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临近毕业，班主任也总一天天地提醒他们，让他们学习之余多说说话，不然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说了。

　　她趁着热乎还布置了一项任务，让同学间互相写句祝愿的话送给对方，也算是不负同学一场。

　　司皑觉得这样很幼稚，本不打算写。但古亦然几乎每天都按时按点地催他给自己写，还要他用最工整的字体。

　　他只好无奈答应，毕竟这对于语文天花板的司皑是件最简单不过的事。

　　“待后来年倦沧桑，望你……”

　　尽管司皑已经很小心地遮盖手里的纸页，还是松懈了从背后偷偷凑过来的古亦成。

　　他紧张的耳根子泛红，以极快的手速将纸翻了个个。像写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像护着件绝无仅有的宝贝。

　　“写什么呢你，跟做贼一样。”古亦成乐呵地问道。

　　在司皑来看，他明明就是一副嘲讽的表情。

　　“滚开，跟你没关系。”

　　他翻个白眼，装着写完题的样子将纸收进抽屉。似乎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切，小气鬼，不看就不看。谁稀罕。”古亦成捡起篮球不爽地抱怨道。

　　这司皑，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罢了，就当成全他那年轻的自尊心吧。

　　他笑了笑，心中已然明了。

　　古亦然将司皑写好的两张纸拿在手里反复端详，嘴角就没平展过。她眯着眼睛，将那两句话反复读了有几百遍，像吃了蜜一样。

　　别问为什么是两张。问就是她将刀架在脖子上，硬是要逼他再写一张。

　　“我的呢？”司皑伸出手问她。

　　老师是让相互写，也得讲究个礼尚往来才行。

　　古亦然遇到了难处，眉头微微蹙着，想了半天才嗲嗲地恳求道“我语文差，写不出来，我的爱在行动上。”

　　“不行，我再给你一天时间。”

　　被拒绝的毫不留情。古亦然愁了愁，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馊主意，趁司皑写题的功夫将一张纸扔在他的作业本上。

　　他拿起纸看了看，上面写着句“识年识卿时沉浮，一颦一目亦如故。”

　　字体工整得如同从模子里刻出来的，轻重粗细，每一个笔画恰到好处。

　　司皑气得拿起那张纸，大拍古亦然的桌子“古亦然！我让你给我写的东西，你就拿我给你写的来凑数！”

　　古亦然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缩着脖子央求道“我错了嘛。你看我有两份，正好咱们俩一人一份，谁写的不都一样吗。”

　　司皑真是服了她的鬼逻辑。

　　闹了半天她死缠着自己写两张，原来还顺带上他自己的。这人怎么比猴还精？

　　不过这种东西也没所谓，一张纸而已，本来也不用当回事。司皑虽然气不过，却也没怎么和她计较。

　　谁知第二天他刚坐回座位，拿书的时候将纸页顺带了出来。上面除了他自己写的那句话，背面竟还多了一句。

　　“寥思皑雪妄归途，幸与千秋借朝暮。”

　　与他的字前后正对，刚好凑成一篇完整的词句。字体虽没他写的工整，也能看出是某人在草稿纸上练了多少遍，才誊写出最完美的一句。

　　大抵是用尽了毕生文采。

　　“写的还不错。”

　　司皑的脸上又笑出了梨涡，反复观摩的遍数不比古亦然少。

　　忙碌的日子常常会让人忘了时间。后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从一百天变成五十天，从五十天变成七天。当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节气已经入夏。

　　和三年前他们刚遇见时的夏天很像，兜兜转转，下课铃声从前听腻了，现在却觉得无比奢侈。

　　按道理，高考前三天学校就会让学生统一放假回家，调整心态和心情，来迎接这场人生中重大的战役。

　　夏允一中也按惯例，考前三天让高三学生放假回家，所以今天是他们在学校学习的最后一天。

　　还依稀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古亦然和洛暮经过高三那栋教学楼，虽然已经是晚上，教室还灯火通明。

　　尽管到了最后，所有人仍在坚持。

　　转眼一年过去，今天的他们却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一节班会课，教室里的空调不停吹着冷风。班主任怕冻着学生，一直要求温度最低调到二十四度。

　　手里拿着书，却没几个人能看的进去。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大家几乎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坐在讲台上的班主任。

　　她今天花了很淡的妆，却让人感觉很亲近，也很漂亮。她似乎收到了同学们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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