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禁忌

　　要说妖界什么最抢眼，那一定是灯。

　　许是因为正是妖族新年，灯饰更是繁华。

　　苏临边走边打量，感叹这没白天的地方，却有有不夜的架势。

　　“那边好像有领石牌的？”蒋安转了方向说，“去看看。”

　　苏临跟上去，瞥见一个挂在路边的花形灯，好奇走近几步。

　　“你看什么看？”那灯突然长了嘴，“没见过花妖吗？”

　　愣一下，苏临挂笑一声：“抱歉，我不知道你是......”

　　“啊啊啊啊！”话没听完，那灯一声惊叫，张牙舞爪跳下来，一溜烟跑了。

　　苏临有些呆，没明白她怎么回事。

　　“小神仙，”蒋安调笑道：“你一管花草的神官，在这儿欺负一个花妖？”

　　无语，苏临只暗道：这欺负从何说起？

　　“给。”蒋安递给他一块石牌。

　　接过来瞅一眼，上面除了几个凸起的点之外什么都没有。苏临半信半疑将它收起来。

　　“卖糖卖糖！妖界第一售！”一个妖推着个木推车走过来，吆喝着：“限供千里追！”

　　密密麻麻涌上来一堆脑袋，苏临一晃眼，就见着这小推车前面排着一长队。

　　蒋安二话不说，拉着他也排上了。

　　看一眼这黑压压脑袋，苏临问：“这是卖什么东西？”

　　蒋安道：“糖啊。”

　　苏临问：“卖糖这么多排队的？”

　　“他不是说了吗？”蒋安开口：“妖界限供，自然多啊。”

　　苏临皱眉道：“这糖有什么特别？”

　　蒋安说：“有什么特别，买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瞥他一眼，苏临又开口：“怎么买？你有妖族的钱币？”

　　摇摇头，蒋安道：“妖族可没有钱币，都是以物易物。”

　　盯，苏临道：“你拿什么物易？”

　　蒋安冲他笑笑，道：“小神仙，编个小玩意儿呗？”

　　敢情他根本没东西可换？苏临一阵无语，问：“编什么？”

　　蒋安道：“蟋蟀成吗？”

　　片刻，苏临塞给他一个藤条绿蟋蟀。

　　接过去，蒋安厚脸皮道：“再来一个？”

　　瞥一眼，苏临说：“我不要，你自己买。”

　　“哎，”蒋安开口：“那也不行啊，这糖得成对买。”

　　成对买？苏临往前面瞅一眼，真看见前面的都成对成对买走这东西。

　　稀奇了。苏临心里嘀咕，只得又给他一个。

　　排队好一阵，总算轮到了，苏临盯着这长得和人间糖葫芦一样的东西，实在不明白有什么特别的。

　　唯一特别的是，这糖分成两拨，一边是球状，一边是椭圆体。

　　卖糖的指着一球一椭两根，问：“这一对？”

　　蒋安看一眼，摇摇头。

　　于是那妖又指另外两根，“那这一对？”

　　皱眉，苏临越发懵。这糖还有特定的对子不成？

　　点头，蒋安要了这一对，球体那根递过去。

　　盯着手里这平平无奇的糖，苏临倒有些不敢动嘴。

　　蒋安提议道：“尝尝？”

　　苏临犹豫一阵，小心翼翼张嘴咬了一个。蒋安暗挑眉，跟着他咬了一个。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苏临皱着眉毛，尝试着咬开。等等！动作一滞，整个人都愣了。

　　嘴里的糖是......椭圆的？苏临呆滞地朝蒋安看过去，舌头都僵了。

　　蒋安淡定问：“怎么了？”

　　“它，它怎么......”苏临语无伦次。

　　蒋安自顾自说：“说起来，这千里追还有不少别名呢。”

　　苏临不明所以：“啊？”

　　“千里追，也叫眷侣成，俗名易口糖。”慢悠悠，蒋安说：“哎，对了，也有妖称它流氓糖。”

　　愣。苏临半天回神问：“易，易口糖？”

　　点头，蒋安道：“是啊，这可是妖族特产。基于妖界的特性发明出来的玩意儿。”

　　“你，你是说......”苏临艰难开口：“它会......”

　　“嗯。”蒋安索性又咬下一个，道：“看你手上。”

　　苏临一瞥，那第二粒糖已经变成椭圆状。

　　他愣了，很愣，很懵。怪不得这鬼东西还是成对子卖的！

　　要命的是他方才吃了一个。更要命的是，他吃的时候蒋安也吃了一个。

　　好一个流氓糖。苏临越想越羞耻。拿着这串糖手心冒汗，心里烧火。

　　蒋安又开口：“小神仙？”

　　苏临一瞪眼，瞬间把这破糖往蒋安手里一塞，几近落荒而逃。

　　“哎，”蒋安赶紧喊：“别乱走啊！”

　　苏临根本不管，一阵乱窜，全然不顾蒋安在后面喊他。

　　走到不知道哪儿了，苏临这才缓过神，压了压心神，环顾四周。

　　立马扶额：完了，祸不单行。迷路了。

　　苏临这才知道什么叫踏错一步找不着北：身后根本不是方才走过来的路！这空间错位，不知道来了哪儿。

　　叹气，苏临只得掏出那石牌，死马当作活马医。

　　不过这什么传音庙又在哪儿？又叹气，苏临只得在这一片挨着挨着搜罗起来。

　　走一阵，总算是见着个寺庙，苏临抬头看这牌匾——招领处。

　　这儿连个鬼都没有，又看一眼着牌匾，莫名黑线。

　　半响，苏临还是走过去，瞅着门口一对石狮子，摸索这东西怎么用。

　　底座下有几行小字，他凑近去看：定点石狮。请将石牌放置于石狮口中凹槽。

　　没别的办法，苏临只得照做。然后盯着这石狮子发呆。又想起蒋安说这是传音石，犹豫着要不要说话。

　　深吸一口气，瞅着这表情诡异的石狮子，挣扎一阵，硬着头皮开口：“蒋、蒋安？”

　　毫无动静。只好故作淡定，暗想：还是算了。

　　等了好一阵，也没见有谁来，苏临又没办法，只怪自己乱走。

　　又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小妖，说话还奶声奶气的，问苏临：“大哥哥，你是不是也迷路了啊？”

　　苏临语塞：“我......”

　　小妖轻车熟路放好石牌，坐下来又问：“大哥哥，你等谁啊？”

　　苏临答不上来，赶紧笑问他：“你等谁啊？”

　　“我？”小妖说：“我等我爹爹。”

　　尴尬笑笑，苏临心里觉得丢人：竟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妖一样，在这儿等着人接。

　　又等一阵。

　　门口来了个成年妖，那小妖站起来，对着苏临一阵摆手：“大哥哥再见！”

　　苏临挂笑一声：“再见。”

　　那小妖走了，苏临也搞明白一件事：这石牌根本就不用说话，蒋安又在诓他。

　　于是接着一阵咬牙，想：那这白痴怎的还不来？

　　不知原地兜转了多少圈，苏临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便往这庙里边去。

　　这居然还是个正经庙子，苏临走上台阶，瞅着里面一个雕像：那长了两尖角的红眼睛雕像手里，捏着一捆红线。

　　这是月老？苏临扶额暗道：真不知要是被本体见着了会作何感想？

　　又打量一阵，见着下面摆了个放满了签的签筒，一首打油诗：红尘覆红尘，劫运自难料。心有所属者，问缘请取签。

　　神神叨叨，真有本体的感觉。苏临犹豫一阵，还是伸手抽了一根签。

　　一行小字：劫运自难料。

　　苏临盯着这签一阵，抬手取了另一根，写着：心有所属者。

　　又取了一根：红尘覆红尘。

　　叹气一声，苏临把这三根签放回去，暗想：这也太敷衍了。

　　走一圈，没什么好看的了，苏临便走出来，外头还是空无一人。索性又站到门口去，隐约听得有两妖悄咪咪在聊天。

　　“哎，”一个说：“妖皇换代了，你知道吗？”

　　另一个问：“今年？”

　　前者说：“是啊，听说就前几日。”

　　后者道：“哎，本来就该了嘛，传说他当了一千多年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前者问：“一千多年？那不可能，哪儿能活这么久？神仙啊？”

　　后者说：“你还不知道？传言妖皇能比神仙活得长。”

　　前者道：“啊？怎么能？”

　　后者说：“你没听说过？妖族圣物啊，万古。”

　　“万古？”前者问：“妖族圣物？那是什么？”

　　后者道：“传说能让持有者万古永青，不死不灭的玩意儿。”

　　“啊？”前者说：“那怎么可能？要有这种好东西，谁不抢？”

　　“都说了是妖族圣物，”后者说：“除了妖皇继承人，没人见过。”

　　前者问：“妖皇继承人？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东西？谁选的？前任妖皇？”

　　“是啊，”后者道：“妖皇把万古交给谁，谁就是下任妖皇。”

　　“啊？”前者问：“这么随便？那不是谁抢着了就是谁？”

　　后者说：“才不是，若是妖皇不想继任，万古得一早就交出去。根本没谁知道在哪儿。”

　　前者又问：“不想继任？哪会有妖皇不想继任的？”

　　“这......”后者道：“我又不是妖皇怎么知道？但听说上届妖皇就是不想继任啊......”

　　前者又问：“再说了，东西都交出去了，他怎么活到一千多岁？”

　　后者小声说：“额......这个我也不清楚。”

　　前者追问：“还有啊，这么早把那东西交出去，万一这继承人没了，又怎么办？”

　　“哎哎哎，这个我知道。”后者赶紧道：“传言这万古，可以回溯时空呐！就算死了也不怕。”

　　前者道：“得了吧！不是我说，你这些东西在哪儿看的？”

　　后者犹豫道：“这个，《妖皇神传》......”

　　苏临在门口听得一阵扶额。上次妖皇换代，分明是他刚上任的时候，也就两百来年，怎么到了传说里就一千多年了？

　　什么万古永青？真是胡言乱语。

　　摇摇头，没再听下去，苏临只一阵琢磨：怎么还没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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