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旅途

　　分/身从黑主灰阎的家中一离开就消弭不见，久坐在屋顶的鼬睁开了眼睛。
　　枢，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鼬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离开最早栖身的小镇的三十多年，他奔走在不同的地区之间，手上沾满了吸血鬼们的鲜血。起初的一两年这种生物还十分低调，很少会大规模地出现在人类面前，导致各个地方虽然偶尔有杀人怪物的传闻放出，却也没引起什么注意。只是后来，一些地方的吸血鬼们却开始不断制造出新的种族，一个高等级的吸血鬼可以利用人类制造出无数低等级的吸血鬼。这种无聊的生物数量多的让人厌烦，但除了一个个除掉他们，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当然也有拼命想活下来的人们。鼬的名声就是从他们那里渐渐传播开的，最早的时候他们叫他“怪物克星”，后来又改为了“吸血鬼杀手”。
　　有一次鼬来到了一个相当强大富饶的城池。曾经猎杀的吸血鬼透露这里的城主是一个强大的吸血鬼，他这才循迹过来的。但是他到来的时候为时已晚，这里的人们正在兴高采烈地准备着热闹的庆典，庆贺他们新的城主大人识破了“妖怪的阴谋”。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妖怪呢？”鼬好奇地问酒馆言笑晏晏的老板娘。
　　女人往四周端看了一番，见没有人注意，这才探过头在鼬耳边窃窃道：“怎么会不是妖怪呢？他可是会拿自己的血当作药物来医治我们的啊，这样的异端。”
　　这个城池已经不再有吸血鬼留下的气息，鼬在城里走了一圈就发现了，但是如此肤浅的繁荣和无忧，在这样糟糕的年代里，能够保留多久呢？
　　他只停留了三日，就等到了对这里垂涎已久的吸血鬼。
　　不像是高等级的主宰那样的强大，也并非只渴望鲜血的野兽那么愚蠢。两个结伴而来的吸血鬼，在还没踏进城池的时候，就被在城门附近等待的鼬狠厉地挖出了心脏。
　　他们的眼中似有不甘，仿佛难以置信自己的死亡。但是失去了心脏的吸血鬼不能存活，他们也无法获得更纯正的血液来延缓死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化成灰烬。
　　鼬疲惫地擦拭着自己的手，向城门附近的阴影处看去。
　　“能请你手下留情吗？”对方倒是没遮掩，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我并没有任何要与您为敌的意思。”
　　那是一个女性的吸血鬼，披着长长的斗篷，栗色的长发散在肩上，有着十分秀美纯澈的蓝黑色眼睛。
　　看起来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女性，周身却散发出无比压迫性的气息。
　　“我杀了你的同伴，你不需要为他们报仇吗？”鼬皱着眉头，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了背上的单剑。
　　这是一只十分高级的吸血鬼，她站在对面时感受到的压力，远远不是那些成群的低级吸血鬼能够比得上的。
　　她却微微一笑，反而转身走了：“我此次只是为了看看那个孩子留下的城池，并没有多余的打算。能够见到传闻中的吸血鬼杀手，实在出乎意料。”
　　“我们会再见面的。”
　　鼬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沉默片刻后将单剑重新插了回去。
　　这个吸血鬼，与他以往所见到的种类都不一样，身上有一种特殊奇妙的矛盾感。
　　奇特到再次见到她时，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哪怕这个再次已经相隔了十六年。
　　这十六年间，吸血鬼这种生物的存在已经被人类普遍认识到了。人类的情况并没有多好，但也说不上糟糕。神出鬼没的吸血鬼们固然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生存危机，好在他们只能选择在夜间出没，大规模的袭击事件并不多，再加上军队的作用，即使每个夜晚来临之前都免不了心惊胆战，他们多少也有了一丝生存的希望。
　　人类想尽了一切的办法想要消除自己身边的隐藏的危机。鼬曾经为了追杀一只吸血鬼进了荒无人烟的地方长达一年，等他重新回归到人类社会的时候，却发现凡自己所到之处都会引起了不少人的注视。
　　还没等到他搞清楚原因，一群包裹严实的士兵就齐刷刷地从另外一个街道冲了过来，围住了正坐在街头茶座的他。
　　……这种似曾相识的情景。
　　鼬垂着眼睛，将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杯放下。再抬眼的时候，眼睛已经赤红一片，三枚勾玉绕成一个圆圈，飞快地旋转着。
　　这只是一个中等程度的小镇，摆脱周围的视线悄无声息地离开对鼬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他却站在离镇子很远的地方，消化着刚刚利用幻术得到的消息。
　　这一年里，真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某个重镇在一夜之间被吸血鬼们屠杀殆尽，引起了整个人类社会的恐慌。即使在那之后没再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一条条严苛的律令还是被各个领主颁布下来。
　　夜间不得外出。
　　严守城门出入。
　　禁止私下传播一切消息。
　　提防每一张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
　　如若发现有行为异常者，立刻举报。
　　如若发现有容貌昳丽者，立刻举报。
　　……
　　这些律令传达到的地方，民众大多人心惶惶。他们不懂如何做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甚至在最慌乱的时期，有人告发了自己邻居的一家，因为他们既不愿意在白天出来，晚上也总是静悄悄的。这件事像是导火线一样引爆了那个城池的居民，以至于到了后来，他们甚至各自结团，互相攻击。某个来投奔亲戚的外乡人，或者是原本因为美貌被大家夸赞的俊俏少年，直到一切被打上可疑标签的人都在莫名其妙的争斗中失去生命，这场无厘头的混乱才渐渐结束。
　　吸血鬼们也不知因何突然间安静了不少，静到如果不是他们时不时的出没，没有真正被袭击过的人们几乎都要怀疑他们的存在了。
　　鼬按住自己的脸，回想起那个士兵的话，哭笑不得。
　　这张脸在他此生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停止了变化，他也从未想过仅仅一张面孔就引起了他人的猜疑。
　　他重新披上披风，看着通往镇外的小路，莫名地由心底生出了一点疲倦。
　　从那之后，鼬就尽量避开人类的居住地，实在迫不得已，就用幻术掩藏自己的外貌。
　　后来他定居在一处因为偏僻而不受关注的小镇。这个地处最南边的小地方就像是远离人间的世外桃源一样，被群山环绕着，甚少会受到外界的干扰，每天都会有附近村落的乡民往来，轻松祥和地与家人结伴去泡镇上随处可见的温泉。
　　鼬在这里住了两年，几乎快要忘记了外面的一切纷扰。
　　他是以流浪武士的身份留下的，这里的人本质朴实，对外人并没有多大的排斥。附近的孩子后来常常好奇地跑到他这里，围着那把单剑惊叹。鼬有时有了兴致，就稍微教他们一点防身的体术，有时也会被他们缠着问一些关于外面世界的东西。
　　第二年冬天的一天，傍晚时开始落雪，等到夜幕完全降临院里的地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不久，鼬的屋门被人敲响了。
　　是一户人家的孩子，偷偷和同伴跑到山脚的树林里玩耍。刚开始下雪的时候，一群孩子都说要回去，只有他一个人不愿意，非要留下来堆雪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家。
　　镇上的人都出动去找他，鼬和一些年轻人被安排去山上看看。
　　从半山腰向下看去，分布着星星点点的火把，耳边也是呼唤着那孩子名字的声音。他们一群人两两散开，鼬拿着火把一边喊着一边往上走，突然就站住了。
　　他身后的年轻人探过头问他：“怎么了？”
　　鼬拿着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一缕黑烟的火把给他看：“被风吹灭，用不了了。”
　　年轻人顺手接过火把说：“我去找人把它点着，你先在这里等着吧。”
　　鼬嗯了一声，看他朝着远处某个光亮的点走了不久，然后飞快地纵身向山顶的方向奔去。
　　在凛冽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甜腻的血腥味，正是从山林的更深处散发出来的。
　　等他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站在那里，手抓着一只昏迷了的吸血鬼的脖子，周围尽是打斗过的痕迹。
　　那身影脚边的雪地上倒着一个年幼的小孩，散落着半干不干的血迹。
　　鼬眯了眯眼睛，说道：“是你？”
　　“又见面了，我说过的吧。”披着斗篷的人慢慢地转过身，浅笑着用另一只手刺入吸血鬼的胸腔，然后猛地用力。
　　鼬只看到那只吸血鬼身体抽搐着，口中溢出了不少血，接着身体突然就崩裂成了碎片。
　　那双蓝黑色的眼睛这才真正地看向鼬：“有传言说吸血鬼杀手已经数年没有音讯了，恐怕早就死在了吸血鬼的手上。今日能见到尚且活着的你，我很是高兴。”
　　鼬没有回答她，踩着新雪走过去抱起她脚边的孩子。那孩子面色苍白，但是尚有浅浅的呼吸残存。只是他脖子上两个深深的牙孔让人心情沉重。
　　“抱歉，我还是来晚了。”斗篷女抚上那孩子的额头轻叹，“我的某一个同伴，是这场事故的根源，这是我们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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