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宝气之平行故事

作者:何以谓我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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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峰婚前番外


      这个世界,是怎样形成的呢?我做了一生唯物主义的商人,在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开始思索起不切实际的问题。
      我没有精力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因为怀疑,因为恐惧。
      脑海里的记忆是成为香港第一话事人,是绑架,是被绑匪折磨,是和一个女人争吵的画面,是零星的只言片语,记不清晰。徒留对周边危机四伏的戒备,徒留怨气,徒留恨意。
      冰冷,冰冷,还是冰冷,留下的记忆里没有留下一点温暖的东西。
      杂志报纸开始漫谈消失已久的贺峰,患病、已死。各种猜测,不一而足。天堃股价已经受到严重影响。
      Terrence难成气候,无所依靠。
      我必须,只能独自走下去,走出去。
      只要还活着,只要还能喘息。
      我做了三个决定。
      第一:接受心理治疗。
      第二:收购一家经营良好并且可以短期内上市的公司,我要修缮曾经的计划,让它更加完美,让宋世万永无翻身之日。
      第三:我想弄清楚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我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怨气和恨意,为什么我和她吵架后会死?她害了我吗?
      我在记者招待会澄清已死谣言,并宣告因患腿疾会在家办公一段时间。天堃股价稳定下来。
      我安排医生来家里为我治疗,十分隐秘。治疗中后期开始出门。
      关于记忆中的女人,她的资料不难搜集,高跟鞋女王,杂志上的熟客,柏基建材杨志球的妻子,康雅思。
      那个时候,杨志球的生意还不错,只是绯闻缠身。
      至于康雅思,爱逛街购物,聪明,高调,明媚,落落大方。和我记忆中的一样,美丽耀眼。
      在我做过的调查里,她从无男女关系绯闻。尽管有,那也是与杨志球相关。尽管杨志球背叛,她还是在维护对方。那么,她为什么会这么对我?
      记忆中的只言片语是:我知道我久为同你行房,那又如何?那让就能让你背着我去偷男人吗?还有一个名字,石泰禾。
      除此之外,一无所获。甚至她痛哭的讲话,都只是画面,没有声音。
      我起码知道,他应该是我曾经的女人,或许我们已经结婚了,不然她不会出现在我的家里。我不会随便带外面的女人回家。
      她总能勾起我屈辱的记忆,想起她一次,我的心就像被人踩在脚下一样难过。
      我本来只是想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并不想对她做什么。
      因为尚存的理智告诉我,现在的她是无辜的,我不能仅凭记忆中的几场几乎不知对话内容的吵架就去这样盲目的对付这样一个女人。
      这一切都是理性的想法,可我当时并不理性,我的心在生病。
      治疗初期的效果很差,我连正常的情绪控制都做不到,又怎么保持理性。
      于是,我派人伤了杨志球,让他再也不能行房。并且自此之后开始监视她,看她是否会因为杨志球不能行房而红杏出墙。半年过去了,她并未有任何越轨行为。于是,我安排人主动去招惹她。
      她很得体,很知性,很礼貌,在和我安排的年轻男人初次认识时,给予友好回应。
      年轻男人做的很好,我却打了他。没有任何缘由,我只是想这样做。
      但我,让他继续。
      年轻男人表白时,约在了咖啡厅。我坐在不远处,俯视这一切。
      她恼怒的动手,打了男人一巴掌,并把咖啡悉数泼到了他的脸上。
      她的性格,本应委婉拒绝,留得体面。会这样做,只是因为我让那个男人说:和他一起,就可以帮忙挽救杨志球摇摇欲坠的公司,这是条件。
      是的,她是为了杨志球的公司才答应多次和他见面,她只是想帮那个垃圾。
      但是,无论如何,她有底线,她是自爱的。
      这时,我的治疗已经进行一半。
      我看着她打人的样子,竟然笑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只是觉得心里很舒服。
      虽然仍旧弄不清楚她为什么背叛我。但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个女人会给我带来不利影响,我会远离她,不做无谓纠缠。
      我能够随意出门了,在一次酒会意外的遇到了她。第一次以面对面的形式,她真的很耀眼。
      她跟在杨志球的身边跟我打招呼,我点点头,未表现出过多在意。
      当晚多喝了一点酒,我在休息室遇到了独自一人落寞的她。未免遭人闲话,她当然会躲开我这个大人物,礼貌打过招呼后就要离开。
      我拉住她,没有称呼她为杨太,只是称呼她康小姐。康小姐,你连垃圾都能留恋,为什么?
      她很诧异,似乎没想到人前正人君子的我会是这副面孔。
      她推掉我的手,说:贺生,请你自重。
      她看我的眼神,是以友善客气为面具只为掩饰眼底对于伪君子的厌恶。
      如果我不是贺峰,如果我不是还有那么一点身份,可能她的巴掌也会打向我。
      我当然自重,如果我对她还有那么一丝好奇,如果我自己无法斩断这种好奇。可以借助她的力量推开我,我很成功的让她讨厌我了不是吗?
      我让对我不利的人自己主动远离我。
      但是不够。
      过去的记忆会不分时间地点的零星的回到我的脑海,比如她的父母在青岛请我吃饭帮忙的当晚,我才想起曾经有过同样的事,我还想起了我会在电梯遇到她。虽然不想和她有牵扯,但我从来不怕女人。所以即便是有这样的记忆,也不影响我的行程,我还是会去那部电梯。
      那是我第三次见到她本人,不是杂志,也不是记忆中骄傲明媚的样子。她楚楚可怜,很难过。在电梯的期间,现在的我和记忆中的我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博弈,有着糟糕体验的过去的我赢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就那样走了。
      当晚,杨志球给我发来消息,他给了我一个酒吧的地址,他说他把雅思约到那里去了。说他的身份不方便在公共场合停留过久,他让我去接雅思,他说我会得到我想要的。
      他会联系我,只因为我私下的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并对杨志球稍加暗示,杨志球那种垃圾对我的暗示几乎没有犹豫。她满身酒气,被杨志球灌醉了。我犹豫了很久才去了酒吧,到达时有个男人在她身边,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还抚摸她的头发。而她则趴在酒吧柜台上面对着那个男人。我猜想,她一定笑的如往常一样魅惑吧。
      我产生了一种并不陌生的,想要毁灭什么的冲动。从酒吧门口一眼看到她到走到她面前不过须臾之间,我吩咐保镖,我不想见到这个男人再出现在香港。
      我用了十分的力去拉她,她脚步虚浮,根本站不稳,因为我手上的力气,踉跄的撞到我的怀里,她说疼。我抱起她走出了酒吧。路上她也一直在喊疼。的确,我一直在钳制着她,我亲眼看着她的手腕被我捏的红紫。
      我没有打开房间的灯,把她扔在了床上,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坐回沙发。我的病几乎已经好了,她却再次让我的情绪再次失去控制。我心底的怒火已经被我克制到了极限。我想我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这样暗示杨志球,为什么想要得到她。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万分娇柔的开始喊热,开始脱衣服,我在暗处安静的看着这一切,满身的怒气化成了阔别已久的欲望,开始在我身体上重新出现。我仍旧没有动。当她开始扭动身体,开始发出声音,我的心底忽然显出恨意,杨志球满足不了她,她就在酒吧和人调情?她果然就这么需要男人么?
      我没再思考就怒气冲冲的起身,站在床边粗暴的把她的扯到身边,我低下头,却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里全是眼泪,她的眼里全是痛苦,我猛然惊醒,我惊惧的后退。杨志球这个混蛋!他给她下了药,她是有意识的,她不想这样。
      如果我没去,她今晚会遭受什么?杨志球是混蛋,那我是什么?我贺峰什么时候需要对女人用强,我为什么要侮辱她?她做错了什么?
      我回想自己几时开始变得对女人这样卑劣。只是因为对方是她吗?
      我跑到洗手间冷静,镜子里的我双眼猩红可怖,面目可憎。我洗了冷水澡,从洗手间出来时她已经摔到地上,她想走。但不行,她现在这样外面只会比这里还危险。送她去医院?必定会传出去,那也足够让她屈辱了,她因为杨志球已经有了很多负面新闻,这对她来说会是很大的包袱。我把她抱到床上,绑住了她,给她盖上了被子。自己则坐到沙发上。
      我想出去,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换别人在这,还不如自己。我更加意识到她对我的影响,因为所有涉及到她的选择都这么难。
      她的声音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我的耳膜,我在脑海里把所有的公事都过了一遍也没能抑制住体内再次翻滚的情潮。我的脑海闪过无数种想法,没有一种是能解决现状,就算是自己动手,都会让我觉得是在侮辱她。因为那臆想对象不会是别人。
      我可以找一个女人,她知道了会不高兴吗?可能会吧,我想到了记忆里她哭的样子。算了,忍忍就过去了。
      那晚足够难堪了,她是,我也是。
      好在,熬过去了。她清醒之后,我给她解开束缚,我不敢承认自己做了什么,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杨志球。我说是杨志球为了让我帮他才把她送给我。
      我知道自己不会再让杨志球见到她了。
      她双眼通红却是失焦的,安静的穿好衣服,在离开前对我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谢我没有继续碰她,还是谢我让她变得这么屈辱?
      在后来,我一直不敢告诉她这件事,但不是因为懦弱,不是怕她会怪我,而是怕她会难过。她连过去那么不堪的我都接受了,又怎么会不原谅这个我。我不想徒增她的烦恼。
      后来,当处理了关于宋世万,关于绑架的所有的危机,我问她还会不会再选我。她说会。
      在她爱上我之前,如果面对她的不是那个全心全意为她好,不是那个在她眼里那个霁月清风,温和善良的贺峰。而是一个不仅年龄与她不相衬,不仅不善待她,为了利益和一个女人维系三十几年友谊,还有一个处处和她作对的儿子的贺峰,她怎么会选?
      在她失忆时,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无论在后来她如何安慰我,都无法让我心安理得的享受她对我的感情。
      我如果想和她在一起,想得到她。一定需要对她很好,很爱她。我恶意的想,最好无论在哪里遇到她,她都是身在低谷,都需要我的帮助。她需要我,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懦弱,这段经历我希望她永远不会想起来,我怕她真的不会原谅我,我怕她连改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会原谅我,这在后来得到证实。我因为面对她时的可笑的自卑,总是不够坚信她对我的感情是不离不弃的。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总是在她不高兴时像一个惊弓之鸟一样患得患失。
      无论我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再好,在她面前都是面目全非的,她见过最糟糕的我。她最懂怎样安抚我。她一直崇拜我,觉得我很厉害。可时至今日,她已经变成了我的精神信仰。她只是一个女人,也是只身去把我从匪徒里赎回来的人,一个把我从地狱里拉回来让我重新振作的人。在经历过那些患难,那些不离不弃,那些相濡以沫,那些耳鬓厮磨。我时常悲观的想,如果没有她,不如就让我死了。
      ===
      破产和杨志球的伤害并没有打倒她,她很坚强,她恢复了。
      我在画廊里看杂志的时候,她挽着田锐有说有笑的走进来。这时,一些关于过去的记忆又重新回到我的脑海。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很好奇她还会不会过来和我打招呼。
      她没有。或许是酒会的言语冒犯记了仇,或许是因为我上一次没有给她递手帕,更或许是因为那一晚,我总能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
      我和虞苇庭聊天的时候她也在和田锐聊天,我的目光不时的瞥向她带笑的模样。
      心里,开始反感记忆中的我,为什么要让我做出远离她的那一切?
      可能是生理上的排斥,过去的记忆没有再找上我。
      直到第二次画廊遇见她,我做了一直想做的却忍着没做的事情,为所有的事道歉。
      我要感谢自己富豪的身份,让她不会对我过于苛刻。她原谅了我,并为我开脱。她说:虽然你是酒后失言,但也没说错。或许我早点听进去,也不会跌,更不会......她不再说。
      我本不想第一次聊天就这样唐突,可是在聊天的时候这段记忆忽然排山倒海的涌向我,暗示她离开田锐的话就脱口而出。
      与记忆中不同的是,我主动向她留了电话。理由是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打给我。
      希望她打给我是因为我发现一个事实。见她一次,我心里的怨气就会少一点。尤其是和她聊天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为明显。
      她没有打给我,一次也没有。
      一共见了四次面,第一次对她冷语冒犯,第二次没有阻止姚绍铭对她的调侃,冷漠的离开了电梯。第三次在酒店目睹她的屈辱,第四次唐突的劝她和现任男友分手。没有一次事好事。
      她从不愚笨,她怎么会察觉不到我的阴晴不定,怎么会察觉不到我偶尔的冷漠和防备。不得罪我已经是她最大的善意。
      吵架的画面又出来拉扯我,提示我不要再见她。提示我不要总是想起她,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屈从于理智的安排,没再和她有过联络。
      直到杂志报道她自杀,一切都开始向我不能再控制的方向发生改变。但是就算没有这个这个转变,我就能停下来吗?我曾这样假设过。答案是,可能不行。
      我在心理咨询完全结束的那天,意外的从医生散落的文件里发现了她的名字。
      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我在犹豫了两天后买通医生,获取了她的档案。
      医生说,她开始治疗的日子,是刚刚被媒体报道自杀出院的日子。
      医生说,这个叫康雅思的病人,她患有抑郁症。她说自己爱过一个人,他们结了婚,对方怀疑她出轨,想要和她离婚。当晚对方心脏不舒服,却不允许她陪着,也不准她叫医生。男人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当晚过世了。她说,她解不开这个心结。
      医生说,她看上去万念俱灰。
      医生说,全香港都知道她只有一次婚姻,她的前夫是一个诈骗犯。所以,对于她口中的这个故事,他只能当做她是伤心过度而产生的妄想症来治疗。
      她同意了,她说那就当做妄想症来治疗吧。
      医生说,她指着手腕说,你就当外界传是真的,把我当作自杀来治疗吧。把我当作最严重的情况来治疗,我会全力配合。我需要和一个很重要的人相处,我想病可以快点好。
      医生说,治疗很艰难,她打不开这个心结,每次催眠醒来都在崩溃的哭。
      医生说,贺生,很巧合,她每次从催眠中惊醒的时候叫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一样,都是Martin。
      就像你被催眠时也会喊Jessica一样。
      医生问,贺生,你们认识吗?
      我说,一面之缘,不熟悉。
      怎么会认识,我醒来时叫的名字,根本不属于现在的我。我甚至不知道我叫了这个名字,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名字对我意味着什么。
      当时,医生的眼神分明是怀疑我和她之间有什么。
      医生说,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您和她有相似的噩梦,同样一个妄想症。
      是的,我也被当做妄想症来治疗,因为全香港都知道我没有被绑架过。
      我们的记忆不同,她的记忆完完整整。而我的,则支离破碎。
      我想确定,她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和我一样,是重新来过?
      我想知道,让她想快点治好病,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
      但除了获取档案,我没有主动做过任何尝试。
      那个记忆中该死的我,永远阻止我做任何主动尝试。他从不理会我在从医生听到她的故事时有多心疼,有多难过。
      他可以阻止我,却无法阻止她走向我。我嘲笑他的无能和懦弱。可是,记忆中的我和现在的我不是同一个人吗?
      我们在酒楼里遇见,无论在哪,我都很容易一眼看到她。或者,不是用看,而是一种感觉。我知道她在我身后。我故意走的很慢,我希望能让她有机会和我打招呼。
      可她没有,只是默默的跟着。我猜想她还是在怪我,怪我之前的冷漠和唐突。
      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看向她,我的心都跟着舒畅起来。
      她慌乱极了,手腕的白色纱布明晃晃的,很刺眼。
      她站在我的身边只是因为手机从我的脚边掉落到楼下,她不得已,不得不靠近我。
      我帮她接过手机,这是那天她第一次正眼看我。
      她看向我的眼神完完全全的变了。眼里的东西浓的化不开,处处都是我的影子。我被这样的眼神搅弄的心里一团乱麻。
      可我喜欢她这次看我的眼神,好像只是这样一个眼神,就在这一瞬间消磨了我心中的所有莫名存在的恨意。这样的眼神短暂的把我从冰冷的地狱里打捞出来,让我得以获得片刻的喘息。
      这样一个眼神,让我不再想避开她,我想弄清楚我为什么和她结婚,为什么会出现吵架的场面?
      我不会再因为任何心底里的阻挠躲避她,因为我舍不得这种恨意被短暂磨灭的感觉。
      我们再一次在画廊遇到了,她主动向我打招呼,我很意外。
      上次在酒楼,她明明是想避开我。在酒楼之前,她明明不想理我。
      她很温柔的和我聊天,在我的心里点起一盏烛火,在冰天雪地里一点点融化我。
      我很想什么都不说,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听她说话,看她望向我。
      可那样不行,她会尴尬的。我寻找着话题,关心她,或者,试探她。
      我想从她身上听到关于过去的记忆。
      她想掩饰自己为了帮我才解决演唱会场地的问题,被我看穿,但我没有点破。
      我对她的怀疑在送她去医院后,医生告诉我她要的我的电话时得到证实——她对我的记忆来自于过去,而不是现在。
      因为她会说现在的我没对她说过的话,却不记我冒犯过她,更不记得现在的我给过她电话。
      她不是在做梦,她也是重新来过。
      我很庆幸她忘了前面的事,不然她怎么可能还会靠近我?这是我当时愚蠢的想法,我以为酒店那晚是我对她做过的最糟糕的事情了。
      我经常套取她的话,虽然在打电话时我说:在我们聊过那么多之后,依然没有让你把我当作朋友。
      但其实我们几乎没有聊过。可她没有提出反对,这就说明在曾经我们的确聊过很多。
      我第一次有点感谢曾经的自己,而不是厌弃和憎恶。
      关于我们之间的其他记忆没有再找上我。我既担心这种情况,又庆幸这种情况。担心没有这些记忆我会走老路,庆幸没有记忆总比想起坏的记忆要好。
      她很久没去画廊,我在意外得知她经常陪着白筱柔去宋世万家里打麻将时,借口跟着去了。
      我见到了她,她在长辈面前很乖巧。
      她在楼下摆弄乌龟,我安静的看着,觉得她可爱。
      我提出送她们回家,她在车上会偷偷看我,我的心里产生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幸福感。脑海中产生一些并不清晰的画面,似曾相识。我想在她母亲面前留下好印象,我在还没有深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就和白筱柔聊了很多。我希望她也能参与进来,我想和她说话。可她只是安静的听着,安静的看着我。
      我终究忍不住主动和她搭了话。
      我在当晚的梦里,获取了新的记忆。那个画面是,在画廊里,我告诉他人要望的远一点,你穿着高跟鞋,是不是会望的更加远点?
      我醒来的时候还在笑。
      如果知道她能给我带来快乐,我一定在刚刚回到这个世界就善待她,而不是等到现在。
      我们又一次在餐厅遇到,她家里的人物关系我早已调查清楚。当那个叫陈启发的男人大喊大叫的时候我已经回头发现了她,她当时尴尬的低着头吃饭,生怕别人觉得她和那个丢人的男人是一伙的,很可爱。
      当陈启发来找Terrence麻烦的时候,唯独她没有过来,我找了一圈才回头发现她。她不再参与这些事,说明我能影响他,不是吗?
      接下来,她在餐厅帮我挡了酒瓶,除了我,没有人知道那是为我挡的。
      我想关心她,可记忆中的那个我突然出现,他告诉我,这是苦肉计,她想让你动心,她在骗你。我陷入少有的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刻,但我很快清醒过来,虞苇庭很敏锐,在众目睽睽下我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对她的特别,于是我逃了......
      我终于说服了那个记忆里千疮百孔的自己,在下午给她打了电话。她一开口,满是笑意。我所有的心烦意乱都在那一刻都被抚平。其实,她抚平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记忆中的那个口是心非的他。
      我依然经常在和她聊天的时候试探自己曾经说过一些什么话,我持续的从她那里找回我丢掉的记忆。
      我想那段记忆一定很甜蜜,不然她为什么还会爱我?
      她带伤参加酒会,还被人介绍潜在发展对象,我心里不舒服。
      她很机灵,像我暗示她一样暗示我,我沉浸在这种你来我往的互动里。我庆幸自己反应够快,能够在她说一些听上去我曾经说过但我又完全不记得的话时作出回应,而且没被她发现破绽。
      但我不会再向前走一步,我要再让她主动靠近我一些,我要再看清楚一些。
      虞苇庭接受了我的举荐,让她入职宝仑。
      她接了猎奇上市的项目,我想借机见她一面,可是Terrence不邀请我。
      我们再一次在餐厅遇到,我见到了那段痛苦的记忆中我们吵架的导火索,石泰禾。他坐在她身边,我的心里憋闷极了,甚至恨意又不断的翻涌上来。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感受里,我结束了对话。
      我推荐她到虞苇庭的公司,就预料到虞苇庭会把布吉的项目交给她。我推荐的人,我欣赏的人,恰逢其时的用在我的项目上,这很正常。
      我本该为自己的安排而高兴,却因为遇到石泰禾的经历提不起任何心思。
      在布吉,她为了我而得罪了宋世万的三姨太,晚上躲到了海滩去。我凭借直觉就找到了她,像是缘分。为了她不被人打扰,我坐在了楼梯口。为她做些什么的时候,我尤其满足。她的电脑没电了,终于无法再躲。假装碰巧遇到我,我不戳破,和她聊天。聊愿望,聊曾经,聊工作,她在安慰我,安慰我被截胡的事情。
      她有一个坏习惯,焦虑的时候会上下摆弄手环,几下手腕就会红起来。这件事,医生提到过。
      我从她那里试探出更多的记忆,但那不属于我,我还是想不起。因为多疑,我并不敢让自己完全相信那些话,我更相信自己的记忆。
      我以为这个夜晚会始终这样美好。
      可是她说,她是为了我自杀,为了想向曾经的我解释清楚。
      我忽略掉心里像被千刀万剐的疼痛感,装作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和她开玩笑。
      我忍不住触碰她,制止她摆弄手环伤害自己的行为。我很不想放手,很不想。
      原来,她的记忆不都是美好的,那她为什么还要继续爱我,继续重蹈覆辙?
      她那么小心翼翼的靠近我,我却装作浑然不知。
      我在她面前,好像是个懦夫,因为痛苦的记忆而止步不前的懦夫,面目可憎。
      我心血来潮去了燕子巢,竟然遇到被周文慧丢在那里的她。她跌到我的怀里,我无法再抗拒这种感觉。我喜欢她,在记忆没完全找回来之前。在此刻,我非常确认这一点,我喜欢她。我想保护她,我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不想再挣扎了,不想再抗拒这种感觉了。
      可是,在我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在她从布吉回来,我去机场接她的时候,却见到石泰禾。
      我压抑着心底的阴霾转身就走了。
      Terrence喜欢康雅瞳,让我意外,我还没有找回这段记忆。
      我的想法因此而受到触动,觉得这是一个我和她之间的阻碍。我担心她也会这样想。于是去了画廊,果然在那里见到了她,果然她在为此而苦恼。我能接受自己的考虑,但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阻止她走向我,所以我开导她。忍了又忍,还是提到石泰禾。
      她忽然问我有没有不清醒的爱过什么人,我根据残缺不全的记忆和现如今和她相处的感受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因为这个答案有几分难过,她以为那个人不是她。
      我始终怀疑过去的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她怎么可能会喜欢石泰禾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人?我真的很想再多想起一些事来证明我的怀疑是对的......
      因为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我通过fashion show的机会开始接触康青杨,那些片段是他不接受我和她在一起。这段记忆虽然不好,但为我带来好处。
      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无权为我们的关系做决定,她爸爸妈妈也不例外。接触康青杨的过程中我知道了很多关于她的趣事,也知道了他开珠宝店的钱被骗的事。杨志球的钱,我替他出。既能博得康青杨的好感,也能让她放下心理负担,何乐而不为?
      她经常流露出连自己都注意不到的习惯,比如有时候和我说话会撒娇,比如哪怕是在和他爸爸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差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比如她想约束我的饮食——我仿佛是出自灵魂里的本能一样,紧张的解释点菜的事,并把责任推到了康青杨身上。我为什么这么怕她为这件事生气?为什么我被她管着还这么开心?这对我来说是很陌生的体验。
      无论有意无意,是康青杨亲手把她送到我身边的。
      送她回宝仑的路上,我又试探她,她也给我恰到好处的反应。这是一种享受。
      我约虞苇庭的时候,向来是在外面。或者虞苇庭来公司找我。我从未主动去过宝仑。
      但是为了见她,我那天找了借口主动去见虞苇庭。到达宝仑的时候她不在,刚好听到她的同事说她中午约了人在哪里吃饭。于是我也去了那家餐厅,我不好奇那个人是谁,只好奇那个人是男是女。
      当意外在包间门外听到了她说喜欢我,我心里的那种喜悦感远远胜过石泰禾提出反对意见时的怒气。
      所以我在晚上参加饭局的时候喝了很多酒,并装醉、装打错电话让她来接我。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来接我,送我回家,照顾我。她在装作不认识彩姐的时候我几乎要发笑了,思维很可爱的缜密,不是吗?
      我一直有意识,接受她的照顾和触碰,甚至任她解开皮带......
      在心理问题治愈之前,我的确没有精力和心情产生欲望。可现在不同,尤其酒后,尤其是面对喜欢的女人。我压抑住了无数疯狂滋长的念头,那些要把她据为己有的念头。最后,我只是敢握住她的手,转过身去不让她看见那叫嚣着的难堪,期盼她能多留一会儿。
      她还是要走的,我不能不放了她。来日方长,已经确认了她的心意,我会正式追求她。不会再让她再辛苦的、小心翼翼的主动接近我了。
      事与愿违,她第二天就被分去了意大利的项目,并且不知缘由的在和我通电话的时候表现冷漠,屡屡拒绝我。我不是不懂女人的人,可她让我当局者迷。
      我享受她的主动靠近,哪怕我在犹豫克制,也不想让她也跟着停下来。
      在意大利的一个月里,她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打过,我忍不住飞去意大利看她。但是却发现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的一起吃饭。她不理我的原因,是这个男人么?
      我心底里黑暗的意念疯狂滋长,过去的我又再度出现。他在嘲笑我,好了伤疤忘了疼么?
      我没忘,可是单单一个支离破碎的记忆,单单三言两语的记忆就让我认为她是不忠的坏女人,就让我放手吗?
      她回到香港就来给我送画展的请帖,她完全可以让别人来送,但是她自己亲自来了,我知道她想见我。
      单这一点,就让我忘记了那些不快。我的确虚伪,心底因她短暂的疏离而疯狂的想要抓紧,面上却还是冷静的让她走向我。
      但是,她见到我时有点紧张,还有些不好意思。为什么?我在心里偷笑,因为那天她在餐厅表白,我是故意让她知道我在。就是为了像现在一样,看到她有趣的反应。
      我在和她一起去吃饭的路上,试探意大利的事,她没主动说。她很聪明,没那么好骗,我喜欢。哪怕是不顺我的意,我也喜欢。
      原本我是真的没有时间参加画展,但是因为想见她,还是去了。
      她起初没跟我们在一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跟在我的身后,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后来,那个在意大利见过的男人来找她,我感受到了她的不耐烦。忽然感觉自己之前因为这个男人而产生的嫉妒有些可笑,她根本对这个男人没有兴趣。
      我本想帮她摆脱这个男人就算了。但当我在画廊门口听到这个男人在她意大利的房间安装监控并说一些下流话的时候,在听到他拿抑郁症威胁她的时候。我克制自己,果断的回到车里平复情绪。这个人,我一定会处理他,但不是在她面前。
      如果从前的我让她受到伤害,那就让她爱现在的我,我不会再在她面前展示出任何不好的一面。
      我在应付了Alan几句以后就去酒会上找她,我知道她心情不好,想要安慰她。可是在二楼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再次涌入了大量的记忆,关乎于画廊和电梯的,比以往要清晰完整的多。
      第一次电梯里见面,我只是怜惜,同情她的遭遇。并断定她是一个重感情的女人。
      第二次画廊见面,我却有些意外和惊喜。作为一个女人,在经受了那么大的挫折后,不仅没有放弃生活,还努力在黑暗和逆境中冲出一丝光亮来,她活的明媚又有韧性。
      第三次画廊偶然见面,我忍不住主动接触,并越界的关心她的私人关系。我知道我动了心。
      第四次,是我主动去画廊里等。她好聪明,一点就透。她很受用于我对她的关心。
      我喜欢有韧性的事物,就像她喜欢的那个雕塑作品,蜿蜒曲折,却都是在向上延展。
      她既像生活在温室里高贵的花朵,娇艳可爱,高傲又柔弱。又像生长在旷野里的草,蓬勃又有生机。
      我喜欢每一次和她聊天时都有一种鲜活的生命力源源不断注入身体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舒适又喜悦。甚至这种生命力从眼睛传达出来的时候,我会觉得怦然心动。我享受,依赖,成瘾并渴望一直享有这种仿若新生的感觉,只有她能让我产生这种感觉,恰到好处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的确会让人不自信,我贺峰并不例外。所以,只能不断地试探,暗示,又试探……我想让她主动走向我。
      我知道肢体语言会泄露内心,所以每次在画廊遇见她,我一发现自己会紧张的搓手,就立即不着痕迹的停止。一把年纪,见惯风浪,竟然还会紧张。甚至与现在重叠的紧张感都让我惊喜。
      这一段记忆喜悦又鲜活,它很清晰明确的告诉我,我曾经是怎么靠近她的,我在靠近她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感受。这种感受和现在并无二致。我又一次向她走过去,带着层层叠叠的喜悦。她能为我带来的感受,太多太多。喜、怒、哀、乐。
      但是,她的猜测是对的,她这么敏感聪明,怎么会察觉不到我的确是来来回回的把她推出去又拉回来。但是她不哭也不闹,就那样心平气和的陈述,明明白白的坦坦荡荡的告诉我她喜欢我,但再也不会再向前一步走向我了。
      她决定彻底切断那根被我来回拉扯的线。
      但也彻底切断了我所有的犹豫和理智。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她这么做,不能。
      我必须抓紧她,必须。
      我无耻的装作我是因为很忙才这样,我无耻的装作是她误解了我。继而提出邀请她去听歌剧,我想给她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既然已经走出追求她的第一步,我就再也不想掩饰自己。她刚刚离开酒会,我就给她打去电话。如果早知道她是一个人回去,我会亲自送她。
      Alan这个年轻人真的沉不住气,把我处理他的借口亲自送到我面前。安排车来撞我的车,他只是警告,我没有受伤,更没有让她知道这件事。
      我让虞苇庭给她调换项目,以公事的名义。
      我以出差的借口提前了听歌剧的邀请,她尽早属于我,才方便我名正言顺的保护她,阻止Alan的得寸进尺。我必须让一切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我想听歌剧不是一个好选项,她虽然没有哭,但那种感觉让我没有勇气去握她的手,她的情绪很不好。
      我不确定那种难过是不是因为我。
      总有机会的,我一定会让她当晚就答应和我一起。
      万幸,我在她某一快乐瞬间抛却所有前尘往事,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她接受了。她的喜怒哀乐再次与我相关了。
      她说手帕还没有还给我,我多害怕和她谈论这个话题。她怕是这一辈子都找不到那条手帕了......
      尽管我知道不该在刚确认关系就冷落她,但那段时间日程实在太满,没时间见面,好在她不怪我。
      我为她做出的第一个改变是,改变日程安排。
      我们再次见面是在两人都出差去布吉的时候。我在布吉陪她做游戏,天堂和地狱仅在一线之间。当主持人让我吻她的时候,过往的记忆又忽然你涌向我,很朦胧的求婚场景,就在这里,我求了婚,我们拥吻。那个场景只冲击了我一下就消失了。
      我在这之后又来到了海滩,我想知道她的遗憾是什么--她的遗憾也是我。
      她写。
      遗憾是没来得及告诉他我还爱他。
      后悔是没在当晚一直陪在他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夜晚的喜怒哀乐过于强烈,我想起了我们曾经为什么分手,我想起了为什么她说燕子巢也很有意义,我想起了分手后自己的难过和不舍,我被这铺天盖地的回忆压得喘不过气。
      我短暂的放弃过她。
      过去,我只想知道她对我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现在,我只想知道自己究竟对她做过什么。我为什么让她在后来那么难过?为什么让她难过到要背叛我?我恨我自己无法想起所有的事,我恨我曾在她说起那些回忆时的无动于衷。
      将来,我会对她很好很好,胜过自己。
      自从和我在一起后,她再也没去过心理咨询。在这之前,她每周都去,出差的时候也会打电话。现在很好,我会继续努力。
      关于听她歌剧那天很伤心的问题,我一直耿耿于怀。我告诉自己不要问为什么,因为答案一定是我不想听到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我想安慰她。可她没有说,还骗我。
      她一骗我,我就心慌。因为过去的伤痕并没有消失,总是会时不时的出现让我不安。
      我明明已经清除很多障碍,明明想要公开,却不敢走向下一步。总有个声音在提醒我,万一过去的记忆是真的呢,万一她真的背叛你了呢?的确没有人可以阻碍我,但我自己却可以,那个犹豫不决的我。
      我参加了绰美的开业典礼,在聪明人面前亮明了我和她的关系,她的反应很有趣。
      我在康青杨毫不知情的许可下给她戴上戒指,并在典礼结束后找到已知情的白筱柔聊了聊。
      我猜聪明如她还会疑惑,为什么白筱柔都没有找过她说在开业典礼上和我的交集意味什么?
      她的不安我知道,我会安抚她,尽管我的不安不比她少。
      珠宝设计展,她太忙了。见我一面都很难,我心疼又无可奈何。
      当得知石泰禾有机会整天和她见面的时候,我的嫉妒疯狂滋长。我吻了她,以证明她是我的。
      我嘲笑自己总是嫉妒一个自己根本不屑于当作对手的人。
      设计展活动的当天,我本想违逆她的意思曝光我们的关系,主动曝光会让很多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里。
      但是,她站在门口突然抱着我,第一次说爱我。我心软了,算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见家长,不公开,没人知道她是我的。
      我本打算主动散公开我们的关系,以便先发制人控制舆论,以便利用Terrence的冲动让他先结婚,我甚至已经将一切安排好,甚至Terrence会怎么做,舆论会怎样转向都做好了预设和控制方案。可这种方案,满城风雨,对她的伤害绝不会小。我认为自己愧对她的爱,我认为我为她考虑的还不够多,所以我决定换一种方式。
      我不禁问自己,曾经,我也是这样一步步退让吗?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女人,就这样控制了我,左右我的情绪和决定。
      不公开,有一个很大的坏处,我无法光明正大的保护她。我没想到虞苇庭会找她的麻烦,接二连三。
      虞苇庭这个人,是我很好的朋友。但有时候她做事的风格,我不喜欢。或者说,她的性格,我不喜欢。
      我送给她一个巴黎假期,没有外界的干扰,没有负担,我们光明正大的牵手走在街头,她很开心,我也是。
      我想至少能得到一个人的支持,那就是一直在法国生活思想开放的沈柏堂。
      希望破灭,沈柏堂也不支持我和她一起。
      我何尝不知道我在赌,不然我为什么要向别人求证。我已经输过一次了,可我还是又一头栽了进来。
      沈柏堂给我们安排在了一起住,他故意捉弄我。我担心在别人家里和她进一步,第二天会让她觉得尴尬。我担心我收不住自己压抑已久的欲望。我还是向对她的渴望投降了。
      我还尚存理智,沈柏堂的话的确让我犹豫,所以在他打电话给她的时候我没有阻止。我想知道她的反应,我以为她会坚定的反驳沈柏堂,但她没有。她说同意我退一步。我瞬间想起了她在游艇上说,会同意离婚。于是我带着气问她是不是也想退一步?我的脾气在还没展现出来时就被她抚平,她说什么都听我的,她总是顺着我,我对她也很容易心软。
      带她去布吉出差,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陪她的时间太少,只因为想让她陪着。
      我没想到虞苇庭会带她到印尼岛上来,怕她不高兴,我全程都试图安抚她。事实上没有人会对这种情况感到舒服,就算她生气我也会理解。
      她很懂事,没有因此责怪我。她在忍,我知道。而我不得不让她忍。
      她两天没理我,虽然心里很难受,我认了,是我罪有应得。
      关于我一直想记起来的,我们吵架的记忆,出现的很突然,很完整,很痛苦,很清晰。
      最恨她的时候,我想过和她同归于尽。
      我打她是不对,可我不是为了发泄而打她。如果我真的是为了发泄,可以打很多人,也可以花钱请很多人来挨打。
      我打她,当时的想法,是想她改。
      只要她改,我可以原谅她,就像她在工作上做的那些错误一样,我的底线可以为她一降再降。
      她声嘶力竭的哭着让我打她,那一瞬间我的心陷入了彻骨的绝望,她不会再改了。我相信女人会感情用事,我原本那么坚信她爱我,会对我感情用事。可她好像和别人在一起了,她不会再对我感情用事了,她不会再回过头来继续爱我了。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我最后的筹码是以离婚为要挟,我毫不犹豫的抛出了这个筹码,不爱我,你总该爱钱吧?爱我的财产吧?为了钱你还是不改吗?
      我终究没有看到她悔改的那一刻,我不敢面对那一刻。如果她连钱也不要了呢?我该怎么办?我带着这样的想法心脏绞痛着失去了意识。
      心理疾病治愈以后我才想清楚,她说的对,变得那个人是我不是她,我当时已经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包括她。
      可即便这样,即便我知道自己是错的,这段记忆仍会影响我,仍让我不安。我的筹码只有她对我的感情和她对我的需要,以及我自认为的钱。
      那时她正在意大利出差,那时我正在这段记忆备受折磨。意外的接到她的电话,她从不介意在外人面前炫耀对我的感情,她说想我。
      能让我摆脱折磨的人只有她了,仅仅一个电话就让我好过很多。我想要更多,不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出现还在什么时候出现呢?于是我飞去了意大利,她的语言,眼神,眷恋和在乎暂时的抚慰了我。
      可正是这样,我更加确认了她对我的影响力,我内心的生生死死好像只在她一念之间。
      所以回去以后,我一直没有联络她,连她打来电话我都或者不接或者说在忙。我重新权衡利弊,不断的问自己是否要继续,是否能够接受重来一次的风险。
      她从意大利回来没有见我,而是先去见了石泰禾,就因为石泰禾为她自杀吗?石泰禾对她来说和我记忆中以为的一样重要吗?她一定要在我这么不安的时候去见他吗?
      我多渴望有一个人能告诉我她和石泰禾在后来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我知道现在没有,我害怕以后。
      如果没有恢复这段记忆,我们两个会按照我的安排风平浪静的结婚。如果没有恢复这段记忆,我会在她质疑我,对我有任何不快的时候哄她,因为我预料过她的反应。
      可我恢复了这段记忆,我最近一直在被焦虑和恐慌包围着,一桩桩一件件事都在配合我的怀疑。我不仅没有哄她,反而被她的反应刺激,加深了我担忧的情绪。她让我坚信她不会一生一世守在我身边,她让我觉得她一定会退缩,我何必等到她来厌弃我。
      我在望向窗外的时候,过往所有相处的情景温暖的,甜蜜的,治愈的,让我感动的,让我放下心房的,层层叠叠,点点滴滴,化作利刃奔向我。她真的很会哄我,把我抬得那么高,摔的这么狠。我很想果断的告诉她到此为止,可我说不出口。我但愿自己可以恨她,可我做不到。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说不出口。
      我不想到此为止,我并不想。
      可事已至此,无法再低头了。
      我不认为贺峰应该在一个人身上同时摔倒两次,我不容许自己再为她降低底线。
      万一我能放下她呢?那样不是很好吗?
      我开始回避和她有关的一切,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是因为有家庭关系和工作关系的牵扯,还是要见面的,一次,两次,三次,我都没有回头。
      很可笑,在我得知石泰禾不是为她自杀而是被人下药后,我心软了。
      很可笑,在青岛那晚,我喝多了酒,竟然想求她回到我身边。
      Terrence度蜜月回来,邀请他们吃饭,我知道Terrence是在试探我才说平安符,我故意给了他不在乎的答案,因为我知道会传到她的耳朵里,我想知道她还在不在乎,我观察她的反应。
      第二天,她来送邀请函,她递来台阶。
      我不想这么轻易的妥协,她没再坚持。她总是轻轻的捧起我的心,让我以为她很在意,在我要相信的时候,她才放手,把心仍在乱刃堆里。
      我在晚餐时分和他们聊天,得知她也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我觉得,就算不在一起,我也不该像折磨自己一样折磨她。
      康青杨让我保证不见她,我没想过,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没想过,所以不想答应。
      我觉得,就算把她当成一个朋友,一个小辈,也应该道歉。
      我在她去画廊时见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求证她对曾经的我的感情。
      为什么她连那个我都忘不掉,却要舍弃现在的我?
      我试着让她原谅我那天的失态。答案是,她根本没有怪我。
      我以为,我递来台阶,她会想要顺理成章的想要和好。那样,我或许会答应。
      是的,我想和好。
      这么多年的商场沉浮,不是没有经历过取舍。那些或亏损或教训都成为动力或遗憾。从未触及感情。至于感情,也不是不能放弃,只是舍不得,心里反复撕扯,痛感快要撕裂我。
      我真的怀疑,她送的平安符是否真的挡了灾,是否真的救了我一命。
      她回避了我的示好。她的反应,在我心里划过一道血痕。
      那就算了吧,当她从未出现过。
      就像当初一样,再放弃一次,我可以做到。
      就像当初一样,再被她放弃一次,就像那枚被退回的戒指。
      可是。
      她真的不要我了吗?我感觉情绪即将陷入崩溃的边缘,在那到来之前,我想给她打一个电话,一个抛却尊严的电话,一个当面说不出口的请求。
      她没接。
      我觉得,当面说也可以,我让司机开车来到她家楼下。
      在我准备下车上楼的时候,心理医生给我打来电话,说她下午去过心理咨询,心理医生告诉了我她的难过。
      我好庆幸,她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我好心痛,她是因为太在意我。
      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和混蛋。
      在我用了很长时间缓和情绪准备去楼上找她的时候。
      高长胜打来电话,让我去接她。
      她喝醉了,一遍遍的叫我的名字。她可能被我伤透了吧?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很害怕,很害怕。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回应她,她却在我怀里一遍一遍的说爱我,她想要和好。
      我再次确认,她是能够把我从地狱拉回天堂的唯一一个人。
      我以为比死还折磨的痛苦终于结束了。
      可我却在和好的第二天晚上,记起了所有的事,所有的快乐和痛苦。我痛哭失声,彻夜难眠。我侥幸自己重新找回了她。
      相遇,相知,相爱,相守。一切的一切。
      我想起了,是谁和我共担舆论压力,结了婚。
      我想起了,是谁无论如何都会和我站在一边,安慰我。
      我想起了,她为我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宝宝,叫迅迅。
      我想起了,我们互相陪伴,甜蜜的过往。还有一些并不紧要的争吵别扭。
      我想起了,被绑架时,是谁让我在折磨和虐待中有活下去的信念,是她和迅迅。
      我想起了,是谁一直不放弃的把我救回来,是谁把我从精神的泥沼里打捞出来,唤醒我。
      我想起了,是谁在那之后日日夜夜陪伴我,照顾我。
      我想起了,我因谁而振作。
      我想起了,我与初衷背道而驰,伤害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我曾经最信任的人。
      我想起了,那段作为魂魄在她身边的日子。
      她没有背叛过我。
      我终于可以和她感同身受了。
      我们的关系,仿佛在相遇之出就已经给出暗示。
      在我主动向她递出手帕的时候,在我主动向她递出画册的时候。
      我说:我已经看过了,给你。
      我前半生领略的所有风景,受到的所有教训,一切我拥有你却未曾见过的,都可以给你。
      你想学,我全都教给你。
      你想看的更远,我愿意让你站在我的肩膀上,成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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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贺峰婚前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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