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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量
咫尺天涯。
天涯,咫尺。
连轶愣愣地看着眼前闭目静坐的人,沉静安宁的神情,仿若只是睡着一般。
连轶缓缓伸手往前,然手却停在了离云舒脸庞半尺之距处。
欲前难前的手,昭示着手之主人的恐惧与绝望。
“前…前辈?”
见有人化光而至,停在那闭目凝神,背对着他们的人之前,懵圈的须尽欢众人,只得小心翼翼开口道。
连轶转头看向须尽欢众人,看着他们身上残留的痕迹,连轶瞬间明白了云舒为何而死。
“对不起。”连轶重新看向云舒。
云卷云舒,为的,便是彻底摆脱柳氏一族留在云舒身上的噩梦,然,在目睹至珍至重之人为自己而死之后,猝然面对的,是自己最初的噩梦。
最终,云舒依旧是以柳氏一族之血脉这一身份而死,所救之人,是一开始便是敌对势力里的人。
但不能不救。
向晚意杀人诛心的能力,当真卓绝。
“前…辈……。”
“你们下山去吧。”面对着眼前什么都不知道的众人,连轶心力交瘁。
“这……,”众人面面相觑,犹疑不定。
“前辈,可是须尽欢之人?”人群之前的修士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不是。”
“那,抱歉,前辈。”须尽欢御下甚严,没有命令,他们不敢离开。
“滚!!!”
连轶甩袖一扫,将须尽欢的众人,尽数扫落山下。
山脚下。
从山顶到山脚,只是一瞬间。
“这,就是绝顶修士的能为吗?”人群之中有人羡慕开口道,他们千辛万苦爬了几天的山,不过是绝顶修士一甩袖间的能为。
“不知道我能不能达到前辈的境界。”
“很难吧……?”
“世事无绝对。”
“有人…有人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一直云里雾里的,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
“我们现在要如何?”
“等吧,”等下一道命令的到来。
“可是……,万一又碰到那位前辈怎么办?”
“人家能御剑,为何要走路?”
“哦,哦,我忘了。”
“安静一点吧。”
咫尺天涯上。
霞光万丈,照亮整个山顶。
霞光之下容颜,愈发夺目,置于膝上的流云剑,在霞光之下亦是愈发的流光溢彩。
连轶缓步走到云舒身边,弯腰缓缓地将云舒抱入怀里。
一夜之间,他失去了两位至亲之人,这两位至亲之人,亦是他最后的亲人。
“你们明明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云舒,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无能,让你最后独自承受这些。
“父亲,对不起。”是我招惹是非,害你身陨魂消。
“是我之错,一切……。”一切,皆是连轶之错。
一滴一滴的清泪,顺着连轶的脸颊,滴在云舒的身上。
尘世种种,原来是这般得沉重。
楚山。
宁静不过一日夜的楚山,此刻再开战局。
“轰隆隆!”
堆尸成山的焱山天险上,今日再堆尸山高度。
焱山天险不远处高山之巅上。
“楚山之主还未来?”逍遥台楼主望向楚山大长老。
“容逝入魔,她前往阻止。”楚山大长老道。
“这……。”
楚山长老叹了一口气道,“族长在此关键此刻离开,实属不该,但,天誓秘境之事,容逝帮助楚山良多,这个恩情,楚山必须还。”
今日过后,不知世上是否还有楚山,楚山一族可以灭,但,不能欠着别人恩情不还而亡。
“我明白了。”逍遥台楼主亦叹气道。
“奇怪,须尽欢长老怎么舍得出关了?”乐音阁阁主凝眉看着焱山天险对面的高山之巅。
须尽欢的长老,均是元婴修为,或许是因为商人重利惜命之缘故,须尽欢长老的风格,一向是喜欢广揽世间英才为其所用,至于他们自己,则是躲在幕后伺机而动。
如今,乐音阁的阁主,在焱山天险对面的高山之巅上,看见了须尽欢的几位长老。
“向晚意晋级化神,锁雾都被毁得只剩十之一二。”灵犀楼楼主有些头疼道。
“与虎谋皮的代价,”
“这代价,着实太大了。”近万年的积累与心血,一朝尽毁。
“须尽欢被毁,这群长老不应该去找向晚意吗?”
“怎么找?如今的向晚意,是坤舆大陆唯一的化神,还是真正透彻化物经的化神,须尽欢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向晚意热身。”
“就算不找向晚意,也可以呆在长老阁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灵犀楼楼主忍不住叹气道,“锁雾都被毁得只剩十之一二。”
“这你已经说过了,”逍遥台楼主吐槽道。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锁雾都里有谁在?”
“谁?”
“臧落。”
“臧落!”
“臧落??”
一语惊天雷。
“他…他…。”一向冷静自持的乐音阁楼主,此刻却也是惊惧交加。
“嗯。”灵犀楼主点了点头,“臧落一直放在越雾楼里的灵涧阁内,向晚意晋级化神之时,并未将之移出。”
换句话就是,那个死了近百年,一直靠奇珍灵药维持尸身的人,在向晚意晋级的雷劫中,彻底灰飞烟灭。
“向晚意是疯了吗?”
“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一个有着顶级战力却已彻底疯了的人,呆在他身边才是最危险的,这也是为何须尽欢的长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下,是真真正正的,听天由命了。”逍遥台楼主绝望道。
原本还能寄希望在连轶、云舒、容逝这些后起之秀身上,然而如今,云舒生死不明,容逝入魔,单只有连轶一人,又该如何用元婴的修为去对抗向晚意的化神修为。
一旦连轶败,向晚意将再无敌手。
顶级战力加上其亲手将挚爱之人扬灰的疯劲,修真界在这样的人的摧残下,今后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
“先过眼前这关吧。”乐音阁阁主重新将目光放回焱山天险的战场上。
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因对方长老的加入,因己方连轶楚霖的离开,开始出现了倾斜。
“如画江山,如今因一人而不再明艳,这……,唉!”逍遥台楼主叹气道。
“恩怨情仇,本就是人之宿命。”乐音阁楼主道。
灵犀楼楼主刷得一声又把扇子打开,“再感叹下去,对方就要赢了。”
语吧,灵犀楼楼主身影一晃,人已到焱山天险战场中,手中辟尘扇流转幻化,直接对上了须尽欢长老。
“等等我。”逍遥台楼主法剑幻化在手,持剑加入焱山天险的战场。
“还有我。”楚山长老跟在了逍遥台楼主后面。
高山之巅上,很快只剩乐音阁阁主一人,乐音阁阁主垂眉凝思,确定乐音阁里的一切已安排妥当后,随即脚步轻移,跟在战友的后面,加入战场之中。
焱山天险上,再次慢慢地升起了红色的雾气,那是人血的红与热。
作为万物之灵,不论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无形的恩怨情仇,亦或是那一身难凉的有形热血,都能惊艳着万物,主宰着万物,不负其天之骄子之名。
然而,主宰着万物的万物之灵,却依旧主宰不了自己的七情六欲,世间种种恩怨情仇的重量,唯当事人的命可以测量。
人,永远都无法圆满,这,大概就是人作为天之骄子的代价。
蒸腾的红色雾气越来越浓,慢慢地,把整个焱山天险都笼罩了起来。
容城城外荒郊之地上。
血,
一滴一滴地滴在荒地上。
虽同是元婴修为,但容逝所练的功法是天戮,彻底参悟天戮的容逝,鬼神难阻。
“哪怕牺牲我自己,我也不会让你踏入容城一步。”剑伤满身的楚霖,勉力再提灵力。
“杀!”无心无情之人,双眸深处唯有杀。
“轰!”
“噗!”
剑气压着刀气,以强横之势,朝着楚霖压去,只刹那,剑气透身而过。
汩汩鲜血,不断从体内溢出。
受剑劲不断后退的楚霖,勉力运气让自己停了下来,随后,以刀驻地,勉力地支撑自己。
楚霖抬头,看向眼前已成心魔奴隶的人,含霜的双眸,掩盖了楚霖真实的内心情绪。
“呵,呵呵。”楚霖抬手,用衣袖将自己嘴角鲜血擦拭干净。
“楚山一族除了炼器外,于阵法一途,亦有其独特天赋。”
语罢,岁月刀脱手而出,插在了楚霖与容逝中间的荒地上,霎时,以岁月刀为中心的四周,亮起金色的光芒。
“我胜不了你,但我能困住你。”
同为元婴修为,但因为修炼功法的不同,两人之间的武力值,有着一段不短的差距,庆幸的是,入魔的容逝少了人之思维,无法察觉出楚霖的真正目的,这也是楚霖能够布阵成功的真正原因。
周遭的一切,并未引起容逝一丝波动,容逝凝劲于掌,恢弘掌势,以雷霆之势,轰向岁月刀。
“轰!!!”
“噗!”
立于阵心的岁月刀不动如山,但楚霖却再受重创。
凤翎困阵,楚山不传之秘法,此阵,可困同阶及同阶以下所有修士。此阵唯楚山之人能布置,因为布置此阵的基本要件,是楚山之人的性命。
金光围拢已成,阵法开始顺利运行,而此时的楚霖,身子开始变得透明起来,随后,明明灭灭的身影,开始幻化成点点金光。
金光一点一点,汇入阵法之中。
楚霖静静地看着眼前不断挥掌向岁月刀的容逝,此刻的她,心突然静了下来。
楚山一族的责任,楚霖一直背在身上不曾放下,弥补也好,愧疚也罢,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早已淹没在层层如山的事务之中。
空虚,迷茫,无处停靠的情感,一直缠绕着楚霖,不曾离开过。
直到天誓秘境一行,直到楚山一族面临生死存亡,楚霖才彻底知道,自己背负的信任,肩负的责任,是多么的重。
生命的重量,如何测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测量方式,楚霖亦不例外。
不负家园,不负恩义。
“但愿能来得及。”
“容逝……,保重。”
明明灭灭的身影里,一张笑颜如初,明媚而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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