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宥共情担惊明君心
“具体情况,待会儿回去路上让小孙跟你讲。”霍庆伸手从后座捞了个烟灰缸,一手架在车门上,往里磕了一下烟头,冷不丁问:“你的剧本是不是在图书馆写的?”
岑滢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在图书馆坐了两个月,大纲基本是在那儿完成的。”
“有人在那里偷了你的大纲。”
岑滢一震,继而摇头:“不可能!我的笔记本从来没离开过手,就算去找书,我也是带着去的。”
霍庆转头就是一副“怪不得你被偷”的表情:“偷,不一定是用手,也可以用眼睛,用手机,等等。”
岑滢恍惚了,虽然之前怀疑过,图书馆人来来去去,她真没想到会有人为她而来。那一张张曾经给过她灵感的面孔,此刻突然全都变得可怕起来。
“他们有备而来,不会让你容易发现。他们偷了你的大纲,找到夏方扩写,发在杂志上。小杂志,你也不会注意到,这也就是时间能在你版权登记之前的原因。”
“他们不确定大纲会不会被你大修,所以又找房荟潆偷稿子,用来对照,看改动是不是大,评估能不能打赢官司,需不需要做备选方案。”
霍庆的话对上了岑滢之前对房荟潆“可能”的猜测,她不可思议地冷笑:“金旗为我劳师动众,费尽心思,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听说他们之前要你的剧本,你没给?”
“就为了这点事,花大象的力气踩死一只蚂蚁?”
“可能还有其他的事儿,”霍庆吸了一口烟,望着远处徐徐吐出烟圈。
岑滢等着他继续说,却见他转过头来,略带调侃地说:“你们编的故事里,反派不都是逆我者亡吗?你不知道那位金大少爷要什么便是什么,杀鸡儆猴,猴儿也吓得不轻。”
岑滢想问“其他的事儿”指什么,意识到他似乎是有意转了话题,望着渐渐黑下去的夜空,茫茫有一种荒凉感。
“所以我就成了那只出头鸟,横尸在城头上……这些是霍总的推测吗?”
“金垚自己说的。”
岑滢的心陡然一紧。刚刚“老板帮我成编剧圈顶流”的感恩烟消云散,她忽然不敢确定,这位霍总今天是以什么立场来找她,下一秒自己是凶是吉。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试探:“他,跟你,说的?”
说完歪头瞟着车门那边的人,呼吸有一点紧,还有一点冷,等待对方回答。
霍庆手指在窗框上慢慢敲了三下,也歪过头看着她,脸上却是难得一见的八卦神情,他说:“你和庞焱是什么关系?”
岑滢一愣,下一秒,收平脸上的意外表情,整个人往另一侧车门挪了挪。
“编剧和演员的工作关系啊……”
“一个男演员,为了帮一个女编剧拿到证据,自愿冒生命危险卖身卧底,只是工作关系?你这么写,不怕观众砸你?”
岑滢咀嚼他的话,字面之下的意思丰满起来,瞬间涌成一道巨浪,把她扑得头晕目眩。
她睁大眼睛看着霍庆,想问点什么,霍庆已经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手机页面是个视频,她狐疑点下播放键。
画面光线昏暗,细看就能看出那是一间卧室,大床上躺着两个人。
再细看一点,更能看清楚,那是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岑滢不想看清楚,脸别在一边,心里骂了一百遍“草尼玛”,心口像长草生蔓一样难受。
不久前,她从网上得到一些小道消息,是关于金垚性取向的。
她才意识到庞焱和厉千金订婚,可能是一个护身符,不自觉共情他的处境,原谅了对方。
过后又骂自己是不是有圣母病。
这样原谅、不原谅地横跳了几天,她终于放弃了。
人家千金小姐凭什么帮他,他又能用什么还。她宁愿庞焱娶别人,也不愿他堕入泥污。
他是不得已,这样想,她自己也能好过一点。
然而这一刻......
视频里一问一答。答的大概就是霍庆告诉她的那些,对她已没什么新意。
她把手机还给霍庆,一言不发。
她想问“他现在怎么样”,心里已经明白霍庆没说的“其他的事儿”指什么。怀疑她走之前,庞焱是不是对她隐瞒了什么,眼睛和喉咙胀得让她无法出声。
霍庆接过手机,没心肝地来了一句:“他比我好?”
岑滢无动于衷,跟着就甩过去一句:“伊蓝姐姐知道你那些荒唐事了吗?”
霍庆眉头一皱,送刀子过来:“他就是跟人打了一架,没什么大不了。”
看车里的人岿然不动,又补一刀:“他就是天选之人。”
“狗屁的天选之人!”要不是搬不动,岑滢想把前排座椅砸他脸上。
“如果天选了我——”霍庆戳戳烟灰,破天荒笑了笑,“我一样得上,不上所有人都得被坏人玩死,这,你不是深有体会吗?”
体会你姥姥!
岑滢笑不出来,这会儿更听不得别人笑,针尖对芒:“霍总哈哈,铁树开花。”
“这嘴皮子,跟庞焱学的吗?”
岑.高压锅.滢直截了当问:“霍总今天找我练嘴来的吗?”
“让你刺激里面那位来的。”霍庆脾气好得出奇。
高压锅叹了口气。
到底是刺激那位呢,还是刺激她……
霍庆:“她吃里扒外,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岑滢:“啊?”
霍庆:“不过她刚刚自己承认了。”
岑滢:“哦。”
霍庆:“我本来想,说不定你有办法,能让她答应出庭指证。”
岑滢无语,您可真是国宝级马后炮艺术大师呀!
霍庆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提前告诉你,怕你表演痕迹太重,适得其反,你知道那人聪明——”
岑滢:“......”
我表演个腿儿......
再说,找出庭指证的人,第一刽子手夏方不更合适?
“那个夏方,官司后面半年就查出癌,挣扎没一年就死了,据说钱都没花了。”霍庆接着说。
岑滢微怔,跟着手指触额笑了。
那时候无计可施的“换命” 精神胜利法,它竟然应验了!
“别高兴早了。”霍庆泼冷水,“人死了,证据链的关键一环也没了。”
岑滢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听见霍庆说:“你知道打这场官司对庞焱意味着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证据上法庭,庞焱就会暴露,会身败名裂,会有危险。
“官司能不打吗?”
霍庆面露好奇:“你不想要回清白?”
岑滢轻轻笑了一声,鼻音略浓:“清白不清白的,在懂我的人心里有就够了,反正我也不想再回贵圈了……”
“可那位懂你的人说,他冒险,总比你一辈子隐姓埋名好。何况,霍山的经济和名誉损失谁赔?”
岑滢劝:“就算打赢官司,金旗也会报复,你斗得过吗?”
霍庆斜眼睨过来:“我怕什么,反正靶子是庞焱。”
岑滢剜他一眼。
“这场官司非打不可,否则庞焱做这一切是为什么?不过,”霍庆弹了一下烟灰,烟头露出通红的焰心,“现在还不到时候。”
岑滢明白他的意思,以金旗现在的势力,哪怕证据在手,也会阻力重重,何况证据单一、视频法庭采不采信都是问题,如果不能一击获胜,打草惊蛇反而功亏一篑。
一辆比装甲车小不了多少的庞然大物开进停车场。
“小孙送你。”霍庆敲了两下黑色野跑。
“你这两年,就是这么混吃等死?”霍总临走还不忘嘲讽一嘴,“网上还有人散布你自杀的消息。”
岑滢笑了一下。
那消息是她自己造的谣。
为了麻痹敌人,把自己藏起来。
混吃等死......她心说,我这两年差点忙死了。
忙什么呢?
她匿名加了一些行业群,接触三教九流的人。夏方突然暴富,身边肯定有嫉妒的人,她其实花钱找人偷录,已经拿到了夏方的口供,只是在等待时机。
她把金旗和金垚他爹金知砚网上公开的信息,诸如公司财务疑点、项目突然被叫停又重启、与某企业家过从甚密,和网上认识的被拖欠分成的导演、被压榨的小演员、离职财务等透露的税务问题、阴阳合同、性骚扰、洗钱传闻等等信息串联整合,匿名碎片化爆料,引导专业人士去挖掘。
她从一些小道消息得知金知砚有个互相不顺眼的大学同学,一样从政,一样有个儿子,也做影视行业。她匿名找人写了一些极其肉麻的吹捧金垚和金旗项目、影射对手的文章评论,帮金家筑高台,踩对手,拉仇恨。
她利用那些行业群,参与金旗的编剧外包项目,在一部恢弘的商战传奇里,把网络上听到那些不知真假的金知砚靠妻上位和家族侵吞国有资产的发家史编进去,还埋下几个足以让其万劫不复的雷。
因为一直没听到投拍的消息,她不敢确定能不能成功。
她祈祷庞焱不要出演。
她心知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一直等待最佳时机,不敢冒进。
但等待的耐心消耗是惊人的,需要强大的内心支撑。
有时候她其实有点想当乌龟了,要不是漫画事业开启给她的正面情绪支撑着她。
她轻描淡写讲完。霍庆难得沉默,过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岑滢不解。
“庞焱说他看过一个讲泥石流的纪录片……”
岑滢顷刻就明白了。
有些事情意外地顺利,就好像有人在推波助澜。
岑滢现在知道,原来真有友军。
霍庆一脚踏上车,忽然转头:“游泳会所的事是你告诉樊梵的吧?”
岑滢没想到这事还有回马枪,木然装无辜:“没有啊!”
霍庆:“你一个编剧,争什么最佳女演员?”
岑滢自知嫌疑洗不掉,和稀泥:“霍总日理万机,这点小事都能洞察秋毫,令人佩服!”
霍庆满脸写着一个“滚”字。
霍总放下车窗:“你的电话和地址要我转告庞焱吗?”
岑滢知道这位老板就是随便问问,你说不转告,他偏转告,“霍总随意!”
目送霍总离开,岑滢也上了车,望着窗外暮色发了一会儿呆,问小孙:
“房荟潆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听说是因为七、八年前的两起故意伤害案件——”
故意伤害?岑滢倒吸冷气。还两起……
“她家里有个智力有问题的哥哥,你知道吗?”
岑滢点点头,她听樊梵提起过。
“就是她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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