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

　　“你要怎么办婚礼？”钟毓问。

　　贺兰同学怀里搂着人，还是低头看了看钟毓：“你抖什么？”

　　“你当我是没痛觉的玩具啊，我不疼？”钟毓说着就要躺下来，“你别再动我了，我的腿疼的发麻，浑身都疼！你真的是个家暴男，你个抖S！挥刀自宫去！”

　　贺兰同学也看不出他的脸色，妆花了满脸，连脖子上都积了两圈白，李真真送他的项链他每天都戴着，刚刚差点被贺兰同学扯断了，还勒了一圈红。

　　“去洗，洗干净了再过来！”贺兰同学把人推开，自己也起来换床单，嘀咕一句，“真脏！”

　　钟毓没好气：“谁让你重口！”

　　等钟毓离开，贺兰同学点了根烟打电话给李真真，一来就直抒主题：“我要跟钟毓结婚了，认真的，办婚礼。”

　　钟毓在卫生间卸妆，两边的门都没关，他听的一清二楚。

　　李真真不知道说了什么，贺兰同学无所谓的说：“这有什么，大家都知道你有个大儿子，不结婚总被人问，办个婚礼广而告之不好吗？你要嫌丢人我就不回来了，在这边摆两桌酒弄个简单的仪式，你高兴的话来出席一下，毕竟是我亲妈。”

　　李真真在那头又不知道说了什么，贺兰同学笑了笑，说道：“我又不会满世界的宣扬我老婆是个男的，他反正是个女装佬，那小身材小模样，化了妆根本认不出来，到时候叫他闭嘴。实在不行就说他是哑巴，人家问什么你就少说两句，都知道你这个儿子你也管不了。老天爷聪明的很，我这不算是欺天瞒地，到时候你再去庙里烧烧香，去求求陪萨真人什么的。”

　　钟毓：“……”

　　“你去找人看看日子，定下来告诉我，越快越好。”贺兰同学很干脆，又道，“心愿达成，别忘了去还愿。”就挂了电话。

　　钟毓搓着脸走到门边，由衷佩服这股勇气：“哥哥，你们知识精英疯起来是真疯！”

　　“怕不怕？”贺兰同学弹着烟灰扬了扬眉问。

　　钟毓看了贺兰同学一眼，片刻后才说：“我怕什么，本来就一无所有！”

　　贺兰同学脸色正了正，一支抽完又点了一支烟：“以后这话不要再讲了，你有我。”垂眸看到三脚走着三脚猫步跑了过来，又道，“你还有女儿啊。出去也不管它，跟我告了半天状了。”

　　“哥哥，你能别在卧室里抽烟吗？”钟毓有点无语，这人看着干干净净小青年原来也这样，果然还是糙男人。

　　贺兰同学下巴一抬，反问他：“你是我老婆吗？”

　　钟毓：“老公就不能管你了吗？”

　　“如今这个社会，怕老婆很正常，怕老公算怎么回事？”贺兰同学问。

　　“……”钟毓怂怂的说，“我只是提点小意见，抽烟又不好，能不能不抽了？”

　　“放心吧，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就戒了，我意志坚定戒烟容易的。”贺兰同学说，“爱情总是叫人苦恼是不是？等我们结了婚感情进入稳定期就好了。”

　　钟毓：“……”

　　钟毓腿上疼，洗澡沾了水叫死了，不说演吧，多少有那么点苦肉计的成分。

　　两个多小时，不知道哥哥是怎么说服自己相信他的，哥哥本来心事就重，不是被他发泄一顿就过去的。秉性难移，真是被一句话堵死，可他能怎么办？他什么都不清楚，怎么能把哥哥牵扯进来！

　　一夜，贺兰同学不再碰他，钟毓说了两次“哥哥抱我”，贺兰同学都只是温柔的说，“自己好好睡，我知道碰到你疼。”

　　哥哥太温柔，钟毓胡思乱想的就觉得哥哥心里有了结，说了好几次“对不起，谢谢你”，贺兰同学都不再回应他了。

　　他也知道，哥哥讨厌他道歉也讨厌他感谢，更不喜欢他总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像对待恩客一样的待他。

　　可是，他拿什么和哥哥平等？

　　一夜心事重重地没睡好，再加上真被贺兰同学抽狠了，钟毓早上身体发烫，人已经低烧了。迷迷糊糊感觉贺兰同学起了身，他赶忙问：“哥哥你去哪？”

　　“能去哪，去上课。”贺兰同学说，“我下午回来，带你出去吃饭。”

　　钟毓在床上躺了一天，三脚过来钻被窝，一人一猫就一直睡，饭也不吃。

　　到下午三点多贺兰同学就回来了，看到准备的早餐钟毓都没吃也没说什么，叫醒他后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今天是钟离的生日，他人回来了，你跟我一起去！”

　　贺兰同学换了一身偏向正式的西装，外面还加了大衣，脸上的胡茬也清理的干干净净，目光温柔笑容恬淡，呼吸里还带着一点烟草味，让钟毓都有些疑惑，有一种今昔何年的模糊感，仿佛这个人这个样子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

　　“可是，可是……”钟毓想说自己不舒服，但这理由不会让哥哥信服，也想说自己很怕钟离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去给他添堵？

　　可是他与贺兰哥哥昨天都定下婚约了，该面对的事情不能逃避，他哪怕是跪下，也要诚意十足的给钟离哥哥下个保证。

　　“可是我没有准备礼物，现在还来得及吗？要送什么？”钟毓问。

　　“不用了，他前两天问我拿了（哔——）W，我的钱还没到期，正好拿你的挪用了。”贺兰同学笑了笑说，“他虽然很不高兴，但何必跟钱过不去呢，白白便宜银行还有一些投机倒把的人！”

　　钟毓：“……那他还会还你吗？”

　　贺兰同学：“不会。”

　　“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行贿？”钟毓有点蛋疼，他们视钱财如粪土，都不把钱当一回事，可他的钱都是命换来的。

　　“他还要行贿！他看得起谁！”贺兰同学想想觉得这话不严谨，又说，“想贿赂老百姓吧，花钱买业绩买口碑，打包票说这事他来解决，没钱解决个毛！早着呢，就是个无底洞！”

　　钟毓：“……”

　　一出去，外面好冷，钟毓一路都在哆哆嗦嗦，贺兰同学看他发抖也没多问。

　　去到某家定好的黑珍珠，钟离一家三口已经到了，钟笑然看到带着眼镜的钟毓笑了笑说：“你跟我舅舅在一起，还要装知识分子吗？”

　　钟毓看了看朱云，又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钟离，被贺兰同学拉着坐下时整个人都是忐忑和拘谨的。

　　他们聊天他插不上话，他们吃饭他没胃口，越来越浑浑噩噩，直到朱云突然叫了他：“钟毓，不如我们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

　　“啊？”钟毓游离之外，这会儿还是懵的。

　　朱云放下手里的刀叉，笑着说：“你好，我是你的嫂子朱云。”

　　钟毓：“……”

　　钟离“哼”了一声，带着讥诮和蔑视的神态说：“你好，我是你哥钟离！”

　　钟毓：“……”

　　钟笑然笑哈哈，也跟节奏说道：“你好，我是你的大侄子钟笑然！”

　　“你……们……”钟毓一脸愕然，他苍然的站起，转脸看着身旁的贺兰同学。

　　预感不好，就知道会是鸿门宴。

　　贺兰同学低头用餐布擦了擦嘴，然后抿唇冲着钟毓笑了笑：“你好，我是你的未婚妻贺兰信。”

　　钟毓的脸在陡然间煞白，冷汗簌簌而下，心跳加速，浑身发麻，眼前发黑，在贺兰同学站起身的一刹，他“扑通”一声重重的跪了下来。

　　“起来吧，你这样跪折我寿。”贺兰同学拉了钟毓一把，但这会儿钟毓已经懵的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解释了，哥哥知道了多少？哥哥会怎么想他？哥哥就等着看他这一刻的吧？

　　“我……”钟毓嘴巴颤抖，浑身颤抖，可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摇头，重复的说，“没有，不是！”

　　贺兰同学见拉不起来他，于是就算了，跟朱云说：“姐，我吃饱了。”然后又对钟离说，“离离，生日快乐！”转身离开。

　　钟毓见贺兰同学离开，立刻起身跟了上去，贺兰同学刚启动车子，他也上了副驾驶。

　　“我没有要骗你，我不是成心要骗你！”这种话太苍白了，钟毓突然也变得很无力，“哥哥，你不愿意再相信我了吗？”

　　“愿意的，我一直在说服自己相信你，相信你善良，相信你目的单纯，相信你爱我。”贺兰同学说，“昨天我还问你有没有隐瞒我，你是那么的信誓旦旦，我看着你的眼睛，多真诚，多炽热。”

　　钟毓没法接话。

　　“从前有个人很爱你，但他分辨不出来你有几分真！”贺兰同学问，“你只要从前吗？”

　　钟毓叹了一口气，有些泄气的问：“你知道了多少，你们怎么知道的？”

　　“你妈是个little three，被钟文远搞大了肚子，生下了你！”贺兰同学说，“你确实是钟文远的亲儿子，已经做了鉴定。当然，钟离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哥。”

　　钟毓：“……”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但我……我不是为了报复，我没有仇恨。” 钟毓说。

　　“那你为什么从今天二三月开始就一直在踩点？”贺兰同学问，“然后抓住机会或者设下局来遇见我？！”

　　钟毓：“……”

　　“我只是想看一眼，只是看看。”钟毓说着摸了一把脸，他无名指上的莫比乌斯指环这个时候变得好讽刺，哥哥都知道了，却也装没事人一样看着他演戏，等着他原形毕露，连求婚都是试探吗？

　　贺兰同学不说话了。

　　“可以停一下吗？我想下车。”钟毓没有哭，可他的嗓子已经哑了，整个人精疲力尽一般。

　　贺兰同学看了一眼前面的红绿灯，淡淡道：“这边不好停车，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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