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穿书遇天命

　　木盒藏得很深，陈皓把整只手臂都伸进床底了，指尖才勉强碰到盒子。外头打得相当激烈，苍月涧的地都跟着震，多亏了他们陈皓才能拿到被震得往外挪了点的木盒。

　　陈皓抱起盒子往外跑，天上飞来流火，正好砸在了身后的房子上，晚一步都会命丧火海。

　　陈皓抬头望向天空，那么多人御剑腾空比拼仙法，好像天兵天将在捉拿叛徒，他没法跟着学那本《修仙秘籍》，觉得有些遗憾。

　　“我明明看着你断气的！难不成你们真炼成了长生不老丹，吃了就能长生不死？”唐云烟一面施法一面喊道。

　　“唐少宫主若是喜欢，不妨跪下来求我们阁主，说不准能要到一颗。”端木从道。

　　“你！”

　　“莫受他挑衅。”卓阆拦住脸都气绿了的唐云烟，说道：“不论是与否，他们的所作所为都该抵命相偿。”

　　端木从冷笑道：“那就看看究竟是谁把命留下！”

　　话毕，他退后去，指挥门中弟子凌空结阵，即刻便有偌大的法阵浮现在众人面前，形随人移变化万千。

　　陈皓惊呆了，没想到仙法那般厉害，这下胜算小了，他不禁替武林盟捏了把汗。

　　“哈哈哈哈！”

　　突然有人放声大笑起来，陈皓循声望去，见是逍遥派掌门周宵。

　　周宵笑够了，气定神闲地飞到高处说道：“九宫八卦阵？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逍遥派的阵法！”

　　“灵药阁怎么会这个？！”

　　“我听说灵药阁中藏有逍遥派叛徒！”?
　　“不是被赶出去的吗？”

　　“笑死人了哈哈！”

　　“肃静！逍遥派弟子随我列阵！”周宵一声令下，逍遥派弟子率先入阵，其余人也自发加入其中。

　　“不过我倒要谢谢你，教会我一招，原来阵法也能与仙法结合。”周宵学会新招式，精神气爽开心得没话说，九宫八卦阵势如猛虎，攻击不断如行云流水。

　　陈皓没料到，端木从也没料到。

　　到底是冒牌货，遇上本尊根本无从招架，灵药阁很快就败下阵来，端木从旧疾在身力竭而亡，被留在此拖延时间的小弟子们乱成散沙各自逃窜，有人打了一枚信号弹，告知此处溃败。

　　“妈的，老子算到那俩混球会去追龙宫才留下来，怎么来这儿的人也这么难缠！”

　　一人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把陈皓撞翻在地，骂骂咧咧地爬起来，陈皓定睛一看竟是庄总管，灰头土脸没了往日雄风。

　　“谁啊敢挡老子的路？！”庄总管的拳头差点就要挨着陈皓了，在看清人后急忙停住手，但随后一想，司徒麓都跑没影了没人罩着陈皓，他还怕什么？！

　　“月夕阁中有条密道通往苍月涧外，庄总管若是贪生怕死之辈就尽管去吧！不过请把剑给我。”陈皓冲他伸出一只手。

　　或许是陈皓眼神坚定斗志昂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庄总管受了迷惑鬼使神差地把剑交给了他。

　　陈皓强行运转灵力，抱着木盒御剑腾空，此前他心脉受损，司徒麓再三叮嘱他不能运功运气，说会伤及根本。

　　“一条贱命罢了，谁在乎呢拿去吧。”

　　庄总管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来，转身往月夕阁跑去，“脑子有病吧上赶着去送死！”

　　陈皓充耳不闻，满脑子只有仁义道德，那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师父把他培养成这样的人，一定是希望他能在关键时刻拉自己出泥塘。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最敬重的师父就是他的父亲！

　　陈皓的嘴里泛着浓郁的血腥味，站在剑上的双脚开始打晃，他望着几位在清除灵药阁余孽的宗门长老，在自己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吞下一颗药丸，加速飞了过去。

　　唐云烟正打累了准备去找沈无言，转身就看见面无血色的陈皓飞了过来，惊得捏诀指着他，“陈皓，你居然还敢出现！你若说出那日在梅园发生的事，我饶你不死！”

　　陈皓苦笑道，“我说，但在那之前陈皓有几样东西请各位前辈过目。”

　　陈皓双手奉上木盒，唐昱和周宵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陈皓便带着木盒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盒子里放的是陈皓费劲千辛万苦搜集的证物，其中有几本司徒麓研制长生不老丹的记录册，明明白白地写着时间、所用药草、剂量及成效，唐昱光是翻了两页就气得摔书。

　　“丧心病狂！”

　　陈皓抱拳正色道：“师父他们带着龙宫往西南海域去了，跟着他们的妖兽极其凶猛，仅凭沈师兄他们根本无法应付，还请唐宫主、周掌门带上我，让我去劝一劝……我爹娘。”

　　“你爹娘？”

　　陈皓面露苦涩，把腰弯得更低了，“正是。”

　　大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陈皓的话，空气安静了几秒，陈皓又说：“陈皓还有一事想请各位帮忙，灵药阁弟子大多只是奉命行事，若他们有心改过，还请诸位放他们一条生路。”

　　“那是自然。”唐昱答道。

　　……

　　司徒麓和陈青鸾是陈皓双亲的事，震惊了整个屠龙盟，那些个宗门弟子一路上没少八卦他们，陈皓都一一作答了，包括他与沈无言和林子安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一并解答了。众人见他态度诚恳，逐渐放下敌意。

　　落秋庭见他要死不活的，大发善心让他站在自己剑上，载着他直奔听风崖，然后越过海崖朝着流光溢彩的那片天空飞去。

　　两方人马打得究竟有多激烈，陈皓他们隔了这么远也能看见，而在看见比山还高的巴蛇以后，不少弟子御剑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犹豫不敢向前。

　　这时候唐云烟站了出来，“怕什么？胆小鬼！你们忘了我们九宫八卦阵的威力吗？！”

　　周宵笑道：“不错，区区妖兽能掀起多大风浪？我们的阵法不说无敌，也是难有对手。”

　　有了周宵的保证，大家又士气高涨，最终与沈无言一行汇合，一举击退灵药阁弟子。只是司徒麓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人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助巴蛇突破极限。

　　陈皓亲眼看着养育了自己十七年的爹，为了一个和自己没什么感情的娘，就这么抛下了他，大脑一点点空白、麻木……

　　那一天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陈皓都不记得了，就仿佛没去过现场一样，是别人告诉他，曾出现在龙宫上空的银光闪闪的龙神及时出现救了他们。

　　陈皓新伤旧疾并发，又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期间灵药阁弟子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寥寥数人，他们自发推举陈皓作为新一任掌门人，陈皓推却不掉，只好接下了这个面目全非的门派。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皓意外收到了沈无言和林子安的请帖，请他上逍遥派喝一杯喜酒。陈皓看了看破败不堪、还未修复好的灵药阁，叫人翻遍了也只找到几味药。

　　“罢了，炼几瓶神阳精精丸吧，咳，师兄他们应该会喜欢的。”

　　由于陈皓第一次制这个药丸，他散尽所有药材，根据书上记载的方式炼制了好几天，也才炼出三瓶来，无奈只好手抄了一份药方在竹简上，在末尾附上“祝两位师兄百年好合，雄风不减”。

　　而装这几样东西的盒子是一顶鎏金玉顶雕花香炉，比里面的东西还值钱，陈皓也不想拿香炉作礼盒的，只是那一战后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盒子了，就把这香炉当成贺礼一起送去。

　　至于这几样礼物沈无言和林子安喜不喜欢，陈皓在他们几个月后出现在苍月涧时就问了，得到的答案是一把长剑耳边过。

　　沈无言飞出一剑，气急败坏道：“陈皓你什么意思？质疑我不行？！”

　　这下全天下都知道了，林子安在下面。

　　沈无言也喜提搓衣板一枚。

　　在沈无言和林子安的帮助下，苍月涧改头换面，更名颂神源并发展起了旅游业，他们的想法很多也很特别，让陈皓等人大开眼界。

　　陈皓在沈无言的建议下开了一家酒肆，起名皓月，他希望苍月涧能以这个形式活下来。沈无言给了他很多关于调酒的书，说这些都是他们云游时得到的宝物，已经失传许久了，若能重现江湖一定能狠狠捞一笔。

　　陈皓一个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人，在沈无言的谆谆教诲下变成不折不扣的财奴，他自创的第一杯酒就赠给了沈无言。

　　“师兄说的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既然活着就要好好活着，活得精彩且精致。”陈皓把酒推到沈无言面前，颇有酒保范儿。

　　沈无言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争做富一代，为下一代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

　　陈皓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林子安，默默把另一杯酒推到他面前，心想你们说这话没说服力啊。

　　沈无言举杯喝了口酒，说：“这里也像模像样起来了，我们该走了，把它的未来交还到你们手里。酒的味道还差点，不过对现在的你来说很不错了，等下次来要请我喝更好喝的哦。”

　　“再多待几日吧！大家都会舍不得你们的。”陈浩挽留道。

　　“不了，来的人越来越多，我和子安不想受烦扰。”沈无言断然拒绝。

　　“我和师兄决定云游四海，已经在这里逗留太久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陈师弟不必太难过。”林子安淡淡道。

　　陈皓知道他们去意已决，只好作罢，拿出一盒芝麻饼塞给他们，“一下子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早上刚买来的，给你们拿去路上吃吧！”

　　沈无言犹豫了半秒，接过盒子道了声谢，随后凭空变出一堆冥域凤仙摆在桌上，堆成一座小山，“那我们就拿这个当谢礼吧，反正拿在手上也没什么用，我想灵药阁阁主应该很需要。”

　　陈皓扶好下巴，使劲揉了揉眼睛，冥域凤仙色泽鲜艳，像是刚摘下来不久，“我、我没看错吧师兄？这……”

　　“收下吧，你就别问哪儿来的、怎么来的了，反正不是偷来抢来的。”

　　“多谢师兄！”

　　沈无言和林子安喝完这杯酒，就和灵药阁的各位在酒肆门前道别，凑巧碰上刘齐轩来应聘导游，双方都是一愣。

　　“沈、沈、沈……三万两！”刘齐轩一时间只记起了这两人值三万两银子。

　　“什么三万两？”沈无言一头雾水。

　　事不宜迟，刘齐轩立刻捏了个手诀，兴奋地把要传音的话喊了出来，“师师师师师妹！三万两，我看见三万两了！什么什么三万两？就是你们悬赏的那个……呃！”

　　沈无言不等他说完就敲晕了他，听了前几句他就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定是宗门下了悬赏令，全江湖通缉他们。

　　“陈师弟，各位！我们先走一步！”沈无言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带着林子安瞬移走了。

　　沈无言下手特狠，刘齐轩这么强的人也顶不住他一击，躺在酒肆上面的客房里睡了半日，最终还是被唐云烟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的。

　　刘齐轩扶着嗡嗡响的脑壳坐起来，脑子里还一直回响着唐云烟的声音，陈皓放下书起身给他递了杯水。

　　“刘师兄，你要再不醒，我还以为你被沈师兄打死了。”

　　“别瞎说，我强壮着呢。”

　　“哦是嘛。”

　　“看你那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我就是赶路累得！哎吵死了……”刘齐轩突然捏诀施法，安静下来。

　　陈皓只看见刘齐轩的表情一直在变化，想着估计是在和唐云烟传音，就出门下去了。

　　没一会儿，刘齐轩下来了，唉声叹气捶胸顿足，然后带着一丝幽怨来质问陈皓。

　　“陈师弟啊，你怎能放跑他们呢？唐师妹说了，熟人提供线索并且帮忙捉住的，翻倍给赏金，五万两啊！我们丢了整整五万两！”

　　陈皓挠了挠脖子，“这……二位师兄于我有恩，我不能出卖他们。”

　　“啧，这怎么能是出卖？他们本就是天剑门和无极宫的弟子，现在是他们的师门寻他们回家，又不是抓他们入狱，我们这是拿钱助他们团聚！”

　　陈皓恍然顿悟，不由地对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名正言顺，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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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深秋，沈无言和林子安又来到了颂神源做客，按照他的话来说是考察的，尤其是来看看鸡尾酒调得怎么样了。

　　经过三个月的时间，陈皓早已将调酒功夫练成了，随便出一款新品都能爆火半月，皓月酒肆每天都挤满了人。

　　沈无言很满意，又送了他几本书，比他手上那几本难度更高，陈皓欣喜不已，突然有些后悔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后就给唐云烟通风报信了。

　　没过几日，唐云烟就带人杀过来了，沈无言和林子安看他那个眼神，陈皓在往后的日子里想起来都背脊发凉。

　　刘齐轩听说五万两在皓月酒肆后眼睛都红了，可怜兮兮地抓着陈皓的衣襟问：“陈老板，难道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这么大块肉你吃得下去吗？好歹也给我舔几口！”

　　陈皓噗嗤一笑，“你带着他们来，赏金到手当然要分你一半。”

　　“一半？！”

　　“怎么，太少？”

　　“不不不，不少！反而还有点多了。”

　　“多？头一回听见钱还嫌多的，那你拿一万，剩下的归我。”

　　“别啊！怎么还带反悔的！”

　　两人赏金还没拿到手，就把盘算全打好了，比如拿多少去置换什么东西，又在钱庄存多少，连老了以后把这笔巨款取出来上哪儿旅游都想好了。

　　就在他们偷偷讨论这笔钱该怎么花的时候，沈无言和林子安又跑了，刘齐轩还以为到嘴的鸭子再一次飞了。

　　沈无言和大家伙许诺，过完年就来和他们见面，天剑门和无极宫答应了，然后大大方方地将赏金交给陈皓，让那些为了三万两白银四处奔走打听的弟子好生羡慕。

　　是夜，两人各自抱着一坛龙血饮坐在屋顶上看星星，刘齐轩打趣说：“嗳，看到满天星星就想到那么多人惦记着我们的钱，要不雇几个暗卫吧！”

　　陈皓被逗笑了，“现在江湖上有点本事的，哪个不钻研仙法奥妙去了，谁有空搭理我们？”

　　“说的也是，盯着赏金的都是些不成器的，不足为惧！”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刘师兄不回家去吗？”

　　“回家？我已经不是天剑门的人啦！”刘齐轩端起酒坛饮了口酒，望着夜空怅然道，“你说的若是那个有爹娘在的家，我早就没了。”

　　陈皓怔窘，“抱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死了！”刘齐轩拎着酒坛跟陈皓怀里的酒坛碰了碰，又灌了自己几口酒，“我小弟生下来没多久，我爹就带我走了十多里路到了一户商贾人家，他让我跟着管家进去，自己拿了十两银子走了，过了十天半个月我才知道自己给卖了。”

　　陈皓暗叹，但一想到自己的父母也是那般无情、不合常理，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后来我上街采买，被师父看中了，他花了五十两银子给我赎身，将我带回天剑门，教我习武练剑，虽然练功艰辛，却也是我度过最快乐的时光。”

　　刘齐轩说的明明是高兴的事，却流露出异常悲伤的表情来，陈皓看不懂了，“那你为何离开天剑门？”

　　“师恩如父，一辈子也报偿不完，只可惜蛮海血战，他把明天留给了别人，自己却带着遗憾走了。”说完，刘齐轩吸了下鼻子。

　　一提起那个无眠的夜，亲身经历了血雨腥风的陈皓和刘齐轩都闭嘴了，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压抑。

　　两人沉默无言，干了整坛酒。

　　星河消散，东方渐白，朝阳徐徐升起，陈皓眯起眼睛躺下去，躺着躺着就困了。

　　刘齐轩也躺了下来，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而后又翘起个二郎腿晃着。许久，他踢了踢陈皓问道：“你们灵药阁都是怎么过年的？要不今年再带一个我呗！”

　　陈皓睡得迷迷糊糊，含糊道：“啊唔？过什……么……”

　　“瞧你那傻憨憨的样子，反正我赖这儿了，过两日我去买点烟花爆竹，到时候热热闹闹的，怎么样？”

　　“……”

　　陈皓已经睡死了，回答他的只有平稳的“呼呼”声。

　　刘齐轩气笑了，放下腿撑起半个身子俯视着陈皓，还拿他一撮发梢在他鼻子下面挠，“就这酒量还开酒肆呢，你连酒都不会喝。”

　　陈皓好梦被扰，皱了皱眉头推开刘齐轩的手说：“别闹！”

　　“那你快说答不答应！”

　　陈皓一心只想着睡觉，烦躁地回了句，“随便！”

　　“诶——陈老板放心，保您满意！”

　　陈皓吧唧了两下嘴，再次陷入梦乡。

　　刘齐轩笑着摇了摇头，无奈抱着这尊佛从房顶上下来，送佛送到西，顺便送回房间睡觉。他刚想离去，却发现陈皓抓着他的衣服不撒手，哭笑不得。

　　“得了，这可是你邀请我的，醒来可别不认账！”

　　刘齐轩三两下蹬掉鞋子，爬进被窝，陈皓的床又大又软，是沈无言和林子安送的，他早就想在上面打滚了，但陈皓说什么也不给。

　　今天不就逮到机会了嘛，还是陈皓白给的。

　　床太软，被窝太暖，还带着股芳香，刘齐轩几乎秒睡。

　　当然，睡醒后脑袋上多了几个包，但刘齐轩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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