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

　　特战队急救室的灯亮了整整六个小时，红色的光晕透过磨砂玻璃渗出来，在走廊的地板上投下片模糊的光斑，像块凝固的血渍。晏归鸿坐在长椅上，背脊挺得笔直，指尖却在反复摩挲着一枚银灰色的信号弹——那是江临渊在货舱时塞给他的，弹身还残留着冷杉木的清冽气息，混着淡淡的硝烟味，像那个人从未离开。
　　走廊里很静，只有墙上的电子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神经上。他数着时间，从凌晨三点到清晨九点，数到第三百六十下时，特战队队长老陈端着一杯热可可走过来，塑料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喝点东西。”老陈在他身边坐下，将热可可递过去，目光落在他泛白的指节上，“江临渊那小子命硬，你别在这儿熬垮了。”
　　晏归鸿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他低头看着杯面泛起的涟漪，轻声问：“他……情况很糟？”
　　老陈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信息素核心受损严重，就像被强酸腐蚀过。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你的白玫瑰信息素一直护着他的心脉，像层金钟罩，算是捡回一条命。”
　　文件袋上印着“绝密”的红色印章，晏归鸿拆开时，指尖有些发颤。第一页是蝰蛇的档案照，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嘴角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像个儒雅的学者。可晏归鸿的指尖猛地收紧，将纸页攥出褶皱——那张脸，和记忆里父母葬礼上那个“前来吊唁”的男人一模一样。
　　“他叫沈从安，前联邦信息素研究所的副所长。”老陈的声音沉了下去，“当年和你父母是同事，负责辅助研究信息素稳定技术。”
　　晏归鸿翻到下一页，看到档案里记录的研究项目时，呼吸骤然停滞。沈从安的研究方向赫然写着“信息素强制控制应用”，立项时间比父母的“共生理论”晚了整整三年。
　　“他觊觎我父母的研究很久了。”晏归鸿的声音发涩，像被砂纸磨过，白玫瑰信息素在周身盘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林野哥当年发现他偷偷复制手稿，才被他设计成‘实验事故’灭口的。”
　　他想起林野葬礼上，沈从安作为“前辈”致辞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想起自己整理父母遗物时，发现手稿缺页处残留的陌生信息素痕迹；想起张婆婆说“林野先生总说沈副所长看他的眼神不对劲”……所有被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成一张冰冷的网，将他困在其中。
　　老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查到，他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抓捕Omega做实验，用你父母的理论反向推导控制技术。这次你们端了他的基地，算是断了他的左膀右臂。”
　　晏归鸿没说话，只是将信号弹紧紧攥在手心，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江临渊后心那片淡金色的印记，想起对方说“等这事了了，给你一个正式的标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灯突然熄灭了。
　　红色的光晕消失的瞬间，晏归鸿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他看着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露出张疲惫却放松的脸。
　　“脱离危险了。”医生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长时间手术的沙哑，“但信息素核心处于暂时休眠状态，什么时候能醒，能不能完全恢复，都不好说。”
　　晏归鸿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他的信息素引擎熄火了。”医生解释道，“以后恐怕不能再过度使用信息素，否则可能会引发核心彻底衰竭。”
　　晏归鸿没听完后面的话，已经冲进了病房。
　　江临渊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监护仪上的心跳曲线平缓起伏，每一次跳动都显得格外微弱。唯有后心那片淡金色的印记，在白色病号服下若隐隐现，泛着柔和的光。
　　听到脚步声，江临渊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床边的人。
　　“担心了？”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嘴角却扯出个浅淡的笑，牵动了脸颊的伤口，疼得他微微蹙眉。
　　晏归鸿走过去，握住他没插输液管的左手。对方的皮肤冰凉，指节因为失血而泛白，掌心的薄茧却依旧清晰。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水汽模糊了视线，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闭嘴。”
　　江临渊反手握紧他的手，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冷杉木信息素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固执地缠绕上他的白玫瑰香，在两人交握的指尖凝成细小的光点。
　　“谁让你逞英雄？”晏归鸿的拇指蹭过他手背上的针孔，那里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知不知道我差点……”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已经被江临渊的眼神堵住了。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蒙着层水雾，却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像藏着整片星空。
　　“不逞英雄，怎么娶你？”江临渊的声音带着笑意，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你别动！”晏归鸿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白玫瑰信息素小心翼翼地涌过去，顺着他的手腕往里渗，试图平复他紊乱的气息，“医生说你不能激动！”
　　江临渊咳完，喘着气看向他，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所以……你愿意嫁吗？”
　　晏归鸿愣住了。他看着对方苍白却认真的脸，看着那片在病号服下若隐若现的淡金色印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上，那道缠绕的光带，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江临渊的手背上，烫得他瑟缩了一下。
　　“等你能自己下床了再说。”他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去眼泪，声音却软得像棉花，“现在……给我好好躺着。”
　　江临渊没再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将脸转向窗外。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冷杉木信息素虽然微弱，却稳稳地缠绕着白玫瑰香，像在诉说着无声的承诺。
　　晏归鸿在床边坐下，看着监护仪上渐渐平稳的曲线，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知道，江临渊的恢复会很漫长，蝰蛇的威胁也还没彻底解除，但只要他们还能像这样握着彼此的手，只要那片淡金色的印记还在发光，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走廊里，老陈看着病房里交握的手，悄悄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电子钟的“滴答”声还在继续，却不再刺耳，反而像首温柔的歌，陪伴着这对历经劫难的人，等待着真正的黎明。
　　阳光越来越暖，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的鸟，再也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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