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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聊天
水还在冒热气,水已经被血染红。
李梅时一惊,忙转身去拉宋杭的手腕。
借着灯光,她看清了他衣袖上的血,和他右腕上的伤口。
“你疯了吗?有爱好是好事,可你这爱好也太危险了吧!伤口深吗?废话流了那么多血肯定很深,这儿有大夫吗?刚才你为什么不说啊?哎呀,你心里没点数吗?”
李梅时掏遍了身上的口袋,没有手帕。
“有布!”她忙跑出去,掀起盖子上的花布来。
“怎么包扎啊?我不会啊!哎呀,还是快叫大夫吧!”
宋杭的手腕还在流血,李梅时手忙脚乱地把花布折成长条状,想先缠在伤口上,虽然无法止血,但也聊胜于无。
宋杭倒是很平静,轻声安慰她道:“没事的,梅时,不用叫大夫。”
“这还没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还用热水,生怕血小板发挥凝血作用是吗?你,你不会是想不开吧?”
此情此景已经很难用特殊爱好来解释了,李梅时感觉脑袋里一根弦忽然通了,之前宋杭为了不和她结婚宁愿跑敌营里去做一辈子劳力,回来以后他不会又要寻死吧?!
“不是,”宋杭忙道,“不是的,梅时,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那,那先包扎一下吧。”李梅时把布在宋杭伤口上缠了几圈,担心一个结不够结实,就系了两个。
“这布,”宋杭道,“好丑啊。”
李梅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扑哧”笑了:“你将就将就吧,我亲爱的母亲可喜欢这块布了。”
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也觉得丑”。
“又吓到你了,梅时。”
“没什么,我今天生气,所以胆子很大。哎,你这伤真的不用叫大夫来看看?”
“不用,我经常这样。”
“经常?!那你还真是命大。”
“是啊,”宋杭笑了,“我一直命大。”
“还是叫大夫看看吧,你伤口的血若是止不住……”
“不用了,”他抬起胳膊,“你看,已经不流血了。”
“这么神奇?”
李梅时俯身去看,果然不见有血渗出来。“我缠了那么多圈,现在肯定看不出来流血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有什么烦恼吗?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不过,不过听你抱怨几句还是可以的。”
“我没有烦恼。”宋杭笑着说。
李梅时不信。“你笑得就很沉重。”
“是吗?”
“是啊,感觉有很多心事。”
宋杭眨了眨眼睛:“现在呢?有没有轻松一点?”
李梅时笑了:“没有。”
“梅时,”宋杭的目光更加柔和,“你终于对我笑了。”
李梅时闻言,心里一动,心脏就有点儿疼,她迅速移开了视线:“我都对你笑多少回了。”
“不一样,这次你是真的开心。”
看来这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呆。
“喝酒吧。”宋杭道。
“啊?”李梅时早把自己这次来的任务给忘了,“不用了,你受了伤,算了吧。我把酒留下,你好了以后再喝。”
“那你是不是就要走了?”宋杭皱眉道。
李梅时一愣,有点不情愿地说:“走。”
“那我现在就喝。”
她差点就要说出“你不喝我也再陪你待一会儿”,但她今天已经太累,没有足够的勇气了。
“走吧。”宋杭冲她笑了笑,转身出去了,她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跟着他走。
宋杭左手提了篮子,等了李梅时一步,她跟上来,两人就并肩往后院走。
十月的晚上,虫鸣声和微风和谐地融汇在一起,能让人对活着本身感到快乐。
后院有石桌和石凳,好像是大理石的,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亮点。
桌上有两个白玉杯。
“先说好,”李梅时道,“我不是生气时会通过喝酒抒发情绪的人,所以今晚我不喝。”
“那你生气的时候会做什么?”
“就……生气,等情绪自己变好,或者看恐怖片。”
“恐怖片?”
“就是一种特别吓人的……戏。”她突然有点失落,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和这个世界的人没什么共同语言。
“鬼故事?”
“差不多,不过比《聊斋》吓人,会突然跳出鬼来,披头散发的,血肉模糊的都有,腐烂的尸体啊、木乃伊啊、清朝的僵尸什么的,不说了,有点恶心。”她说着扫了一眼宋杭右手腕上的布,没有渗血的痕迹。
宋杭已经喝了一杯酒,又倒了第二杯。
“你最近很忙吗?”
“还好。”
“忙什么呢?”
“练兵,还有……没了。”
风停了,气氛开始凝固。宋杭又倒了杯酒。
“有点尴尬啊,”李梅时说,“我的生活太无趣了,没什么好说的,你的生活……好像也挺枯燥。对了,校长怎么样了?不需要你保护了吗?”
“校长已经离开学校,有专人保护。”
问完了这个,就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了,李梅时不想走,只好继续没话找话。
“今天……天气挺好的。”
“很好。”
“也不冷。”
“不冷。”
“气温很合适。”
“嗯。”
“别总让我说啊,你也想点话题。”
宋杭认真地想了想,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没有可说的。”
“我们俩还真无趣。”李梅时也笑了,但她笑着笑着,就想起了一件生气的事。
“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想问你。去年王府宴会那晚,我在台上苦苦地背诗的时候,你笑我干嘛?”
宋杭一愣。
“我没笑你。”
“我当时都看见了,你还跟旁边的人说小话。”
“说小话?”宋杭笑了,“我当时不是笑你,是看你背得太好了,所以忍不住跟着背了几句。”
“你会背十四行诗?”
“朝中有外国使臣,是他们教我的。”
李梅时承认自己总是很难猜到剧情走向,如果说“合理”是一条路,那么这本小说的剧情就像一条在这条路上走S形的蛇,看似就要偏离路线,但又总能及时把自己拉回来。
“那你现在背给我听听,我就相信你当时不是在笑我。”
“好。”
宋杭竟然真的开始背,而且很流畅。
“你连五步抑扬格都知道?”
宋杭谦虚地笑了笑。虽然早在唐朝以前也早就有外国使臣来中国,但李梅时看着他背十四行诗,还是觉得奇异,好像看见恐龙坐飞机。
“可我记得你当时鼓掌的时候也很不情愿。”
“我看你好像还没结束。”
“这你也能看出来。”
“我了解你啊。”
“嚯,看来酒精已经开始麻痹你的神经,你不会又要告白吧?”
“你要听吗?”
“今晚就算了吧,我今天不想拒绝,”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句话,自己都没明白过来,“之前袭击我的强盗真的不是你雇的?”
“梅时,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宋杭语气很诚恳,她有点相信了。
虽然他的确不太正常,但也不像个坏人,他的“爱好”虽然比较危险,但也只局限于伤害自己,难道苜蓿真的误会他了?
李梅时心里两个意见不一的小人儿正在打架,忽然听得宋杭喝呛了,咳嗽起来。
“算了,不用喝了,喝这么多你明天怎么练兵?”李梅时有点不忍心。
宋杭咳了一阵,脸红着,不知是醉了还是因为咳嗽,笑得有几分傻,说:“谢谢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你不穿黑衣服真的一点杀气都没有,像块棉花糖。”李梅时说完了才觉得这话不妥,很不妥。
真是奇了怪了,她又没喝酒怎么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她又看了眼宋杭手腕上的花布,觉得自己被这个荒唐的世界给带坏了。
“梅时,你不怕我了吗?”宋杭的眼睛笑成了两条线。
“你现在这样我当然不怕。”
言外之意,还是有点怕他。
李梅时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常常不理解,有些角色装得温柔又体贴,其实心肠很恶毒,利用别人对自己的感情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些喜欢这些角色的人,即使后来知道自己只是被利用的对象,却还是心甘情愿地被骗、被伤害。
她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傻,傻得可笑又可气。可现在她有点明白了,她也体会到了甘心被人骗还很开心的感觉。
之后等待她的不知道是怎样的命运,不过命运这事儿吧,她说了根本不算,至于宋杭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她不确定,也不敢确定,所以她决定,她不在乎了。
他是个好人,真的不想伤害她,那当然很好,她安全了;但就算他不是个好人,她也阻止不了整个故事的推进,作者不要她死,她就算跳崖也死不了,作者要她死,她也许婚后第二天就被捅死了,这些都是她决定不了,也预知不了的事。
而且最近她感觉自己主角光环日益明亮,大概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所以她决心不去在乎了,只要他表面上对自己好,那就够了,管他喜欢的到底是她,还是仅仅只是“李梅时”这个角色。
她对于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本来就是个异类,其实她一直是孤独的,她有很多钱,有很多地,也有很多房,但同时她也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的人总是很豁达,所以她现在就很豁达。
李梅时感觉自己满血复活了,回过神来,见宋杭正盯着自己看。
“我很开心。”他说。
“快点喝吧你。”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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