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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亲路（五）
视线聚焦到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
充斥鼻翼之内的，是一股提神醒脑的消毒水味……这里难道是医院？
等下，之前不是还在直播？为什么现在就到医院来了？
傅净茫然捂住额头，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醒啦？”
这个声音……是……祟？
傅净猛然转眼看去，门边随意放着那把标志性的白伞，在白炽灯下伞面流转过的金属质感，伞上的图案是——娘子山灵树下的壁画里看见的大恒树仙？枝繁叶茂的纹样下还贴着两个锋利的人影。
阳光没有温度，透过白窗帘，倒映在就坐在自己床边的祟身上。
他一手拿着根水果刀，一手托着一个削到一半的水果。
是梦？
还是……？
目光下意识四下搜寻，没有找到任何‘人’的气息。但好在，也没有找到任何‘不是人’的气息，除了眼前笑眯眯的祟先生——眼前这个‘医院’的空间很干净。
干净得不像是祟搭出来的梦魇。
思绪被一声轻柔带哄的“张嘴”打乱，回神时眼前已出现了一块切成半月形状的苹果，傅净轻笑一声，将苹果咬在嘴中，咀嚼了两口，意料之中没有尝出什么味道。
“反派先生，现在是想走温情脉脉道路了吗？”
祟切苹果的手轻轻一顿，眉眼依旧低敛，浓密的睫毛下压根看不清他眼眸中的情绪，也无从观察他此刻的心情。
第二块苹果递到嘴边。
祟迎着傅净考量的目光抬起眼，笑意吟吟，重归一开始那让人厌恶的讽刺神情：“某些意义上，我需要感谢你——”傅净从他的眼中，看见了疑惑的自己：“毕竟，能让神明偶尔想起自己对世间万物的爱护本能，很了不起。”
“神明……”傅净没有接过那块苹果，而是若有心事一般敛下眼眸。
“他不是给你讲过故事了吗？”祟也不再跟照顾病人一样为他切苹果：“你口中的姜玄，就是故事里的神明啊……”
“不过，托你的福。”祟哐当一声将水果刀丢在地上，‘病房’内的电视机自顾自播放——
在荧幕中，他的身躯倒在地上，姜玄站在空地上，手中合抱成一个他从来没有看过的手印，天空中那些庞大的黑雾竟在慢慢消散。
浓厚得让人难以喘息的黑雾肉眼可见淡去，天上的星月、地上的人都慢慢显现了身影。
就连那小小的魂魄，也消散了被秽气与怨念污染变成的可怕模样，回归了他原本白嫩孩童的模样，被一双已呈现虚幻化的蝶翼包裹，血泪依旧挂在魂体的脸颊上……
然后，姜玄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了地上，手上的印记也没有松开。
傅净猛然从床上站起身，肩膀上一股力量将他压着又重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你心疼？”抬眼望去，祟逆着光。
姜玄单膝跪下的瞬间，连接男孩魂体后黑雾伴随着一声如同召唤的嚎叫，怨念再一次凝聚，汇聚成气息依旧可怖的蝶翼。
这不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而是一场拉锯战！那些怨魂并不甘心被散去，他们聚集在一起，还有无数的心愿没有倾述。
但如果放任他们倾述，被困在山谷中的人都会因为这压抑的精神摧残被逼疯……
“乖乖坐着，神明为世人喋血，是一件多么……”祟嘴边噙着笑容，但眼底却蒙上一次古怪的情愫，像是有万钧的怒火被遮掩在了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大爱无疆事情。”
荧幕中，姜玄站起身来，他手中印诀变换，是傅净非常熟悉——道门超度用的手印。
“算了。”祟伸过手，抓住了傅净的后脖颈，像拎着一件玩具一般将他拖到了电视荧幕前，他的表情冷得吓人，几乎是不管不顾将傅净朝电视荧幕上撞去！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
眼前白光转化为星夜与天空，眼前不是‘病房’而是姜玄捂住心脏略带疲惫的背影。
什么……情况？
祟把他放了？
……
只要姜玄展现一丝不支的架势，这些要吞噬山河的怨念就会再一次凝聚起来，而催使它们凝聚成力量的正是男孩那强大到几乎难以动摇的心愿。
“张恩！”傅净陡然开口，张口瞬间引来三注目光。
男孩稍住呼号召唤的喊叫、倒在地上的张恩也支撑着抬起头来、姜玄扭头看来的瞬间带着一丝不解。
“你还不答应他？只要你说一声‘带你回家’事情就解决了！”傅净朝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厉声大叱：“真要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给你陪葬？！”
张恩咬了咬嘴唇，从喉管里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好。”
男孩愣住神，木然回过头去。
“我…带你…回家。”张恩低声，别过了眼神。
他原本是不想答应的，因为只要答应，就代表这个男孩就是张恩。
黑雾完全散去，男孩的魂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眼泪从鲜红的血泪变成了透明的泪滴，他摇摇晃晃走到姜玄跟前。
傅净连忙起身，挡到姜玄跟前。
“傅净？”姜玄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迷茫。
男孩缓缓抬眼，带着茫然的神情，他看了傅净一眼，严重的陌生令人心惊。
他的灵魂就站在姜玄跟前，像一个普通的孩子在告别一般摆了摆小手：“祈……我回家了……你也要早点找到自己的家哦……”
傅净低呼一口气，目送男孩的身影缓缓走到张恩身边。
那发光的灵魂上，随着他每走一步，就出现了一条细小的符纹。
傅净神情一怔，还没仔细观察那符纹是什么……
“散。”
一声低语，坚定且无情…带着傅净满目的震惊，从耳边穿过，男孩的灵魂在回眸的瞬间突然土崩瓦解，化为了空气中一片片发着光的尘埃。
“姜玄！”傅净不解回眸，姜玄错开了眼眸，捂着心口扑跪在地上，低咳了两声。
“祈……”男孩的气息完全消散。
地面上那缝合的人形怪物，也因失去支撑倒在地上，乌黑的鲜血流了一地……
傅净蹲下身，握住姜玄的双肩：“为什么……？”
“他身上已经…出现天谴了。”姜玄低声开口，抬眼看着傅净的瞬间，目光哀伤。
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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