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戳

　　范霓无端想起白锦宜说的那一句“打情骂俏”。
　　纪西西、范正泽、白锦宜，现在就连赵炎炎这个小姑娘都能比她看的清楚。

　　范霓总归不会由着人戳自己的痛处：“Ethan？Ethan Yang吗？”
　　陆祁手下的这位得力干将，中文名叫杨伟，因为中文名谐音不好，业内也就喊他Ethan。
　　赵炎炎别过脸，“嗯”了一声。
　　范霓好奇地挑了眉，眼神在赵炎炎脸上来回打量：“你哥哥的话你都不听，怎么就听了Ethan Yang的话。”
　　“我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我就听了，怎么了？”

　　就算在角落里，范霓都能看见赵炎炎红了的耳朵尖：“还能怎么？你是不是喜欢他？”
　　“你怎么看出来的？”赵炎炎捂住发烫的脸颊，看见范霓在笑，又大声道，“我就喜欢他，怎么了？”
　　少女的心事，向来掩盖不住，更何况是赵炎炎这样直来直去的脾气。
　　范霓想起关于Ethan Yang的事情，觉得还是得给这个小丫头提个醒：“那他喜欢你吗？”
　　“这不重要。”
　　“这当然重要。”范霓想了想，这才道，“Ethan比你大了十几岁，像你这样年轻气盛的冲动，少不更事地去犯蠢，他早就给别人了。”

　　类似的话她对于辰也讲过：“你或许会一时被我吸引，但能让我心动的人，很早之前就已经是别人了，我已经累了，这对你而言不公平。”

　　“多了十几年的光阴，Ethan就算爱你，给你的爱，或许会也不会让你满意。”
　　赵炎炎说：“我不管，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高兴，我就喜欢他。”
　　范霓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
　　“就是高兴，我能感受到。”赵炎炎道，“并且我这么好，又这么喜欢他，他也会喜欢上我的。”

　　范霓一直都清楚，不是因为够好，又够喜欢，就能够被喜欢。
　　但看着面前的赵炎炎，她却迟疑。
　　分明是任性的，但温暖炽热的爱意，直接坦荡，赵炎炎眼里像是盛着阳光——
　　那样的热烈的真诚，比珍珠更真，比钻石更亮。
　　没人不会被少女的勇气打动。

　　“林以谦应该去喜欢你。”

　　赵炎炎：？？？
　　范霓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

　　她确凿嫉妒。
　　嫉妒赵炎炎冲动、嫉妒赵炎炎犯蠢，嫉妒赵炎炎可以这么坦然地说出“我就喜欢他”，又能说出“他一定会喜欢上我”。
　　人总是会嫉妒自己没有的东西。
　　因为有着丁晴，她永远不可能在“爱”这件事上冲动犯蠢，将来也不可能会。
　　虽然并非虚情假意，爱意却也晦涩。

　　足以和林以谦相配的，应该是赵炎炎这样的爱意。
　　她却听见了林以谦的声音。
　　“我还没有出轨的打算，以前没有，将来也没有。”

　　范霓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倒是赵炎炎先叫起来：“林神哥哥！你来啦！”
　　范霓转过身，一眼就看到林以谦。
　　天色已经暗了些，他从暗处走来，倒显得柔软。

　　赵炎炎像个小麻雀叽叽喳喳，跑过去围在林以谦身边：“林神你没事啦？什么时候回来的？好的这么快吗？你是不是气色不太好，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大事，找个由头休息一段时间，还好君谦有范霓。”林以谦很顺手地揽住了范霓的腰，又去问赵炎炎，“你跟着你二哥来的？”
　　“你怎么知道是他？”赵炎炎哼了一声，“他烦死了，非要我来，还想逼我和他一起去应酬，我才不去。”
　　“如果是你大哥，他不会准你不跟着一起应酬。”林以谦手拍了拍范霓的腰，“你也是，大哥叫我来找你。”
　　“大哥找我？”范霓迅速拉着林以谦走人，临了对着赵炎炎撂下一句，“Ethan在资本运作方面很有一套，你可以对他存有私心，但总归别忘了你辛苦实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哥哥，为了公司──确凿是范霓的风格。

　　林以谦揽住范霓的手臂紧了紧，范霓还在问：“怎么过来了？医生不是还要你住院观察几天吗？”
　　“我要是不来，就不会看见你把我推给别人。”林以谦脚步一顿，“你要通腾，也要君谦，你都能不择手段，到了我身上，你倒是大方。”
　　“十年前，我也不择手段过。你是靠不择手段就能得到的吗？”范霓踩着高跟鞋往前走，抬眼看他，语气很洒脱，“你如果真喜欢上别人，我也拦不住，我们可以好聚好散——”
　　“我们已经结婚了。”林以谦打断她的胡言乱语。
　　“我对你承诺过忠诚，你也对我承诺过。”林以谦沉沉的目光压下来，盘桓在范霓那张丝毫不示弱的脸上，最后还是他软了些，“范霓，我们签过婚前协议，就不会好聚好散。”

　　范霓扬眉：“哦？看来这份婚前协议也有点用。”
　　“没什么用。”林以谦将她搂紧了，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不会离婚，也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别人。”

　　他们站定在宴会厅门前，带着恩爱夫妻的姿态，林以谦伸出手臂，范霓搂了上去。

　　***

　　章老太太的寿宴也就请了不过六桌，四合院正厅和耳房打通，改造成宽阔的宴会厅。
　　服务员穿着莲花纹样的新中式旗袍，替他们拉开宴会厅的大门。
　　此时宴会即将开席，宴会厅已经半满，客人们看见范霓和林以谦一起进来，眼中都有惊讶之色，随即又看向白永革和周弘。
　　范霓把姚文远送到牢里，又在整改这件事上让本来想为周文轩出气的周家下不来台。
　　白永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周弘干脆扭过头不看。
　　在章老太太的寿宴上，多少要给章家几分面子，不至于剑拔弩张，但总归相看两厌。
　　还有林以谦，公司被抢，还出了车祸，还得和范霓维持表面和平。

　　范霓倒不以为意，先是和章屹的父亲章知戎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章屹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俩。
　　章知戎去接待其他客人，林以谦才道：“听说闽城的半导体公司，最后是华元接的手。”
　　也就是在那次天元集团国资委会议后的事情，章屹还是为华元争取到了好处，闽城原本就是半导体制造中心，这次将几个厂子合并成一个规模企业，放华元下面。
　　“华元总不能只当冤大头，一点肉都吃不上。半导体迟早会成为风口，每个人都对这个项目感兴趣。”章屹扣上西装最上面的那颗扣子，稍微正式点，“你该清楚，华元有电子行业基础，就算没出姚文远的事，这种好事，轮不到天元。”

　　前段时间，范霓拉上章屹，给天元弄了不小的麻烦，现在二人和好，章屹总得把事情说清楚。
　　林以谦道：“我当然清楚──听说你们这次要整合几家半导体公司，有一家叫闽晶的，君谦前两年接触过，管理和财务有点问题，你可以多留个心。”
　　上次见面两人尚且剑拔弩张，这一次见面林以谦开口就给了他一个提醒，章屹有些意外：“你们前两年就计划收购半导体公司了？”
　　林以谦不置可否：“互联网行业，算力就是未来，章总，我期待和华元微电子的合作。”

　　林以谦随后挽着范霓走开，范霓道：“我去过君谦的AI LAB，看过你们和Telda合作的计划，你压根不稀罕国内这种普通的消费级芯片。”
　　Telda是美国的三大芯片公司之一，现在的业务线拓展为一家提供全栈计算的人工智能公司，也是君谦的重要合作商之一。
　　林以谦早已将君谦的定位从简单的互联网公司变成了科技公司，围绕着AI LAB进行一系列的产品研发。君谦的AI云服务、AI软件框架，AI仿生机器人以及AI芯片、AI超级计算机项目，都和Telda深度合作。
　　君谦想要的发展，不是国内的半导体产业能够支持的。
　　“AI Lab很烧钱，但只有前期投入够多，才能想要做出别人做不出的东西。”林以谦道，“所以AI lab需要其他事业群的利润，君谦也需要低端芯片。”
　　“果然资产和消费不一样。”范霓想了想，“现在的房地产，贵的才能赚钱。”
　　“你不能用做房地产的方式来做科技。”
　　“我当然知道。”范霓眉头一挑，有些不悦，“我看了下AI LAB烧的钱，如果是我，一早就把这个部门砍个五成，还有你给帝都大学的企业合作的funding，到现在还在往里面砸钱。”
　　“但陆祁每次都没有异议。”
　　“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范霓捏了捏他的手臂，“再说，你让我赚的钱不少，作为大股东，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

　　话音未落，又是叶添见到林以谦，快步走了过来：“怎么过来了？”
　　叶添看了看范霓挽住林以谦的手，有点迟疑，倒是范霓先松开林以谦的手：“你们是不是有事要聊，你们先聊，我去找哥哥。”
　　“范霓。”林以谦喊住她，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我很快就过去找你。”
　　叶添恨不得捂住眼，他不过是听说过林以谦喜欢范霓，后面就只帮着林以谦哄生气的范霓回家，再就是车祸之后的这些事──林以谦在车祸的时候，选择的是范霓。
　　他是第一次看见林以谦和范霓在一起时，这般缱绻温柔的样子。
　　冇眼睇。
　　辣眼睛。

　　范正泽在更靠里的耳房里，坐在一方小几旁，陪着霍安的爷爷霍老爷子下棋。
　　霍老爷子是帝都有名的围棋棋友，当年范正泽成为市里围棋比赛少儿组第一，范光辉才能借此搭上霍家。
　　就算到了现在，范正泽每次在宴会上碰到霍老爷子，也会被抓着来上一局。
　　好几个人围在一旁观战，章屿川也在，看到范霓过来，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去看棋。

　　范正泽见范霓来，放下手中的棋子：“刚刚以谦去找你了，你们没碰上？”
　　“碰上了，他去和叶添说点事儿，过会儿来。”范霓给范正泽和霍老爷子倒上茶，霍老爷子看见范家这小姑娘就觉着晦气，碍着范正泽又发不了火，用手上的棋子敲了敲：“正泽，局势紧张，你可别分心，因为你妹妹一步不慎，可就输棋咯。”
　　“霍爷爷。”范正泽落了子，“棋局不过是棋局，输赢也无非是输赢，身边的人总比对面的人重要。”
　　霍老爷子不悦地皱眉，随即哈哈大笑道：“我可记得，你小时候比谁都要强，非要当第一。”

　　当年的围棋比赛，范正泽是少儿组第一，还有一个成年组第一，范正泽说：“第一就是第一，有了两个，那就不叫第一。”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初生牛犊，非要和四十多岁的成年组冠军赛一把，输了一子。
　　霍勋也就是听说了这件事，才想认识通腾范光辉那个傲气的儿子。

　　范正泽只是笑笑：“听说霍爷爷当年在战场上以一敌百，也是因为要当第一吗？”
　　霍老爷子眉头一拧，又是几十年前怒目战神的样子：“怎么可能？咱们当兵那会子，想的就是老子手上多杀一个，就少一个瘪犊子玩意儿祸祸咱们的同胞。”
　　“我也如此，年纪小的时候总归会要强，但护好身边人，比拿第一更难，这件事上，我不会认输。”范正泽伸手示意霍老爷子，“霍老爷子，轮到您下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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