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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刑务所
2005年10月17日,小泉首相在神职人员的引领下、在保镖的簇拥下,第五次参拜靖国神社,中国外交部亚洲司负责人奉命紧急约见日本驻华公使,表示鉴于目前严峻形势,日本外相町村信孝访华不合时宜,中方不方便接待。同日,韩国外交通商部长官潘基文召见日本驻韩国大使大岛正太郎,对小泉首相再一次参拜靖国神社提出强烈抗议。东京首相官邸,面对中国和韩国的强烈反对,小泉淡淡地说:参拜靖国神社关乎个人心灵。
审判结果终于下来了,林雨豪因过失杀人罪被判处六年有期徒刑,转到东京府中刑务所服刑。府中刑务所是日本最大的监狱,位于东京都府中市晴见町,占地面积二十六万平方米,关押着两千多名犯人。府中刑务所白色的院墙有五米多高,墙外种植着成排的银杏树,墙内就是宏大的监狱区。
中午十二点,林雨豪身穿浅绿色囚服,排队到自助餐厅吃饭。自助餐厅很大,能容纳上千名犯人同时就餐,囚犯们吃饭时,狱警站成两排在旁边监视。由于经济不景气,日本政府财政支出逐年减少,监狱伙食标准也开始下降,饭量大的囚犯根本吃不饱。林雨豪打了一份米饭、肉丸、秋刀鱼套餐,又盛了一碗大酱汤。肉丸只有两个,秋刀鱼有半根筷子那么长,大酱汤也是清汤寡水。不仅仅是监狱,普通日本人饭量也很小,中国人去日本旅游,经常会觉得日餐饭量小,甚至吃不饱,吃牛排的欧美人就更不用说了。
下午,照例又是两个半小时劳动时间。缝纫车间里,一台台缝纫机一字排开、一眼望不到尽头,裁剪好的半成品,由缝纫车间加工成成品,不是什么高档服装,以工作服居多。白色电动缝纫机使用九号圆头针,采用最简单的平车缝制方法,林雨豪坐在凳子上,拿过一件半成品,对好接缝,跑线,推车,翻过来再跑一遍,然后将缝制完毕的工作服用剪刀剪去多余的线头。成品放进一个蓝色大塑料筐里,塑料筐由专人收集,再转到熨烫车间熨烫。参加劳动的囚犯每人每月发放三千至四千日元劳动补助。
刚开始还不习惯,时间久了就像是机器人,林雨豪慢慢发现这个工作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工作的时候不会再想其他事情,机械的动作,固化的程序,眼睛盯着手中的衣料,脑袋就停止了工作。像狗天生喜欢啃骨头,人类的大脑天生喜欢思考,这些思考很可能是有害的,如果成天想着不愉快的事情,这个人非疯不可。监狱让犯人参加劳动,就是希望犯人停止思考,慢慢变成机器人。人类的天性是不受约束,人类能从非洲走向各个大陆,靠的就是这种天性,否则,非洲不冷、食物来源也很丰富,为什么要向四外扩散呐?从这个角度来说,监狱是一个违反人类天性的地方。
林雨豪住在四人牢房里,牢房监所很小,也就10平方米左右,地上铺着榻榻米,每人一个枕头、一条薄被,空调、卫生设备、电视机倒是一应俱全。监舍其他犯人,一个是,一个是诈骗,还有一个是。这三个人罪名不同刑期不等,有一个共同特点是成天唉声叹气、无精打采。犯人关时间长了,大多有点精神不太正常。
李梦华几乎天天给林雨豪写信,读李梦华的信是林雨豪每天最快乐的事情,也是最感欣慰的事情。薄薄的信纸带给他巨大的欢乐和安慰,如果没有这些信,林雨豪很怀疑自己会不会疯。
“亲爱的雨豪,今天姐姐带我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宝宝发育良好,就是稍微有点儿小,医生嘱咐我多吃饭,多增加营养。最近胎动很厉害,可能是快要生了,她一不高兴就对我拳打脚踢,看来是个女汉子呀!雨豪,你喜欢女孩儿吗?我喜欢女孩儿,当然,男孩儿也挺好。她还爱打嗝,经常弄得我肚皮一抽一抽的,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可以管管她!”
“你怎么样?晚上睡得还好吧?多去健身房运动运动,变胖了可不好!还有,有时间多学学英语,记记单词,脑子要经常用,不用就会生锈,生锈了可不好!下午,科里同学来看我了,她们说要轮流帮我照看孩子,教授捎给我五万日元,他让我安心休养,等孩子长大了再回去。你看,有这么多人关心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呐?你还需要些什么?写信告诉我。我给你买了一本书,明天寄给你,书的名子先不告诉你,估计你应该喜欢。”
李梦华的信从来报喜不报忧,她从来不提自己的辛苦,不提自己有多艰难。信中的语言朴实无华,没有海誓山盟,没有卿卿我我,没有怨天尤人,却处处流露出真实的情感。这情感像细密的春雨,像拂面的微风,像流淌的蜜汁,滋润浇灌着林雨豪枯燥的狱中生活。读完信,林雨豪把信压在枕头底下,临睡觉前,他还要拿出来再读。
“熄灯了!熄灯了!”狱警在走廊里大喊。
“咔嚓!”牢房门自动锁上。
林雨豪双手抱着头平躺在床上,心里默默重复着李梦华的信,他几乎把每一封信都背下来了。这些信是他的精神食粮,是他的救命稻草,鼓舞他、引导他渡过每一个漫漫长夜。
“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那个女孩儿。”又开始诉苦了。
“你没?你把人都掐昏了。”。
“我们是朋友,我和她在做游戏。”
“做什么游戏,朋友也不行。”
“我没,我是被冤枉的。”
“你把嘴闭上,别说话了,睡觉吧。”林雨豪和这些人关在一起很是苦恼。
“你凭什么说我?你这个杀人犯。”
“我让你闭嘴没听到吗?”
“你这个杀人犯,你不比我好到哪儿!”
“你再不闭嘴我就杀了你!”林雨豪大声说。
“好了,好了,你别惹他了,他是暴力团的。”毒贩小声说。
“暴力团怎么了?我还是这里的前辈呐。”哭丧着脸说。
“你还不给我闭嘴?”林雨豪说着要过去打他。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闹了,睡觉吧。”老诈骗犯说道。
“1307,不许说话!你们谁在说话?”狱警来到牢房门前,用强光手电筒往里照。
“好了,我们不说话了。”老诈骗犯说。
“不许说话!谁再说话就送惩戒室!”狱警大声说。
“是,警官,我们不说话了。”
“赶快睡觉!”
“是,警官。”
狱警关掉手电筒,皮鞋“咔咔”踱步声音慢慢走远。
我们在前面说过,曼德拉在监狱服刑二十七年,看守他的狱卒都成了他的朋友,后来,有两个狱卒还出席了他的总统就职典礼,这就是铁窗也挡不住的人格的力量。林雨豪现在还无法和狱卒成为朋友,更无法和其他犯人成为朋友。人生有苦难,人活着就会受苦,即使你是国王的儿子,含着金钥匙出生,一辈子顺风顺水,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最后,你仍然要面对死亡这一终极苦难,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与此同时,苦难也是一块试金石,是一块磨刀石,像曼德拉这样,只有灵魂觉醒的人才会在苦难中茁壮成长。
2005年11月2日,李梦华在医院产下一名女婴,孩子早产一个多月,由于难产还导致新生儿缺氧,孩子被紧急送入新生儿科观察。
“孩子呐?”李梦华醒来后第一句话问孩子。
“孩子没事,正在新生儿科观察。”林雨豪姐姐说。
“我要见孩子。”
“现在不行,过几天能见。”
“我要见孩子。”李梦华情绪有些激动。
“医生不让见,我也没有办法。”
“我要见孩子。”
“你别闹了,快吃点儿饭吧。”
“我不吃。”
“都告诉你孩子没事了,你还闹什么?”
一连几天,李梦华躺在床上,不吃饭、不睡觉、也不说话,林雨豪姐姐慌了神儿,连忙把主治医生叫来。主治医生做了一些检查后,小声对林雨豪姐姐说:
“看来像是产后抑郁症,还是把神经内科医生请来吧。”
“产后抑郁症?”
“我说不太好,还是请神经内科医生会诊吧。”
“梦华,你哪里不舒服,你说句话呀?”林雨豪姐姐问。
“梦华,你说话呀?”
“过几天就能见到孩子了,你快说话呀?”林雨豪姐姐拉着李梦华的手不住地说道。
再看李梦华,李梦华躺在床上毫无反应,头发披散在脸上,眼睛似睡非睡地盯着天花板,一颗心空空洞洞,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孕妇如果在怀孕期间有过严重的情绪波动,例如:搬家、亲朋离世、战争等等,再加上体内内分泌激素的变化,都容易使孕妇患上产后抑郁症。李梦华这两年经历了太多事情,父亲入狱、家道中落、母亲接受调查,自己由众星捧月的大小姐,突然变成茫然无助的孤女,温室里的一朵花朵突然直接面对冬日的严寒。
高昂的学费,繁重的学习压力,整个世界都仿佛与她为敌,好在爱情及时降临,封闭的大门又打开了一道缝隙,爱人为自己出生入死、喋血搏命。
刚刚以为峰回路转、雨过天晴,谁知道命运的大手再一次翻转,自己身怀有孕,唯一的爱人又深陷监牢!李梦华太累了,她的大脑停止了工作,身心疲惫急需要休养。
神经内科医生前来会诊,一番检查后确诊,李梦华得了产后抑郁症。
牛晓东和张慧娟已经冷战好长时间了,这一天晚上,牛晓东回到家,饭也不吃就开始收拾行李,张慧娟等了半天,忍不住问:
“你要干什么?”
“回家。”牛晓东没好气地回答。
“回哪个家?”
“我要回国。”
“你不念书了?”
“我要把李梦华的孩子送回去。”
“又是李梦华?你当你是活雷锋啊?不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吗?”
“我机票都买好了,期末考试不考了。”
“不考了?”
“嗯。”
“送也得等考完试再送啊?”张慧娟压着火说。
“我下学期再补考。”
“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为什么非得你去送?”
“你能送?”
“我不能。”
“那还说什么?你别挡着我,我要收拾东西。”
“牛晓东,你让我帮忙带孩子,可我要打工,哪有时间带?再说你要把孩子送到哪儿?”张慧娟态度有些软化。
“送给我妈看。”
“什么?又不是你的孩子,送给你妈干什么?要送也是送李梦华妈妈,送给孩子姥姥啊!”
“这你就别管了。”
“什么我不管了?跟你好说好商量还不行吗?”
“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这么做。”
“我不同意。”
“我的事你不用管。”
“牛晓东,你真是不知好歹,你把东西都拿走吧,永远不要回来!”张慧娟气得满脸通红。
“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牛晓东面色铁青,拎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梦华因产后抑郁症住院治疗,林雨豪姐姐又要照顾大人,又要照顾孩子,实在是忙不过来,牛晓东这才要把孩子送回国。为什么不送给李梦华妈妈?因为李梦华妈妈还不知道女儿生孩子了。
镜头转到成田机场,牛晓东笨拙地抱着刚满月的婴儿等待登机,孩子还没起名字,粉扑扑的小脸蛋儿十分可爱,由于孩子太小了,现在还看不出来长得像谁,孩子的小手儿伸缩着握在胸前,手指头比火柴棍长不了多少。牛晓东不像是抱孩子,倒像抱着一枚定时炸弹,孩子一哭,牛晓东就一激灵,再一哭,牛晓东豆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掉,全身上下都非常紧张。牛晓东自己可能还是个孩子,真是难为了他。
闲言少叙,好在飞行时间不太长,从东京到滨城才两个多小时。飞机平稳落地,牛晓东长出一口气。
牛晓东父母两个人前来接机,老两口早就来了,他俩在机场大厅里坐了半天。
“也没过年过节,晓东为什么要回来呀?”牛晓东爸爸问。
“电话里也没说啊?他就说有点儿事,让咱俩都来接机。”牛晓东妈妈说。
“不会出啥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
“不知道。”
牛晓东父母心里忐忑不安,他们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突然回来。
又等了半个小时,机场广播通知航班已经降落。过了一会儿,乘客们取行李,陆陆续续往外走。
“他爸,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晓东?”牛晓东妈妈用手指着问。
“看不大清楚,应该是吧。”
“他手里抱着什么东西?”
“背包吗?看着不像,是不是给咱俩买的礼物?”
“有可能,是电饭锅吗?我和他说过日本电饭锅好,不管是什么,我又见到自己儿子了,晓东!”牛晓东妈妈隔着玻璃向牛晓东挥手。
牛晓东没有托运行李,他胸前抱着孩子,背后背着双肩包,左腰里挂着尿不湿,右腰里挂着奶瓶子,他走路很慢,简直是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走到父母跟前。
“晓东,这是什么东西?”牛晓东妈妈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牛晓东胸前,襁褓里露出婴儿粉扑扑的小脸。
“这不是孩子吗?”牛晓东爸爸说。
“这是谁的孩子?”牛晓东妈妈问。
“你老糊涂了?这还用问?这一定是晓东的孩子!”牛晓东爸爸说。
“晓东,这是你的孩子?”牛晓东妈妈声音有些颤抖。
“啊——”牛晓东含混答道。
“你的孩子?你和谁生的?”
“妈,你别问了。”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牛晓东妈妈接着问。
“女孩儿。”
“女孩儿也行,妈呀!他爸,这是咱孙女!咱们有孙女了!”牛晓东妈妈激动地说。
“好啊!孙女也行!”牛晓东爸爸也高兴地说。
“孩子几个月了?叫什么名子?”牛晓东妈妈问。
“刚满月,还没起名子。”
“孩子妈妈呐?”
“有病住院了。”
“什么病?”
“产后抑郁症。”
“啥叫产后抑郁症?”
“老婆子,你还问个没完了?赶快把孩子接过来!”牛晓东爸爸提醒道。
“是,是,妈呀!我当奶奶了!我的孙女啊!”
“孩子早产一个月,你们好好带着。”牛晓东说。
“放心吧,交给亲奶奶还不放心?”
妈妈把孩子接过去那一刻,牛晓东感到如释重负。
中国由于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很多家庭常年见不到小孩儿,尤其是小婴儿,牛晓东是独生子,出国以后家里就只剩下父母两个人,突然间冒出一个孙女,牛晓东父母别提有多高兴了!虽然不知道孩子妈妈是谁,孙女却是活生生的。多少年没抱过孩子了,牛晓东妈妈抱孩子也是小心翼翼的。
中国独生子女政策的最大受益者是广大妇女,由于只能生育一个孩子,妇女们得到了极大的解放,广场舞也就应运而生。广场舞大妈们舞姿优美、情绪饱满,就是音乐有些铿锵,如果音乐再讲究一些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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