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仇敌都对我心怀不轨

　　-安闲线-

　　1.
　　“你选择了……我？”安闲的表情充满意外。
　　梦陨面无表情：“对，就是你。”
　　“小美人，”他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多少笑意，“这不对吧？”
　　梦陨道：“我问过了，同一个人的不同分魂也是可以的，神明同意了。”
　　安闲默然片刻，梦陨转身，歪了歪脑袋：“还不走？”
　　安闲没忍住，嗓音里压着火：“你选了我，其他人怎么办？”
　　梦陨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我选其他人，你怎么办？”
　　安闲没有说话，视线灼灼地盯着梦陨的脸，似乎很想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
　　梦陨伸出了手，安闲拍开他，看起来很是生气。
　　梦陨却十分平静，“事已至此，怎么也得过完这辈子了。我带你去看看南疆吧。”
　　提到“南疆”二字，安闲神情微动。
　　梦陨在心里笑了一笑，并不把之前对方类似责问的语气放在心上，自顾自朝前走去。

　　“之前闹出那么大动静，南疆现在怎么样了？”安闲还是跟了上去。
　　“现在的时空是之前那一个的延续，大概是往后过了一百多年吧，神明说现在我们看到的是根据某种规则演变出的幻境，不过我没怎么听明白。”
　　“……”安闲对他的脑袋表示担忧。
　　“幻境，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假的吗？”
　　“你可以把它当成真的。”梦陨道。
　　“所以其他人，都死了吗？”
　　梦陨奇怪道：“其他人在原本的时间上基本上都已经离世，即使是幻境，往后一百年，应该也没人活着了。”
　　“不过你也不必太忧心，等你我消失干净，这天下便还是常人的天下，他们也会重新投胎转世的。”他平淡地解释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多活这一世只是顺其自然多停留一会儿，而安闲是他顺手带的。

　　梦陨是三个分魂里最特殊的一个。
　　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什么都看透。安闲推测不出对方脑子里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也不想去想。

　　他伸出手，挡了挡从树枝间照射下来的阳光，只觉得日头太大，过于刺目。
　　梦陨也像他那样抬头看了看，看了一眼便放下手，语气淡然：“而今，只剩我们俩了。”

　　“所以，历经百年，你我谁也料不到南疆会出现怎样的变化。兴许还有没有圣女教都未必了，我们现在去南疆，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呢？”安闲问。

　　梦陨的神情有些迷茫。
　　这东西还需要什么特别的身份吗？
　　“游客？”他不确定地说。

　　安闲轻轻笑了一声。

　　2.
　　两人慢悠悠坐着马车，一路来到尚明都，途中听了些百年前苏相与晋明帝之间的八卦。
　　当今百姓口味跟当年比有了很大变化，百年前百姓还相对保守，现在却最喜欢听背德故事，私下里传的最厉害的当属小姨子文学和舅舅爸爸之间的酱酱酿酿。
　　只是梦陨实在是个木瓜脸，安闲听得心潮澎湃，就差没跳起来拍案叫好，转脸一看，好家伙，梦陨搁那抠指甲，满脸都写着无动于衷。

　　到尚明都，两人啥也没顾上，一头钻进了茶坊。
　　无他，实在是南疆到了夏天日头太毒，不管怎样都得先进屋子吃几口冷饮，否则人要被热出问题来。

　　百年后的茶坊首先给了两人一个惊喜，茶室用镂花木屏分隔出一个个小房间，他们拥有了更先进的冰块贮存技术，不会像百年前那样，得把大体量的冰块贮存在地底下，取上来用会流得水到处都是，并且因为带着轻微毒性不能食用。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不但不会很快化掉，还可以直接凿下放到饮品里。

　　梦陨对情情爱爱的事情敏感度一般，但是很喜欢这些新奇玩意儿，看着伙计以十分专业的手法，干脆利落地把冰凿下一小块，放进他的盏子里，他那双眼睛简直如孩童般清澈地亮起。
　　安闲看着他就不由勾起了唇角。

　　梦陨飞快吃完了他那份冰沙，正纠结要不要再来一份时，安闲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那份推给了他。
　　“？”梦陨歪着脑袋看他。
　　安闲整理着额前的碎发，轻描淡写地说：“我只能吃半份，你能吃一份半，正好。”
　　梦陨思考两秒，招手让伙计过来，声音清亮：“两份杏仁奶酥！”
　　安闲：“……”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哎呀，客官好品味！这杏仁奶酥乃是我们南疆特色，咱们尚明都的奶酥又是最中之最，材料顶顶好的。来尚明都不吃杏仁奶酥，就跟白来一样样！”
　　伙计先吹了一通，不多时回来，面露歉意道：“二位实在抱歉，今日店里只剩一份奶酥了。”

　　安闲立刻道：“我不用，你一个人吃吧。”

　　梦陨奇道：“这里不是很多年前就普及了吗？怎么突然没了呢？”
　　“嗨，因为我们南疆啊，百年前出了个顶好顶好的圣女，那时这东西稀奇，只给圣女殿下供。圣女便发誓，要让南疆每一个人都能吃上这个。后来，南疆富裕起来，圣女却早早离世了，圣女教也就随之衰落。”伙计一边把小盏子往桌上摆一边说。
　　安闲跟梦陨对视一眼。

　　“后来呢？”安闲不动声色地问。
　　“后来啊，圣女教虽然没落，但圣女大人依旧活在人们心中。南疆百姓自发建立了圣女祠，每每逢年过节，或者得了空，便去上香祭拜。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圣女殿下，尚明都之内每家的杏仁奶酥都每日限了量，提醒人们不要忘记曾经的苦日子，不要忘记圣女殿下的大恩大德。”

　　两人应和着感慨了几句，梦陨便开始吃起他的杏仁奶酥，安闲就着问道：“我和……我弟弟也是听闻了圣女教才慕名而来的，现在还有圣女教吗？”

　　“原来二位是兄弟，难怪眉眼有几分相似！还都是一等一的好看！”说到圣女教这伙计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不瞒二位，目前这圣女教，虽然不如从前有一大片位置，也取消了统治权，但不少高人都是圣女教教徒，我来给您数数啊，比如映月女侠，她之前……”

　　伙计絮絮叨叨绘声绘色地讲了现今江湖中不少故事，直到被老板找过来揪了耳朵：“我说哪哪找不见你人影呢，你搁这说书呢？快去干活！”
　　老板倒是很客气地给两人赔了礼，还免了一份饮品的钱，人却不能给他俩留下。
　　两人无话可说，眼睁睁看着故事正说到兴头上的伙计被龇牙咧嘴地揪走了。

　　梦陨忽然道：“啊。”
　　安闲下意识地张开嘴，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对方喂了一口奶酥。
　　那颗杏仁梦陨没有吃，一直缀在上面，这一口全是好料。
　　他拿起空了的盏子看了看，毫无感情地说：“啊，最后一口都给你了。”
　　戏演得可谓是，毫无诚意。

　　安闲看着他，一时没说出话来。

　　“还去圣女教旧址看看吗？”梦陨若无其事地问。
　　安闲看见他嘴唇上沾着的糖霜，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张干净帕子，不无嫌弃道：“吃得满脸都是。擦擦。”

　　梦陨很听话地接过帕子，“所以还去不去？”

　　“不了。”安闲回答。

　　“为什么？你不是心心念念着南疆吗？”

　　这是个有些锐利的问题，安闲没有立刻回答，出神地望着同样精致，但没有前世那般值钱的花盏。

　　良久，他道：“我深爱这片土地，更深爱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虽然已经不是从前那些熟悉的面孔，但是，他们身体里还保留一样的血液，在这些人身上，我能看出前代的身影，这就够了。”

　　“小美人，接下来，我陪你回大晋看看吧。”

　　梦陨不知道那一会他想明白了什么，但也并不询问，只是点点头：“好。”

　　3.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梦陨发现，安闲似乎很喜欢听人说故事。

　　他俩从前很少有机会凑到一起，现在有了空闲，却一个整天在院子里喂鸡，一个整天浸茶馆。

　　梦陨无可无不可，随他去了，爱做什么做什么。
　　安闲出去玩倒是也念着他，他不爱出门，安闲每每都带些好吃的或者好玩的小玩意回来，不是东街李婆婆家的驴肉烧饼，就是西街陈伯伯新削的小人偶。
　　总而言之，都是些哄小孩的玩意儿。

　　梦陨弄不明白安闲干嘛要带这些东西给自己，索性就不弄了，一股脑全拾掇进床头柜子里。
　　他二人一人一间屋，院子又大，不缺钱不缺物什，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为了回报安闲，梦陨终于下了狠心，好好磨砺了自己的厨艺，现在做饭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倍，以至于安闲有时候会开玩笑，建议他去当厨子，一定能日进斗金。

　　“不过想想，你这小美人到时候被人家拐跑了谁给我做饭去？算了算了。”

　　梦陨不置可否。

　　有合适的时候，梦陨便拿出几壶好酒，邀请他在家里喝酒，顺便聊聊过去不知多少轮回中彼此不知的往事。

　　两人不数多少，一杯接一杯地灌，反正醉了就回房间睡觉，第二天日上三竿了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好像只有彼此都喝醉的时候，话匣子才能打得更开一点。

　　有一次，梦陨说完往事，一脸呆呆的样子，又好像随时就会哭出来。
　　安闲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些年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孤单吗？”

　　梦陨愣怔半晌，安静地摇了摇头。
　　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安闲沉默着灌了一杯酒。
　　紧接着，又灌了第二杯，第三杯。
　　最后下定某种决心似的站起身来，将某个烂醉成一滩的小猫从石凳子上抱起来，吻了吻他的额头。

　　“你不会再孤单，因为世界会奔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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