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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透顶
花栾毫不意外,反而坐下来,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碗茶,慢悠悠道:“你总算说出口了。”
花酌月声音发着抖,努力平稳情绪:“我回来那天就想说,看到你第一眼就想说,可是……我怎么说?说什么?我……我等着你告诉我是假的,我误会了,燕无涯骗我的……可是,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不是假的……”
“你该明白,从前哥哥不告诉你,是真心为你好。”花栾叹息,柔声道,“真真假假,你喜欢哪个就信哪个,何必非要我一句话?月儿,难得糊涂。”
“你……你伤天害理,还要我装傻?!”
“月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花栾淡淡道,半阖着眼细细吹茶,“很多事你不懂,从前没教你,是为兄过错。”
花酌月猛地后退一步,手扶上腰间双剑。
花栾抬起眼,嗤笑一声:“怎么,你要对哥哥动手?”
花酌月反应过来,慢慢松开手,神情渐趋痛苦。
“江湖中人,谁的手是干净的?”花栾摇摇头,茶杯在桌上磕出轻响,“我虽与燕无涯有往来,但并未阻碍武林盟大业,何况现在燕无涯已死,过去的事就算揭过,此时点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武林盟大业……”花酌月木然道,“散播谣言污蔑谢七和上官庄主的事呢?你就不怕他们知道么?”
“他们不知道么?”花栾反问,摇着头道,“月儿,你也太小看他们。当日偃师孟津声东击西,我便知道上官允起了疑心,但那又如何?武林盟是他一手促成,稍有动荡便前功尽弃,他骑虎难下,只能尽力拉拢。即便终场胜出的是我,他也只能第一个俯首称臣!谁让他想报仇呢,哈……”
花酌月倒抽一口冷气:“你好大的野心,原来想当盟主!”
“月儿,你又错了。”花栾笑道,“你以为这个盟主是什么肥差么,风口浪尖的位置,攻之矛,守之盾,无论是武林盟还是落日城,他都首当其冲!上官允想要这个位置,叫他如愿以偿又何妨?真正的聪明人,争的不是第一,而是……第二。”
花栾站起身,目中闪着毫不掩饰的光:“天下第二的声名在外,待上官允与落日城拼得两败俱伤,待他身死,这江湖还不是奉我为尊?月儿,我们生意人,素来讲究的是四两拨千斤,你还差得远。”
花酌月拧起眉,嫌恶之情显而易见:“那你也得打得到第二!”
花栾复又坐下,端起茶但笑不语。
“所以你才不肯尽心为操小姐医治……”花酌月嘲讽地笑,“就算你治不好,控制那些毒症还是能做到的,你却不肯……”
花栾好整以暇地呷着茶:“操小姐身上混了八种毒,更何况还有棘手的恐水症,月儿你高看哥哥了,我是真没办法。”
“连明渊都肯给解药,你还不如一个魔头!”花酌月愤然拂袖,一把拉开房门恨恨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操小姐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来!”
花栾端坐桌边,静静看着她跑远,片刻后才慢吞吞起身,调整了下表情,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缓步走出房门。
然而刚走出几步,便察觉到有道视线紧紧跟随于后,花栾堆起笑容,转身温和着道:“不知是哪位朋友?何不大大方方,出来一叙呢?”
身后花木枝叶摇摇,不多时果真走出一人来。
花栾微感意外,倒也没有太大惊讶,仍是笑容满面:“穆少侠?”
穆九秋身上还挂着伤,行动还略有不便。此刻他垂着头,眉间纠结万分,站在那里犹豫了许久才走上前来,憋了半日憋出一句:“花堂主,回头是岸。”
相比他的局促,花栾倒是坦坦荡荡:“穆少侠这是什么意思?花某不在苦海,也不在意哪里是岸。”
穆九秋语塞,不知该怎么说。
花栾笑容不减,却是冷了几分:“花某素来敬少侠是个磊落丈夫,怎么今日反倒鬼鬼祟祟?”
穆九秋抬头看他一眼,长长叹了口气,道了句“燕无涯已死,还望花堂主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开。
花栾眯起眼,轻轻哼出一声。
先前还拿不准你知道多少,如今看来,当日孟津医庄,你也看全了。
不过那又如何?花栾不甚在意,燕无涯死了,他与落日城联系已断,上官允一行人顶多知道他参与拐卖良家妇女四处布置眼线,仅仅这些还成不了什么气候,与燕无涯来往他们更没有证据,不足为虑。
来日方长,届时一个个收拾便是。
他渐渐行远,而花叶掩映的原地,先前穆九秋藏身之处,又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梅潜神情淡漠,一路踏过满地的落花枝叶,不疾不徐回往来时方向。
上官允已命人去备药,明渊给的解药虽说古怪,煎起来倒也并不复杂,梅潜回来的时候,那碗药刚刚端到叶扶疏手上。
梅潜扫视一周,花栾笼着袖子站在桌边,与操琴床榻尚有些许距离,花酌月挡在他面前,脸色不大好,只紧盯着那碗药。
叶扶疏接过药,抬头犹豫着望向阮翕与上官允,后者鼓励地向她点了点头。关乎操琴性命,虽说未能完全放心,但毕竟上官允点了头,出于对上官允的信任,叶扶疏还是依言将人事不知的操琴扶起,一勺一勺把药喂给她。
一碗药喂得十分艰难,出得多进得少,待喂下整碗已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叶扶疏手臂又酸又僵,放碗的时候手一松,险些摔了碗,幸好阮翕眼疾手快扶住她。叶扶疏冲他感激地笑笑,小心扶操琴躺下。
“叶姑娘,请让一让。”
叶扶疏茫然回头,只觉眼前一花,有数枚金针一闪而过,在被子落下之前刺上穴道。
昏睡中的操琴闷哼一声,拧起的眉头渐渐松了开来,很快平静。
梅潜收手,重又负于身后,言简意赅道:“促其血脉流转,加快药效。”
花酌月一把拦下正欲上前把脉的花栾,冷冰冰道:“不必劳烦哥哥,我来就好。”
上官允看他们一眼,顺势递过台阶:“花小姐同为女子,想来更加方便一些。若在下记得不错,花堂主身上还有伤,明日第二场比试,还需好生休养才是。这里既然有花小姐看着,花堂主也不必过多忧心。”
花栾就坡下驴,欠了欠身道:“如此,花某就先告辞了。”
刚退出几步,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门,便听到叶扶疏惊喜的呼声:“琴姐姐!”
也不知是明渊的解药太过灵验,还是梅潜的金针真有奇效,不过片刻功夫,操琴竟真的醒了。
叶扶疏惊喜万分,忙搀着她起来,让她靠到自己身上,一面给花酌月让出位置:“琴姐姐,我是扶疏,你听得到我么?”
操琴脸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上也毫无血色,神情恍恍惚惚,茫然地望着前方,目光落不到实处。
“琴姐姐!”叶扶疏慌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得到我么?琴姐姐,我是扶疏……”
“扶……疏……”操琴喃喃着道,声音虚弱而嘶哑,不似平日。
叶扶疏松出口气,握着她的手腕递给花酌月:“花小姐,你看看……啊!”
不知哪来的力气,操琴突然翻腕,一把抓住叶扶疏,声音也急了起来:“扶疏……我、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爹……梦见我爹去落日城,中了落日城的圈套……扶疏,我爹呢?!”
在场众人心中齐齐咯噔一声,花酌月手僵在半空,一时不知所措。
叶扶疏愣愣看着她:“你……你做了个梦……?”
操琴倏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爹呢?!”
“毕竟血浓于水……”
喟叹声低低而起,花酌月怔了一下,待意识到那是谁的声音顿时怒气上涌:“花栾!你住口!”
却已阻止不及,花栾敛着眉目,满面的哀恸之色,悲痛道:“此事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只是……唉,看来操堡主出事,操小姐亦有所感,又或者,正是操堡主放心不下,托梦而来
吧……”
“出……事?”操琴呆呆重复,死死盯着花栾的方向重又问道,“你说,出事……托梦……是什么意思?”
花栾怜悯道:“操小姐,令尊为寻解药找上落日城,中了燕无涯的圈套,已经……殁了。”
操琴身形猛然一晃。
花栾叹息道:“令尊在天有灵,也不愿小姐过多哀痛,还望小姐节哀……”
“花堂主。”上官允突然打断他,语气显而易见的严厉,“够了。”
花栾摇摇头,告了声罪,一步步退出房门离开。
操琴怔愣许久,像是突然没了魂魄,整个人空空洞洞,脸色一阵一阵发黑,任叶扶疏如何呼喊也毫无反应,一直到花酌月取来银针要扎她百会时,她突然大叫一声,喷出一大口黑血,摇晃着软倒下去。
“琴姐姐!”
“操小姐!”
叶扶疏与花酌月同时惊呼出声,同时扑上去,却又同时被拎住后领,往后一丢。
“让开,别碍事。”
梅潜身形如鬼魅闪入其间,一枚金针应手而出,整根没入操琴百会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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