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丹青

　　第二天清晨，宋懿涵便将昨晚的梦画了下来，叫做《李白之死》画中有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景象，画卷讲述了一个古怪浪漫的故事：李白在当涂醉酒，以为水面近在咫尺的水中月乃是天上的月，跳入水中捉月而溺死，驾鹤西去，来到天宫，在李白登上天宫的阶梯时，他遇见了很多人，借着这些人，往事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

　　李白不是鬼，是天上被贬谪到人间的仙人。

　　所以，宋懿涵在绘画上，就必须浓墨重彩第去描绘这位诗仙在天宫所见之景。

　　李白这一路，肯定见到了那个和他惺惺相惜的杨贵妃，也见到了那个困在马车被贬的自己，在朋友的酒会上吟唱五花马，也来到了蜀道看见无法攀越的山……为了描绘这些景象，宋懿涵査阅了不少书籍，参考了庄子寓言故事，楚辞的浪漫精神和表现手法，也融汇了道教的神仙意向。

　　力求：豪放、飘逸、不羁。

　　画展农历三月二十如约举行，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周围有细微的交谈声，两幅画都放在不同的房间。

　　人们欢笑着，客套则着。

　　“折木良视鬼是日本鬼才大师，不知道他这次画了什么。”

　　“那一定别出心裁！”

　　前来看画的人，顺着指示牌的指引去不同的房间看两个的画作。折木良视鬼也来到了宋懿涵所画的画作摆放的房间。

　　他走到尽头。

　　一副画卷展现他的面前。

　　折木良视鬼看到这幅画后，被狠狠的震撼了一番。

　　这幅画，虽画鬼，但鬼气全无，取而代之，是仙气。

　　如果说上一次宋懿涵在比试中有所收敛，那么这一次，这个人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技巧与功底展现了出来。那极富有想象力的留白，那炫技浮夸却不显累赘的浓墨，那有这极度无限的夸张、还有还幻想与现实想结合所产生意义独特的意象……这些表达，表达了画中李白短暂而又豪放的一生。

　　为什么死去的人会在天上？他不是应该下地狱吗？恶鬼不是用镣铐锁着他的手脚下地狱去了吗？

　　折木良视鬼被这独特天真的理解打动，被画中形形色色的人吸引住，并感受到不仅仅是浪漫，还有一种更深刻的存在。

　　是月亮。

　　折木良视鬼一阵阵冷汗冒出来，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紧紧地抓住手杖维持身形。

　　他看着这幅画，仿佛窥探到了这个国家几百年前历史的一角。

　　他是渺小的。

　　渺小如蝼蚁一般的小人儿。

　　*****

　　画展才开始，宋懿涵就去见了了折木良视鬼绘制的《百鬼夜行》，百鬼夜行，也叫鬼夜行。中元鬼节，鬼门大开，阴间的妖魔鬼怪会跑到人间来游行一遭，因为人们都非常害怕看到这些妖怪们，便会紧闭门窗。但……有些夜归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但凡亲眼目睹过夜行的妖怪，都会遭受诅咒并且丧命。

　　堀川斋跟在宋懿涵后面，偶尔跟他闲聊几句。

　　不一会儿，旁边的人附耳：“大人，医生来了………”

　　堀川斋颔首。

　　“懿涵，”堀川斋说，“特高课的人也来了，我过去跟他们主任聊聊，等会来找你。”

　　“嗯。”

　　“不要乱走。”

　　“好。”

　　堀川斋便给周围的人使了个眼神，然后才离去。

　　宋懿涵继续留在原地观赏这幅画，有些悚然，但也不得不承认折木良视鬼的确是个画鬼的天才。

　　画中的鬼肮胀、丑陋、恶心，在第一眼就给人产生的强大冲击力。

　　可慢慢的，就会跟第一幅画给人的感觉无异：画中只有丑。

　　仿佛画这幅画的画师也就只能看见丑。

　　总觉得……

　　差了点什么。

　　但无论如何，这一轮宋懿涵有信心赢了，折木良视鬼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能够把画以另一种方式绘画出来。如果他没有做到那个梦，如果梦见的不是李白，兴许他就画不出来了。

　　这是一种缘分，不可强求。

　　他正聚精会神地观摩着画，冷不丁有人从身后走过，用指甲轻轻刮蹭了他的手掌心，痒痒的。

　　宋懿涵一个激灵，连忙转过去看，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俊美而又冷漠的男人。他的额头前的头发向后梳去，眉眼英俊锋利，漆黑的瞳孔就像是深渊一般。宋懿涵无端头疼得厉害，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遭不住栽倒在地上，他心口燥得慌，追寻着男人的身影，结果就看到那个男人带上一顶黑帽离开画展，去了外面。

　　也不知道怎么的，宋懿涵鬼使神差的跟着出去了。

　　“出来了？”

　　“出来了。”宋懿涵压下了脑袋的不适感，疏远道，“不论怎么说，先生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轻浮了，请你自重。”

　　程华弋像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笑了一声。

　　“自重？”

　　“嗯！”

　　“懿涵，你怎么变得这么正经？”

　　“……”

　　“怎么回事啊？”他笑。

　　宋懿涵呼吸一窒，脑袋疼得更厉害了，就见到面前英俊的男人靠近，对他还是那副嘴角含笑，戏谑地望着他。

　　“家里面的几个长辈想你了，不管怎么样，今晚跟我回去一趟。”

　　宋懿涵道：“……”

　　“都挺长时间没见到你，家里人经常念叨你。”他自然而然地交代道，“老佛爷今晚也在，你听话，饭桌上不许跟他顶嘴。”

　　宋懿涵脑袋更痛了：“我……”

　　“嗯？”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袋又疼又晕。

　　明明面前的男人看上去是这么的陌生。

　　可为什么这个男人的言辞谈吐，这么的像……程华弌？

　　宋懿涵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明明记得刚刚特高课的处长过来找程华弋，于是程华式跟他聊了几句就离开，去别处谈话。他反应不过来，像是陷入了罗生门，刚刚那个是不是程华弌？现在这个是不是程华式？

　　好奇怪，怎么回事？

　　浑身开始颤抖，全身都在冒冷汗，他的脑袋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开始混乱无序，接着，他撑着墙壁，开始不断的干呕，程华弌被他这反应惊讶到了，急忙伸出手扶着宋懿涵险些栽倒在地的身躯。

　　就在这空挡，走廊传来脚步声。

　　是堀川斋和他的手下。

　　堀川斋压着怒火，问：“人は？”

　　（人呢？)

　　另一个人用日语说道：“ここにあるは”

　　（应该就在这边。）

　　过了拐角，堀川斋一行人就见到了程华弌，此时宋懿涵的药效已经过了，他捂着脑袋叫疼，程华弌的动作也不敢太大，抬头望过去，视线扫过了堀川斋，也扫过了堀川斋身后穿白大褂的医生。

　　只有一种可能——堀川斋对宋懿涵做了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程华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两人见面，气氛就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堀川斋伸出手，几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示意程华弌：“把人交出来。”

　　程华弌站起身，不冷不热道：“斋先生，懿涵是我的人，请你自重。”

　　“程华弌！”

　　堀川斋表情难看到了极点，这个药效对脑神经有很强的副作用，他不能轻易让人离开，如果没有按时吃药，宋懿涵会会没命。他拔出枪，身后的见状也纷纷掏出了枪。

　　程华弌没那么好惹。

　　虽然他是堀川斋的下属，受制于人，可不代表他能容忍堀川斋打宋懿涵的主意。

　　双方僵持不动。

　　不远处的高楼，一把狙击枪正瞄准他们这边的窗户。

　　——砰！

　　电闪火花之时，一颗子弹高速射击，刺穿了对此毫无察觉的堀川斋。

　　顷刻之间，堀川斋不可置信地望着满手的鲜血，勃然大怒，用日语下达了命令。

　　前来的日本兵团团包围住程华弌。

　　他半跪在地，摇晃了脑袋试图保持清醒站起身来，但还是坚持不住倒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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