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霹雳]梦中笑问故人安

　　这日的雁门关校场，比往常要热闹许多，引得不少休沐的苍云军士三两两地围在场边，抱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

　　场中情形着实有些……特别。

　　两个身形高大、穿着标志性紫衣白貂裘的青年男子，手持造型霸气的横刀，正围着一個身形明显单薄些的青衣青年“痛殴”。那青衣青年手中并无兵刃，只有一柄缠绕着微弱气芒的短轻剑在他周身断断续续地飞旋、格挡，显然是以气驭剑，只是那气时凝时散，光芒明灭不定，显得颇为吃力，让他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更奇的是，场边还有个容貌明媚、穿着鹅黄衣裙的姑娘，不仅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拍着手，笑靥如花地高声叫好：“打得好！大哥二哥再加把劲儿！对！攻他下盘！哎呀，阿炜你笨死了，侧身啊！”

　　这诡异的组合，正是柳家三兄妹与叶炜。

　　自两年前柳浮云和柳静海先后到来，又将话半摊开来说之后，这对拧巴兄弟便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会错开时间，或一前一后，来到雁门关探望柳夕。他们心知肚明大哥柳惊涛那刚烈霸道、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因此这两年来，竟是谁也没敢将柳夕与叶炜早已情根深种、甚至同居一处的消息透露回家里。

　　某种程度上，他们何尝不是在用那个万能的“拖”字诀？欣慰的看着一天天变得开朗、重现笑颜的妹妹，但是又无法坦然接受妹妹与“对头”家的小子在一起的事实，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家里其他人——对，他们连独孤夫人都敢没告诉。于是，只能这般鸵鸟似的，能拖一日是一日。

　　然而，千算万算，他们都没算到，柳夕这个自小被宠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死妮子，竟偷偷拉着叶炜，跑去官府，悄无声息地把合籍文书给办了！

　　当柳浮云和柳静海得知这个消息时，两人险些背过气去。生米煮成熟饭也就罢了，这简直是直接把饭锅都给端了！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就该直接告诉大哥！棒打鸳鸯打就打了！’那一瞬间，两兄弟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可这念头在看到柳夕幸福的模样时，又硬生生哽在了喉咙里。

　　舍不得。

　　对着这样一张笑脸，他们如何下得去手？如何能亲手将她推向痛苦深渊？

　　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与憋闷，自然全都转移到了那个“拐走”他们宝贝妹妹的罪魁祸首——叶炜身上。

　　于是，便有了校场上这“二打一”的局面。这场比斗，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私心。柳浮云刀势刚猛霸道，每一刀都带着呼啸的风声，仿佛要将这两年的担忧、不满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酸意全都劈出去。柳静海则刀走轻灵，角度刁钻，配合着兄长的猛攻，专门寻叶炜气息衔接不畅、剑光黯淡的间隙下手，刀刀都透着一种“你小子何德何能”的审问与挑剔。

　　更让他们憋屈的是，柳夕还在场边看得兴致勃勃，时不时为他们的“精彩”攻击叫好，那模样，活像是来看热闹的，而不是来担心她新婚夫君的。这无疑是在两位兄长心头的火苗上又浇了一勺油——合着他们在这儿替你‘出气’，你还挺乐呵？

　　叶炜此刻的状况确实算不上好。他的武功虽恢复了部分，内力也能勉强支撑以气驭剑，但面对柳浮云和柳静海这等高手默契的联手进攻，依旧显得捉襟见肘。气息断断续续，剑光时强时弱，身上已挨了好几下刀背，衣衫也被划破了几处，显得有些狼狈。

　　然而，在这看似被动挨打的局面下，叶炜心里却诡异地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感，甚至带着点隐秘的畅快。

　　很难说清楚这股情绪的来源。或许是被废武功、缠绵病榻那两年积压的郁气，在如今能重新执剑、还能与当世高手过招的情况下，得到了某种宣泄。又或许是，当着这两位一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身份特殊的大舅哥的面，他叶炜，不仅赢得了他们妹妹的芳心，还“胆大包天”地直接与她成了合法夫妻！这种近乎于当面挑衅、虎口拔牙的行为所带来的刺激感，混合着柳夕此刻毫无保留的支持与笑容，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兴奋剂，让他即使挨着打，脊梁也挺得笔直，眼神亮得惊人。

　　他甚至在某次艰难地架开柳浮云一记重劈后，趁着气息回转的间隙，扯开带着点淤青的嘴角，对着柳浮云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畏惧，反而有种“你们再气，夕儿也是我的人了”的无声宣告。

　　柳浮云被他这笑容激得火冒三丈，刀势更猛，低吼道：“臭小子！别得意！”

　　柳静海眼神也更冷，刀光如附骨之疽，专门往叶炜气息运转的关键节点上招呼，打乱他的节奏。

　　场边的柳夕看得分明，她自然知道两位兄长手下留了情，也看出叶炜是在咬牙硬撑。但她更读懂了叶炜眼中那簇不灭的火光和那份近乎幼稚的骄傲。她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却依旧扬声喊道：“阿炜！坚持住！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这话听在柳浮云和柳静海耳中，更是五味杂陈。

　　妹妹这心，偏得都没边了！

　　这场充斥着私愤、憋屈、骄傲与无声宣告的“切磋”，最终以叶炜内力耗尽，被柳浮云一刀背拍在肩胛骨上，踉跄几步半跪在地而告终。他喘着粗气，汗如雨下，身上多处钝痛，模样狼狈，但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甚至带着一丝完成某种仪式后的释然。

　　柳浮云和柳静海收刀而立，看着半跪在地却依旧挺直背脊的叶炜，又看看快步跑上场、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给叶炜擦汗的柳夕，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挫败，以及一丝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认可。

　　柳浮云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粗声粗气道：“还算有点骨气，没直接趴下！”

　　柳静海则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语气听不出喜怒：“内力恢复尚可，控制力太差，还需苦练。”算是给出了一个不算评价的评价。

　　叶炜忍着痛，对两位青年抱了抱拳，语气诚恳：“多谢二位兄长，手下留情。”

　　这声‘兄长’叫得自然无比，却让柳浮云和柳静海身形皆是一僵，脸精彩纷呈。

　　“谢谢哥哥们指点阿炜武功！”柳夕笑嘻嘻的话语更是直接把二人没来及说出的挑刺憋了回去。

　　柳浮云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扛起大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都透着股憋闷。

　　柳静海深深看了叶炜和柳夕一眼，目光复杂，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跟着离开了校场。

　　围观军士们见没热闹可看，也嘻嘻哈哈地散去，只是今日这情形怕是很快就要成为雁门关茶余饭后的新谈资了。

　　柳夕扶着叶炜，看着他龇牙咧嘴却眉眼带笑的模样，忍不住嗔道：“你还笑！疼不疼？”

　　叶炜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疼，但心里痛快。”他看向柳夕，目光温柔而坚定，“至少，他们承认了，不是吗？”

　　柳夕看着他，眼中笑意更深，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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