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扇门都在看我

　　“蛋蛋，”谢顿漫不经心地伸手拨弄他的制服钮扣，哑声问道：“你怎么又沾上香水味了？”
　　“有吗？”旦念安面红耳赤，只能岔开题：“你赶快穿好衣服，我有事问你！”
　　没想到这句话让头顶上的人嗤笑出声：“好。”
　　谢顿双臂越过他身躯，把人??住在厚实的双臂中，随后轻轻一托就把人掫了起来。
　　“谢顿！”旦念安像受到惊吓的幼猫一样喊叫他的名字，娇瞋道：“快点把我放下来！”
　　他双脚根本碰触不到地面，笔直的小腿在慌乱地摆动，屁股上的软肉挤压到身后硬朗的身躯，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
　　其实旦念安的身高不算太矮，可在身高有185+谢顿的眼里根本不够看，就像个小朋友似的。
　　谢顿置弱妄闻，他抱着旦念安走进了房间，放在床上的动作很是轻柔。
　　他感觉怀里的人就像是脆弱的金丝雀，轻轻一捏就会娇气地喊疼。
　　旦念安脸更红了。
　　谢顿揉捏他小巧的耳垂，亲了一下他发红的脸颊：“快去洗澡吧，你身上都是香水味道。”
　　他最讨厌的香水味。
　　“哦…”旦念安声如蚊蚋。

　　本着不能弄脏别人卧室的原则，他刚想在脱下皮鞋，就被谢顿握住了纤细的脚踝，看样子是想给他脱鞋子。
　　“我自己来！”旦念安指尖都在泛红，想都没想直接反握上去。
　　明明是自己来别人家里做客，怎么反客为主让前男友帮我脱鞋子啊？！
　　“蛋蛋…”谢顿压抑住内心逐渐膨胀的占有欲，把它细细嚼碎，咽了下去，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如果不想我帮你洗澡的话就不要说话了。”
　　“噢…”旦念安触电般瞬间缩手，双手捂脸，感觉脸像火烧似的更红润了。
　　如果他能做一个埋在地里的鸵鸟，那他情愿做一辈子。
　　【10085：直播数据不错，继续保持。】
　　“………”可能热血上头来找前男友商量事情本来就是件错事吧，旦念安心里如此反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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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傍晚闭馆的博物馆游人已散去，冷冷清清。旦念安还没踏进保安室就听到灭弟非常豪迈的笑声回荡在走廊里。
　　“哈哈哈哈哈小丧！”她脸上止不住的大笑起来，急于分享自己的笑话：“我跟你说！阿真跟我经常都会去一个固定的摊位买肠粉。，然后…哈哈哈哈哈，然后熬夜太困了，鹦鹉睡了嘛，我们也懒的说话了，就指着哪个碟子表示要加什么肉。”
　　“结果…结果今天那个老板问我是不是哑巴？他要送我肠粉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灭弟拍桌子狂笑不止。
　　而本该免费肠粉的真正拥有者——王宝真则一脸黑线。
　　“我讨厌吃肠粉。”他默默比划道。

　　“对了阿真你昨晚...”旦念安沉吟片刻，吞吐出一句：“灭弟姐昨晚都在跟你在一起吗？”
　　“啊？”莫名其妙的王宝真怔了一下，随后哄堂大笑：“哦，昨晚我们不是见过吗丧彪哥！以为又是精怪？”
　　旦念安不解：“可是你的脸上的伤痕都没了。”
　　“拜托，我也是走颜值路线的，为了维护我英俊潇洒的脸去商城买了药膏涂好了。”王宝真异常自信的摆了几个帅气的姿势，辣眼程度激发了旦念安的直播间里一阵无语。
　　“原来是这样...”他也不在纠结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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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嘹亮悦耳的节拍声从木雕展厅倾泻而出，富有生命张力的舞蹈与手电筒照应出来的黑白两色场景完美融合，就像是经典电影里的桥段：“独自练习的舞蹈演员为了追寻自己的梦想不断努力着，剧情跌宕起伏，即使面对对命运的戏弄小玩家也依旧保持自我，不断的奋勇向前。”
　　旦念安额前刘海都被濡湿，他拿出白桃乌龙味的纸手帕擦了擦，深深地喝了几口保温杯里的暖水才缓过神来。
　　昏暗的手电筒投射在休息片刻的小玩家身上。

　　自从知道这个舞蹈是用来超度灵魂，直播间的观众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旦念安一枪击中，随后超度上路一条龙服务，都没人敢喊老婆你跳的好美之类的话了。
　　这已经是旦念安学习跳舞的第三天了。

　　“吾甚为不解，人寿短，何学此舞焉？”金漆大神龛的灵魂此时正举手到手电筒前，百无聊赖地望着白炽的灯光跟空气中灰尘从她手心穿过。
　　她的手已经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可她还是活了两百多年。
　　“这个嘛…”旦念安歪了头想了想，非常有哲理性的开口：“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这是他在书上看过的句子。
　　“在我来到这个游戏之前人生过的非常的短暂苟且，我没有体会过放回被留堂的滋味，没有交心的朋友跟我过生日切蛋糕，也没有在夜雨中与小猫漫步，更没有在舞台上展现自己闪耀的光芒。人生的时间永远的停留在医院的病床上，不是打针就是在打针的路上。所以哪怕只是普通的活着，我也想尝试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这一次，我想要好好的活着，尝试自己没做过的事。”
　　“善，生亦有活。”金漆大神龛的灵魂难得露出赞同的样子。
　　“汝学三晚有成，以前亦是学舞者乎？”
　　旦念安点点头，语气平静：“差不多吧，我之前是地下偶像团的成员。”
　　“何为地下偶像？”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过这种词汇。
　　旦念安一时也卡壳了：“嗯...就是小明星小歌星？”
　　大神龛灵魂还是不解：“何为小歌星？”
　　“…就歌姬跟舞娘的结合体！能歌善舞者也。”旦念安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么个结合词。
　　“善。”这个老古董终于理解了。

　　·
　　“哒哒哒。”

　　博物馆漆黑的走廊里孤零零地行走一人，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这个他已经工作了五年的地方。
　　岁月的痕迹并没有过多停留在他脸上，反而忙碌于照顾白血病的儿子让他两鬓斑白，两点一线的生活让他倍感疲惫。

　　“元大叔，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旦念安刚刚换了一身制服从走廊尽头的厕所下来。
　　那间厕所的灯光还没修好，位置又偏僻，可因为是最后一次跟纨跨子弟相遇的地方，反倒是一个怀念的好去处。
　　没成想一下来就遇到熟人了，还是白天值班的保安。

　　“小丧自己巡逻呢？”元大叔对他出现在这里似乎不感到惊讶，冲着他抖了抖手里的塑料袋子：“有东西忘记拿了。”
　　袋子里的物件发出清脆的声响，听声音好像是元大叔常买的瓶装牧场牛奶。
　　“下次叫我帮您拿就好。”旦念安微微一笑，招牌的小虎牙甜甜的挂在嘴边。
　　“我们走这边吧？”元大叔不经意地指了指后门的位置，那是前往被海关没收的走私货物跟假冒伪劣的假文物所展示的展厅。
　　自从上次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了。
　　“嗯。”

　　两人并肩走在博物馆的走廊内。
　　恍惚间觉得自己就是任职在这里的守陵人，行走在这个巨大干燥而喧哗的文物墓园里，不时缓缓飘来的文物灵魂向你问好，奇怪又熟悉的感觉。

　　“轰——”
　　展厅通道里，迎面飘来的一辆驱车的灵魂们，旦念安下意识侧身让行。可白天保安元大叔视若无睹，对那群灰白色的虚无甚至竟连眼皮都没抬，径直从它们虚化的躯体里穿了过去，连脚步都没顿一下。这惊悚的一幕让旦念安踌躇不前，他慌忙对着灵魂们躬身点头，随后追赶上元大叔不曾停歇的步伐。

　　“你...孩子的身体怎样了？”旦念安礼节性地开口询问。
　　“还是老样子，唉…”说到了孩子的事情，一直沉默寡言的元大叔也变得健谈起来。
　　“幸亏找到匹配的骨髓，可手术跟手续的费用更是一个无底洞1我们这些普通家庭哪里承受的了？一场大病回到解放前！”他顿了顿，满眼都是心疼：“我多希望是我自己病倒，什么针都往我身上扎，也不想要看见他病成这个样子…”
　　“你说做父母哪里容易？小时候怕他生病，长大了又怕他学坏。现在病了没有一刻不操心不忙碌的，我的妻子也是昨天通宵没有休息一直在守护着……”

　　旦念安默不作声地全盘接受，元大叔积压许久的情绪好不容易有地方释放出来，犹如滔滔江水破了个宣泄口一股脑地倒出来。
　　“小丧是谢老师的家属吧？之前我有个亲戚问我有没有好的男生介绍，我一下子就想到他了，想给他拉拉媒，谁知道他说有家室。”
　　“谢老师学历好职位高，又是正式编制的员工，福利待遇自然没得说，他的工资挺高的吧？”
　　突然被Q到的旦念安还没反应过来，他才反应道：“嗯…啊？”
　　“这个我不太了解…”他尴尬一笑。
　　“小年轻就是太过拘谨，你们两个要过日子的，以后他的工资自然也是交给你。”元大叔没有察觉出他的尴尬，继续侃侃而谈。
　　“你也是不容易，晚上要通宵巡逻又要做任务肯定挺累的吧？有没有想过换一个轻松一点的工作？”
　　“啊…还好还好。”旦念安略微尴尬，还有不到两天时间游戏就结束了，他也不用继续熬夜。

　　看似风平浪静的局面底下暗流涌动。
　　他有种预感，要变天了。

　　窗外飘来的重瓣桃花被两人踩在脚下，周围弥漫着浓郁的桃花香，揉碎夹杂在黑暗中，像是夹带着一丝死亡的气息。
　　“时间不早，我有事先走，你晚上巡逻注意安全。”元大叔瞧见他一路上都心不在焉，也没多问，只随意抬了抬手，打算转身离去。
　　“等等，元大叔！”旦念安喊住了他。
　　“怎么了？”元大叔有点不解，手里拿着的塑料袋子发出了清脆的玻璃声。

　　“请你，”旦念安顿了顿，手指死死抓着毛衣开衫边缘，企图止住身上的颤抖，他用着堪称最平静的声音说道：“把文物放下再走吧。”

　　“晃荡——”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元大叔站在阴影里，上半身隐于黑暗中，下半身微露在走廊灯下，手里握着沉甸甸的塑料袋子，那股重量似乎随时都会压垮两人。旦念安看不清他的表情，空气中弥漫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呵。”元大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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