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风

作者: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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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请援


      在上京的路上,李司南曾问过梅竹青,京梁会下雪吗?梅竹青回答,京梁的雪,很难存到来年。
      冬日这天,西江河畔落下了纷纷密密的雪花,李司南坐在马车里,探出了一只手。
      “殿下,您不觉得冷吗?”箐莲问道。
      李司南笑了,她合起掌心,看着那一片已经融化的雪水,摇了摇头:“不冷,广宁要比这里冷得多。”
      箐莲把手炉塞到李司南的怀里:“殿下还是暖一暖吧,难得出一回门,可不要着凉了。”

      这是继始固山祈福和中秋夜宴后,李司南第三次踏出长公主府的门,她难得有机会和原怀宁一起来到思云市集旁,等候北归的苏戎。
      若说原怀宁是在软禁她,其实也不尽然。毕竟相较于小小一隅的将军府来说,长公主的住处要宽敞得多,原怀宁不拘她每日做什么,不管是念书习字还是练武,公主府里的人都由着她胡闹。
      可日日被关在这样的宅子里,李司南却总能想起当初被原奉锁在屋中的情形。

      “苏副使何时才能到?这车里太冷了。”箐莲又替李司南拢了拢狐裘。
      “说是中午,谁知一直等到这时候。”车外的侍卫答道。
      李司南抛下手炉,掀开了门帘:“算了,我下去走一走吧。”
      “殿下,这……”箐莲就欲阻拦。
      “说好了来市集逛逛,如今就在这车里坐着有什么意思?我不走远,在外面瞧一眼就回来。”李司南说道。
      “小奴来替您打伞。”箐莲急忙道。
      不等箐莲翻出纸伞,李司南便提着裙摆跳下了马车,她虚虚地扣着斗笠,一手掀开帘纱,悄悄往外看。
      这雪才下不足一天,但远山近水已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雾,始固山上点点斑白,唯见金亭一点暖光。
      “渡船到!”一旁的码头上有船夫高声喊道。
      李司南大喜,急忙迎上前:“苏副使在哪里?”
      原怀宁已在渡口上站了许久,她那一身玄黑的官服上落满了雪花。见李司南要扑上前,原怀宁一横刀,拦住了她。
      “小殿下后退些,小心水汽。”原怀宁说道。
      李司南按耐下欣喜的心情,望着苏戎钻出船舱。
      “小殿下怎么也来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笑着道。
      “许久不出门,长公主殿下难得许我来市集转转,顺便,”李司南一笑,“顺便接副使您。”
      苏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从怀里抽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塞到了李司南的手中:“给您的。”
      李司南眼光闪烁,垂头答道:“多谢副使。”
      “不必谢我,”苏戎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又小声道,“小殿下,我回来时,在朔城遇见了一位姓梅的庄主,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李司南一怔:“梅先生?”
      “给我。”原怀宁不等东西落到李司南的手里,便一把夺了过去,“梅竹青怎么什么都往殿下这里送?”
      苏戎摸了摸鼻尖,讪讪道:“梅先生说,如果统领您想要,他也可以给您一个。”
      “不必了,这东西我有的是,不需要他来献殷勤。”原怀宁说完,按住李司南的肩膀,把她推到马车旁,“现在东西收到了,可以回去了。”
      “可是……”李司南不甘心,“可是阿姐你还没有告诉我,梅先生要给我的东西是什么呢!”
      “不需要告诉你,免得你再把重要的东西丢在外头。”原怀宁敲了敲车壁,“回府。”
      “是。”车夫应道。
      坐在车中的李司南脸色一阵青白,她知道,原怀宁是在说鹰符的事。
      那日回府后,她发现自己遗失了鹰符,原怀宁便即刻派人去找,可惜什么也没有找到。最后,两人只能自我安慰,兴许是被哪个不识字的宫人捡去了。
      眼下,见马车走远,原怀宁这才定睛去瞧梅竹青送来的东西。那是一枚小小的玉雕梅花,画座上刻着一面鲜红的印章。
      “他是想把梅花印中的暗线云桩留给广宁公主。”原怀宁轻笑了一声,“想得倒挺远。”
      “统领,”苏戎走到原怀宁的身边,低声道,“方才我提起的那位梅先生他长得……”
      “苏戎,”原怀宁一抬手打断了话头,“此事无需告诉我,你也不得说与任何人听,先给我讲讲北境如何。”
      苏戎一顿,答道:“大小城池日日宵禁,可依旧控制不住南逃的流民,长鹰军本就折损得厉害,现在几乎就要被鞑克王军耗绝了。”
      “耗绝了……”原怀宁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而且,原将军已经违令,私自从陇平、朔城等地调兵填补长鹰三十六关的亏空,可这战事就像个大窟窿,怎么补都补不上。”苏戎瘪了瘪嘴,“统领,你说原将军他能守得住吗?他要是守不住了,鞑克人会不会打到京梁?”
      “不知道。”原怀宁举目望向那边的思云市集。
      市集中游人如织,花灯璀璨,俨然一副盛世之景。见此,她不禁摇了摇头。
      “陛下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原怀宁又问。
      苏戎听到这话,又咧嘴一乐:“统领,陛下交代的差事还不好办吗?咱们哪回不是这么应付过去的?”
      原怀宁伸出手,说道:“给我看看。”
      苏戎一挤眼睛,从袖笼里摸出了一颗明亮的珠子来。
      原怀宁皱着眉,把珠子放到近前仔细瞧了瞧,最后撇嘴道:“什么样的蠢货才会相信这玩意儿能让人长生不老?”
      苏戎不敢笑,眼睛里却透着亮:“改明儿送到思云观去,让那个老道长做做法事,没准就能让人长生不老了。”
      原怀宁一敲苏戎的脑门:“少讲些叫人掌嘴的话。”
      说完,她牵来两匹马,两人飞身向京梁城奔去。

      此时,飞霜殿中,一个身披道袍的老者举着雄黄酒,赤着双脚,在正堂中念念有词。他的身侧站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道士,这年轻小道正手捧青炉,徐徐摇晃。
      “怎么样?道长看到了什么?”懿安帝睁开了双眼。
      老道哼了一声,啪的一下摔碎了雄黄酒瓶,随后仰面高呼:“冥海之黑,九天真王,虚荒神母,执手东海,东海……”
      “东海?”懿安帝眉头紧蹙。
      “东海!”那老道扬声道,“东海,乃是神母降生之所,真气回荡之地,高祖立镇国龙柱,就是为祭祀神母,以求国祚绵延。”
      “那道长说说,如今这世道又该如何破局?难道也在东海吗?”懿安帝问道。
      那老道捋起了长须:“自古瑶天人大战后,虚荒神母已不问人间事多年,东海虽团聚真气,但却无法破局,只可缓一时之需。”
      “一时之需?”懿安帝若有所思。
      老道沉吟,不再说话了。
      懿安帝恍然,忙起身:“道长今日辛苦,朕少顷便派人恭送道长回观。”
      老道行礼,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就要退下。
      “稍等,”懿安帝望向那个小道,只觉这小道清秀漂亮,“这位仙人朕未曾见过,可是思云观的新道徒吗?”
      “正是,”老道答,“此子名唤茅林,是贫道新收的徒弟,尚未有法号。”
      “这……无妨,”懿安帝道,“只要忠心侍主便可。”
      茅林恭顺地行礼道:“贫道谢陛下。”
      说完,两位仙人迤迤然离去。
      不一会,孟福上殿添茶,他的小徒弟海顺也跟在身后。
      “马上就要年关了,”李肖吹了吹杯盏中的浮渣,说道,“这殿中也该添置一些新东西了。”
      孟福急忙应道:“小奴已差人去办了,这殿上的矮几、灯具都要换成崭新的。”
      “那就好。”李肖淡淡道。
      孟福一边添茶,一边瞥着堆在旁边的奏折,他眼珠一转,笑道:“陛下,昨个儿老奴听说,长鹰军又送来请援的折子了?”
      “没错。”李肖心不在焉道。
      “隔三差五地就要送到陛下这里给您添堵,原将军怎么这么不懂事?”孟福添完茶,继续道,“如今四境都不安稳,谁有闲工夫去管他北境的事?”
      “谁有?”李肖眉梢一动,“也不是没有。”

      确实,偌大一个大俞,怎么可能分不出半点兵力驰援广宁?只在于京梁想,或者不想罢了。
      事到如今,凡是长心长眼的人都知道,懿安帝这是诚心要拖死原奉,拖死他手下的长鹰。原奉自己也清楚,原家分据北境多年,用一场持久又浩大的战事拖垮它,就是最好的选择。
      几年前,李肖试过同样的办法,只可惜那次没能成功,而这回,有了聪明人的帮忙,无论想要什么,他都唾手可得。

      “陛下,”孟福觑着李肖还算不错的脸色,说道,“刚刚外宫递进来话,说是今年年关,穆王殿下想要回京。”
      “回京?好啊,他也许久没有回来过了。”李肖答道,“令孟家的那两个孩子也一并回来瞧瞧。”
      “穆王殿下说了,他本想带着两位少将军一起回来,可是近来南疆乱得很,孟将军不大乐意呢。”
      “两个小孩而已,少他二人,灵雀军就无法迎敌了吗?”李肖冷冷道。
      “是,是。”孟福忙应道。
      “还有,给贺国夫人送个口谕,就说朕也请她的侄子回京过年。”李肖接着道。
      “陛下,这恐怕不妥吧。”孟福眼珠转得飞快,“西域平乱之事未毕,唐将军怕是走不开。”
      “那便让唐叔丞回来,他不是最爱掺和朝事吗?”李肖答道。
      孟福赔笑:“小奴这就差人去送口谕。”
      “对了……”
      “报!”李肖的话没说出口,都虞候魏少武突然至殿外禀报,“陛下,有东海奏信。”
      听到“东海”二字,李肖精神一振,他言道:“速速拿来!”
      不出片刻,魏少武便捧着苍狼军的蓝标信走到殿上。孟福上前,接过奏信,呈至李肖的面前。
      李肖拿起信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邹将军要回京贺年,他倒是勤勉!”

      邹玄,自接任苍狼军主帅一位已有四年光景。他的运气不好不坏,四年间,弥丘海寇虽有进犯,但都未起波澜,东海十郡还算平和。除去南疆这个税收大户,每年缴付朝廷户银最多的就是东海苍狼了。
      邹玄一向安分守己,他本无根基,又无派系,京梁从未将他视为眼中钉。
      这年冬日,海捕渐停,螺舟收岸,邹玄也开始琢磨着回京的事了。
      别的戍边将军不想着回京,多半是怕京中眼杂,加之前朝曾有扣押守将、清洗边关的先例,因而常年驻守关外。但邹玄不一样,他不怕京梁扣他,他只怕京梁不理睬他。

      转眼年底已至,不情不愿的孟莘鸣只得令自己的一双儿女跟随穆王李伏一起上京。临走时,他特地嘱咐道,年一过完,两人就要速速返回绥泉。
      至于唐家,因有贺国夫人守在京中,懿安帝便没再勉强唐家兄弟二人,只说要替唐仲霖的女儿寻一门好亲事,不要错了婚嫁的年龄。
      到了腊月二十八,城门东开,邹玄率五十亲兵入京,他轻装简行,一路疾驰至皇城脚下。次日大朝会,懿安帝特许他配甲入朝,于一品武将之列听事。
      恰好也是这天,王贵妃领众妃嫔命妇在后宫中摆宴,长公主抱病,广宁公主代为前行。

      原怀宁骑着马,护送公主车驾到长阶前。下马时,李司南还念念不忘原怀宁前天曾答应她,要比试刀法的事。
      “年关里我肯定会忙些,小殿下还是自己练一练吧,我看小殿下功夫虽然浅,但好歹扎实。”原怀宁说道。
      “师父没教我几天,自然浅薄,等阿姐闲了,得好好教教我才行。”李司南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原怀宁敷衍道。
      李司南眨了眨眼睛:“阿姐,你是不是担心长公主?太医都说了,就是小毛病,没事的。”
      “和小殿下你没关系,”原怀宁脸一沉,“苏戎给你带回来的那封信看了吗?”
      听到这话,李司南一滞,随后含糊道:“还没呢。”
      “这都多久了,小殿下你存着那信是要下崽儿吗?”原怀宁取笑道。
      “这和阿姐你也没关系!”李司南跳下马车,踩着雪就要往后宫跑。
      “殿下慢些!”箐莲急忙追过去。
      原怀宁不放心,上前拉住李司南嘱咐道:“去王贵妃那里可得小心仔细,万不能再像上一次一样,谁说什么话就信,谁来就跟着走,听到了吗?”
      李司南早已心不在焉:“知道了!”
      “而且,不许再偷听别人讲话,知道得越少越好……”
      “原统领!”这嘱咐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便有人高喊原怀宁。
      “孟内侍?”原怀宁回身,有些诧异。
      “原统领,陛下要请您上殿。”孟福笑着说道。
      “请我?”原怀宁心底一顿,呼吸发紧,“出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孟福看了一眼一旁疑惑的李司南,特意提声道,“是邹将军向原统领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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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第90章请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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