃着手中的糕点，边慢慢朝前走。
　　“自在……自在……他……未得的那份自在……”脚步停住，她几口把米糕吃尽，深吸一口气将欲垂之泪抑入眼眶，转身朝一处疾去。

　　“姑娘，这可是间老房子，我们急等着出手是不假，但也……”
　　“不必担心，我接手后再行修缮便是。”
　　“好吧，那我就将房契转接给你了。”
　　“嗯，好。您到这处去兑款子，若有问题找这个人就好。”
　　“好，姑娘是个爽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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