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惊鸥鹭

　　鸣玉挠挠鬓角，“他对‘有趣’两个字有着很深的执念，以江伯父对他的了解，您认为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安王殿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深受太后喜爱，平日里不喜拘束。”

　　听了江守儒简短的回答后，鸣玉眼眸微动，接着问道：“他与贺大人的关系？”
　　“不知你们今日在大理寺有没有听闻，贺大人在四年前中秋宴上为奸人所害一事？”江守儒又提及这事，
　　想起田叔的讲述，鸣玉点头道：“有所耳闻，”
　　“当年将贺大人从荷花池里救上来的人，正是安王楚庆麟，”江守儒语气平淡，
　　鸣玉却很是惊讶，“啊？”
　　“也正是在此之后，二人的交际往来日益增多，”江守儒接着说道。

　　鸣玉皱皱眉头，歪了下脑袋，“那为什么贺大人好像？”
　　“总是在疏离他？”鸣玉的话没有说完整，然江守儒给她补上了，
　　鸣玉应是。

　　“安王身份尊贵，自小就被人捧得高高的，或许这也是一种孤独，”
　　江守儒深吸一口气，又将话头转到贺青身上，
　　“贺青这个人，黑白分明，从不媚言权贵，在官场上，他更习惯于独来独往，对他而言，安王的热情恰恰容易灼伤自己吧。”

　　鸣玉想想楚庆麟散漫的样子，贺大人不能把他当做同路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转转念头，又问，“贺大人知道，我们两个已经知晓当年之事了吗？”
　　“老夫已经提前告知他了，”江守儒道，
　　鸣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贺大人还没有跟我们提及此事，”
　　“不急，”江守儒看看孟昭，“贺青有他自己的打算，再给他些时日。”

　　孟昭好像略略出神的样子，忽然对上江守儒的眼神，他使劲放松着神情。

　　“安王今天说，大理寺本可以是安稳地儿，这是为何？”第五薇若有所思道，
　　“说来，我朝多少年不重视大理寺了，”江守儒挑挑灯芯，给火苗提了提精神，
　　“既然不重视，贺青之前，大理寺的人左右逢源、做做样子便好，可如今，贺青选的路，其中艰辛他自己清楚，旁人也看的明白，只是多少人笑他愚蠢天真，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第五薇盯着跳跃的火苗，意味深长地喃喃了句“怪不得”，
　　鸣玉的思绪飘到了传闻中贺家的那间房间，孟昭的眸子暗了暗。

　　“恰恰也是这条路，撑起了贺青，”江守儒又道。

　　屋里沉默半晌，
　　最终，孟昭出声提起今日江守儒跟姜琛两个人入宫的事，
　　“江伯父，您跟姜大人今天入宫，没有受到什么威胁吧，”
　　“无碍，别担心，”江守儒摆摆手，又皱起眉，“只是皇后娘娘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遇刺？”
　　昨夜突如其来的状况依旧像是发生在眼前，
　　“会是章家吗？”姜琛的话里带着不确定，
　　章家有意安排章蓁入宫，可章家的实力已经强到如此地步了吗，竟敢明目张胆地刺杀皇而没有丝毫忧虑，
　　但若不是他们，刺杀皇后究竟能为背后的凶手带来什么好处？
　　“算了，此事先让锦衣卫那边查着吧，”江守儒的眼神落在右手边的一摞文书上，开口道：“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一行人应下，
　　从书房里离开后，那里的灯火仍亮着，
　　江守儒伏在几案上，埋在文书里。

　　明晃晃的月亮悬在天上，中秋节就要到了，夜空皎洁，
　　这边晴岚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燃一支烛火，
　　她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手指对着天空一点一点的，百无聊赖地数着星星，
　　数来数去，数出个哈欠，
　　垂下手指，紧盯着院子里的一角发起呆。

　　她出神出得厉害，以至于连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肩膀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掌，晴岚忽地一个战栗，
　　她迅速仰起头，看清手掌主人的脸后，轻拍着胸口，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道：“赵姐姐，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怎么不回屋休息？”鸣玉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晴岚托着腮，“赵姐姐，你们往后会一直留在京城吗？”
　　鸣玉用手腕拄着下巴，想了很久，深呼一口气，“说不好，”
　　“往后，不管你们去哪里，都带上我吧，”晴岚扭过脸，
　　“可以啊，”鸣玉伸出拳头，
　　晴岚笑笑，握起另一只手，撞了上去。

　　有时候，有朋友陪在身旁，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只是静静地坐着，这种感觉本身就很好。
　　过了会儿，小双端着托盘来了，上面放着两个汤碗，她一人一碗，将它们递到鸣玉跟晴岚手里，
　　“我煮的安神汤，玉姐姐，晴岚，你们喝一点吧，”
　　鸣玉捧着汤碗，她知道，小双之所以端来两碗，是因为没有预料到自己也在这里，
　　“小双，你也真好，”晴岚朝小双也伸出拳头，
　　小双顿了下，反应过来后，笑着轻握起拳头，迎了上去，“晴岚，你也很好。”

　　晴岚跟鸣玉一人往一边移了半步远，腾出个位置，让小双坐了下来，
　　小双注意到玉姐姐一直没有喝安神汤，她猜得到原因，咧着嘴角，道：“玉姐姐，房间里还有，”
　　此刻，在小双跟鸣玉的房间里，一盅安神汤正被放在盛着热水的瓷盆里保着温，
　　“小双，”鸣玉伸出一只手，跨过小双的后背，搭向她的肩膀，
　　“我也要，”晴岚从另一侧伸出手臂，笑着搭上小双靠着鸣玉侧的肩膀，
　　“院门口还有位呢，”鸣玉挑挑眉毛，她早就注意到有个身影一直藏在院子口的阴影中了，
　　“第五薇？”晴岚兴奋地眨眨眼，可话刚出口，就连忙捂住嘴巴，改口道：“司徒炜？”
　　“出来吧，”鸣玉挥挥胳膊，
　　片刻后，果然，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小双激动地站起来，兴冲冲地道：“我再去取些安神汤，”
　　第五薇张了张唇，“不必”两个字最终却没有说出口，晴岚的拳头又迎了上来……

　　次日一大早，鸣玉跟第五薇早早起床，简单吃了些早餐后，便出发前往大理寺了，
　　刚到门口，两人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抬起胳膊，鸣玉挥舞着手臂道：
　　“尹少卿，早啊，”
　　尹崇锦走到跟前，瞧着这两个人眼熟，却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们两个是？”
　　“我们昨天见过，不过尹少卿当时着急回家，恐怕没有留意，”鸣玉不介意尹崇锦没有认出自己，“我叫周俊，她叫司徒炜，我们是新来的，在贺大人那里做事，”
　　“多多指教，”第五薇拱拱手，
　　“原来如此，昨日让你们见笑了，”尹重锦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道：“既然同在大理寺，那我们便是同僚，日后不必客气见外，”
　　“好，”鸣玉满口答应，
　　“你们两个来得倒是很积极，”尹崇锦看看还斜挂在东方的日头，
　　“尹少卿不也是吗？”第五薇道，
　　“昨日因家事耽搁了公务，今日不得早来补上吗，”尹崇锦笑眯眯的，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心情看上去很好。

　　而那边的尹家，吃过早饭后，纪棠溪就开始在院里的凉亭里布置起来，
　　摆上精心准备的糕点，从院中剪下些鲜花，细细整理后，插在花瓶里，放在石桌上，
　　做完这一切，她便坐在凉亭里，静静地等待晴岚是否会来赴约的结果了。

　　这边江夫人一大早听说晴岚要去赴纪棠溪的约，心情顿时开朗起来，
　　给晴岚打点出一大堆的礼品，让她给纪棠溪带过去，
　　大包小包，晴岚自然不愿意，经过跟娘亲的一番理论，最终，她随手从众多礼品选了一个小巧的锦袋，就和小双跟孟昭出了门。
　　在路上，晴岚捏捏锦袋，里面是个硬邦邦的，捏着像是个发簪，
　　怀着好奇打开锦袋一看，果不其然，思量着该是个镯子，
　　怀着好奇打开锦袋一看，果不其然，是个紫色翡翠手镯，材质晶莹剔透，实属上乘，
　　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道：“万一大小不合适，可就有点好玩了，”
　　“伯母应该有自己的考量，”小双道，
　　晴岚耸耸肩，“或许吧，”
　　掂着锦囊，晴岚想了片刻道：
　　“知道嘛，纪家人还真是挺像的，”
　　“嗯？”小双有点不解，
　　晴岚下意识挽起小双的胳膊，
　　小双看看自己的装束，压低声音道：“晴岚，我现在是孙杰，”
　　晴岚眨眨眼睛，松开小双，捂嘴笑了。

　　“纪棠溪当年，也是对尹少卿死缠烂打，后来，他们还真成亲了，”
　　小双惊讶地张大嘴巴，
　　“不过我此前跟纪棠溪也没有过什么深交，对于她这个人，”晴岚从脑袋里过了很久，却没有出现关于纪棠溪的一点印象，摇摇头道：“不了解。”

　　“没关系，今天就知道了，”小双宽慰道，
　　晴岚点点头，揉揉自己的两腮，改口道：“孙杰你，还有孟公子跟我过来，真是太好了！”
　　“没什么，”小双笑笑，
　　孟昭也轻轻地摇摇头，“朋友之间，应当的，”
　　晴岚心里瞬时开满了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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