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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变(上)
虫母和骑士之间的关系再度降到了冰点，这次的原因据说是因为虫母做了噩梦。王虫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这两位总是在分分合合，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只向来好运气的蛾子就能触底反弹了。
现在它们更在意的是虫母的安产问题，谁都希望这些虫卵能够顺利的降生，好让它们的母亲少吃点苦头，只可惜事与愿违。
就在今天，白塔例行问诊的医师宣布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殿下，虫卵的发育似乎有点问题，我想最好还是前往内巢做更进一步的检查。”这名医师斟酌着说道，它是一只蚰蜒雄虫，生有无数个灵敏的附足，能够精准的感触到虫母腹中虫卵的情况，一直都是历代王巢虫母信任的助产医师。
希尔顿脸色一瞬间就凝了下来，他就着卡瑟斯的搀扶坐起身来，手臂呈一个保护的姿态挡在了腹部前。
“说清楚，究竟什么问题？”他的语气实在称不上善意，毕竟没有哪一个母亲乐意听到有关孩子们的坏消息。
那只蚰蜒雄虫伸着无数小臂又轻轻按了按他的腹部，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貌似有虫卵出现了粘连，但是粘连情况是否致残，还要借助精度更高的仪器才能确定。”
希尔伽没有接话，他向哈文投去了目光，哈文也立刻心领神会，上前跟着蚰蜒医师指的几个位置按了按，最后却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眼见着这位虫母的脸色愈发沉郁，蚰蜒医师怕的触角乱蹦，急忙出声宽慰:“不过您不用担心，殿下，这是很常见的事，法恩殿下之前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内巢有完善的设备和精密的仪器，我们对此也有很充足的经验。”
听上去确实是万无一失，但是希尔伽一听到要去内巢就浑身不对劲。
“不能就在这里进行后续治疗吗？”他最后还想挣扎一下。
“恐怕不行了，那些仪器运不出来，而且有关审批的程序和能源的不可移转问题……”
总之解释了一堆就是“不行”的意思。
事以至此，希尔伽就算是100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搬进了内巢里。
内巢是王巢虫母的寝宫，自然没有他自己的小花园自由，虫侍们早已给他分配好了房间，所有的王虫不可能都和他挤在一间房，权衡之下，希尔伽只能带上卡卡和莱因哈特，其他王虫的房间则在他的隔壁和对面。
——
自从搬进内巢的那天起，希尔伽就时刻保持着十分的警惕。
这里充满了另一只虫母的味道，让他很不自在，所有的墙饰和壁画又都有着极为统一的元素，明晃晃的向他召示着一个事实:
这是属于爱因的领域。
除此之外，希尔伽还闻到了另一股味道，像是非常苦涩的药汤，混合着多种血的味道。
这个气味其实很淡，但是也许是因为孕期身体比较敏感的原因，希尔伽一踏进来就连连干呕了好几下，唬的哈文还以为是孕反症状又去而重返了。
“有味道啊，很难闻。”希尔伽皱着眉捂住了鼻子，一旁的约里亚特吸了吸鼻子，什么也没有闻到。
蚰蜒医师的表情有一刻很复杂，他快速的掩下了心绪，很自然的解释道:“殿下，白塔最近确实借用了内巢的一些仪器研发新药剂，事后我们也做了清理，没想到还是冲撞您了，实在抱歉。我会尽快替您做个检查，然后您就可以回房间早点休息了。”
希尔伽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进行检查。
万幸检查的结果比较乐观，粘连的症状还不至于影响虫卵的发育，当前阶段只需要使用药物辅助治疗，再时刻注意粘连虫卵的发育情况就可以了。
在经过一个疗程后，虫卵的发育情况已经稳定了不少，白塔那边却还是没有要放人的意思，那些雄虫总是劝他再等一等，希望一切危险情况都排除了再走。
“行吧行吧，我看你们能给我治出什么花来。”希尔伽翻了个白眼，接过苦涩的药汁一饮而下，语气听上去倒是没那么不耐烦。
他的面前摆着一沓电子成像报告，上面全是一成不变密密麻麻的泡泡。
希尔伽却很珍惜的把这些影像看了又看，毕竟这些泡泡可不是普通的泡泡，那就是他肚子里的几只虫卵。
虫母的身体太过精妙，孕期时为了保护胚胎，还会自分泌出一种介质裹住虫卵，直至它们发育出完全坚固的釉壳。
因此一般的仪器光线根本无法穿透这些介质，也就无法精准观测到虫卵的具体状况，至少歌鸟子巢的仪器还不能这么清楚的将虫母腹中的虫卵成像出来。
不过得益于母巢的先进设备，希尔伽现在能把他未出世的幼虫们提前见上一面了。
包括他在内，其他的王虫也感到很惊喜。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观的看到生命孕育的过程。
雄虫们确实讨厌争宠的虫嗣，但每只雄虫都不会抗拒新生命的到来。
这是虫巢新生的血脉，是虫母基因的延续，更是整个虫族帝国的根基。
“天哪，这是有几个啊？这简直是塞的满满的啊。”虽然几个大泡泡比较好认，但周围还有排列的非常紧密的小泡泡，约里亚特拿过其中一份影像，数的稀里糊涂。
“4颗高阶卵？”阿拜蒙蒂斯也凑过来看了看。
希尔伽闻言失笑，他拿来另几份不同时间的影像，向他们展示第5颗卵:
“是5个呀，喏，在这里了，它和另一颗卵粘连了，不过这几天的影像看上去已经逐渐长开了。”
这听上去真是一个好消息，说明白塔的药物治疗在起作用，这也是希尔伽为什么能容忍继续待在内巢的原因。
拜托，谁能拒绝每日一张的虫卵相片呢？要不是光线照多了对虫卵发育有影响，他巴不得摆个仪器在面前实时观察虫卵的动向。
“这应该是只小闪蝶，根据光斑来看，这颗卵透明度应该很高。”哈文略通一点这方面的专业，大致的画出了一个轮廊。
这些讨论引的莱因哈特频频探头，他也很想看看这些虫卵。是小蛾子多点了？还是小闪蝶多点了？不知道有没有花斑小蛾子或是白金的小闪蝶？
他兀自琢磨着，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批虫卵，那也是5颗卵了，他还记得那只透明卵的小闪蝶。
听到哈文的描述，希尔伽也自然想到了那批可怜的虫卵，他下意识的朝角落的莱因哈特望了过去，于是两人的目光便就这么相触了。
希尔伽抿着唇移开了视线，没有表示什么。
只是那些影像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到了莱因哈特手里，那时已经夜深了，不知道是谁看完了随手搁在了桌上，让他捡了个漏。
那天晚上，他站在窗边，就着昏暗的月光把这些泡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久才走进了房间。
祂睡的很沉，莱因哈特还是静悄悄在祂的颊上覆了一个吻。
“晚安，愿妳今夜好眠。”
祂祷告道。
但是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虫族的母巢由地表之上的行宫和地表之下的原巢组成，相比于华丽的行宫，建造于地的原巢显得既原始又神秘。
可实际上，这古老的地下巢才是虫族一切先进技术的诞生地。
“配对结果怎么样？”有个声音低低的道，显得很焦急的样子。
“出来了！80%！！80%！母神在上，这是个奇迹，我们终于找到了拯救祂的办法！”回答他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一时间，整个原巢里便嗡鸣了起来，无数个声音开始低语:
“母神已经指明了方向，
最后的药引▼▼▼
……
而我们伟大的母，
祂将存续。”
浓重的恶意自这里生根发芽，但高居于地表上的虫母们对此毫无察觉。
——
希尔伽感觉到有点冷，他下意识的朝身旁的怀抱里滚了滚，却只触到一片濡湿。
滴滴嗒嗒的温热的液体把他的手都浸红了。
这实在是一个很惊悚的梦，梦里的卡卡脸上都是血，莱因哈特的身体又四分五裂了。周围的管子里是什么肉？那些满地乱爬的残肢又是什么？
还有一股很甜的味道，让他很想再度睡过去。
“希尔伽！希尔伽！不要睡！”
有个声音冲他吼道。
啊，这不是梦。
于是他瞬间就清醒了，馥郁的甜香褪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劣质的香精味。
那来源于中央放置的一小瓶液体，里面掺杂着爱因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妈妈的香味，但更多的还是低劣的分子化合物的味道。
很明显，这是一瓶伪造的，或者说是人工制造的王巢虫母信息素提取液。
就是这种味道迷惑了他，让他陷入了休眠。
“没事的希尔伽，没事的，别害怕，我和卡瑟斯都在这里。”莱因哈特把他拥在怀里，安抚性的拍了拍。
“什么情况？”他压低声音问道。
莱因哈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极快的解释道:“有虫子动用空间转移的伴身能力把我们带到了这里，它们的目标应该是你，只是单独带走你势必会引起我和卡瑟斯的注意，便干脆把我们一并转移了。”
“他们用了东西影响我们，还让你一直睡着醒不过来。”卡卡解释的就更简单了。
希尔伽皱着眉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貌似是一个实验室，而且还在进行着被母巢禁止的实验。
它们在研究虫母，那瓶伪造信息素就是最好的证据之一。
“看吧，我说过他会醒来的，我们没想要他的命，哈哈，至少目前没有。”
与此同时，高大的红火蚁自暗处走出来，身后还有一群蓄势待发的蚁群。
希尔伽认得这只红火蚁。
“克洛提斯，你要造反。”他眯起眼冷声道。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确认了来者不善，这群虫子已经偏离了雄虫的本能，在虫族，任何一只雄虫都必须保持对虫母的绝对敬畏，更惶论做出拿虫母做实验和绑架虫母的事。
克洛提斯闻言身形确实僵了一瞬，他没想到这只虫母这么快就踩中了他的痛点，但是他现在可是有恃无恐。
“怎么是造反了？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王巢虫母，每只虫子都应当为祂献上一切。包括你，尊敬的歌鸟子巢虫母殿下，你应该为你能够为此献身感到荣幸，我们会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的。”
正说着，他就示意蚁群开始动手。
只是他一颗谋逆之心蠢蠢欲动，身后的虫子们对虫母却还是有所忌惮，畏畏缩缩的没有一个敢上前。
这个怂样让他气的触角乱抽:
“怕什么？别忘了你们宣誓效忠的只有爱因殿下！而且这个所谓的虫母已经失去了控制精神网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动用精神威压，对我们毫无威胁！赶紧把他带过来，爱因殿下还在等着我们！”
蚁群们受到鼓动开始骚动，终于有几只胆大的开始冲了上来。
莱因哈特和卡瑟斯也是反应迅速的就挡在了希尔伽面前。
他们打的非常猛，一时之间战况竟然僵持不下。
有一只高阶雄虫在混乱之中绕到了他俩的防守空档中，向他们中间的虫母举起了附镰。
那一瞬间莱因哈特心脏都快停住了，那只高阶雄虫有位移的伴身能力，他拼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希尔伽暴露在攻势之下。
“希尔伽！！——”
所有的虫子都在等待着血溅当场的那一刻。
也确实如他们所愿了。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那只雄虫被砸进了实验室坚硬的外墙里，脖子被扼的死紧，竟是当场就毙了命。
莱因哈特呆住了。
其他雄虫也呆住了。
他们宁愿怀疑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也不敢相信眼前这幕是真的。
你是说……一只雌虫赤手空拳把一个全副甲装的高阶雄虫嵌进了墙里是吗？
这不对吧？说好的虫母身娇体软易推倒了？
眼前这个外骨骼捏的咯吱咯吱响，看上去一副想把他们都杀了的虫子真的是虫母吗！
希尔伽确实是气的要死了，他现在感觉很火大。
有没有搞错？爱因这些王虫怎么老是和自己过不去？一个个的全凑上来贴脸开大，张口闭口王巢虫母王巢虫母烦死了！什么为之献身是他的荣幸，他希尔伽可不答应！
“你确实猜对了，克洛提斯，我还没有恢复控制精神网的能力，不过，”他把墙里那只雄虫抠出来掼到了地上，笑着回道:“我在废星活下来可不是凭借着精神威压。”
他和卡卡向来喜欢直接动用武力压制。
围在四周的蚁群左看右看，全都开始默默后退了。
它们可不想也被打成一滩肉泥。
克洛提斯咬了咬牙，他意识到情况有些脱离他的预期了，事到如今，他只能动用那一小瓶珍贵的信息素提取液。
没有虫子能抵抗基因里臣服于王巢虫母的本能，密封于瓶中时就尚且让虫子们目不转睛，而只需要一小滴，便能让虫子们前仆后继的拥过来匍匐在地。
这一次他把信息素全用在了一个实验体上，让那群虫子们全陷入了骚乱。
而做了万全准备的他，彼时就能直接对虫母发动攻击。
——
当浓重的信息素的味道充溢这间地下实验室的时候，莱因哈特就觉得不妙了。
这瓶信息素提取液里有王巢虫母的血液，现在它被用在了那个惊恐的实验体身上，轻而易举的就激发了他体内的授印。
让他不由自主的，甚至是情难自抑的想去保护那个可怜的实验体。
希尔伽只觉得头晕目眩，过高浓度的王巢虫母信息素简直不亚于王巢虫母释放的精神威压。
红火蚁步步紧逼，在成为王巢虫母的王虫之前，它也曾是虫巢最骁勇善战的战士，除了尤里安，没有任何一只雄虫是它的对手。
它提起前肢，与卡瑟斯打了几回合后便抓住了破绽，将卡瑟斯挑起来挥到了一边。
卡瑟斯被撞的生生晕了过去，瞬间不省人事。
“我会亲自把你作为礼物献给爱因殿下。”
它口器又张又合，已经抬起了强有力的镰肢。
但就在它砍下去的那一刻，它发觉自己攻势被挡住了。
那是莱因哈特，准确来说，是莱因哈特的一个头。
“不应该啊？……”它狐疑道，所有的雄虫，尤其是带有授印的莱因哈特，此时应该在那个实验体身边才对。
然后它定睛看了看，才发现莱因哈特确实在那个实验体身边，只不过只有半截身子。
原来这只雄虫一直锲而不舍的肢解自己，终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你活腻了吧死蚂蚁！谁给你的权利伤害我的虫母？”
莱因哈特的头吐出一口血沫子，冲它发出了狞笑，然后又扭过来十分开心的亲了亲希尔伽:
“哈哈！我做到了！希尔伽！这次我做到了！”
我终于违抗了我的本能，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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