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烊千玺]早晚而已

　　盛夏是许一个心愿就能逸出光亮的游乐场。

　　陆未烧感慨地在体育场外围逛了一圈，试图从满溢笑意相互推搡的人们脸上读出情绪。

　　都很开心。

　　她也开心。

　　“小姐姐要不要买个头灯啊哇？晚上演唱会戴着很亮的，三天三夜都有电。”摆着地摊的男人见她停下脚步，嘴巴更加勤快，“你看，这个做工很好的，美女你长这么好看，戴上肯定超靓！”

　　陆未烧看着简陋的样式和过时的标语笑起来：“多少钱？”

　　“只要35，你看...”

　　“20。”

　　“这个价我进货都拿不到...”

　　“20。”

　　“哎呦我便宜点30给你吧。”

　　“20，不卖走了。”

　　“好好好20就20，怕了你了小小年纪怎么砍价这么狠...”

　　追星状怂人胆，陆未烧心满意足地戴上，去人群聚集处排队领周边。

　　这是个从他们出道就跟到现在的老站子。陆未烧拉开衣服拉链，将内侧网兜拉链也拉开，从里面取出挂在脖子上的密封袋，打开最后一道封条。

　　审核的女生看笑了：“你这够严实，黄牛可抢不走。”

　　随意瞟一眼座位：“我去！！！内场第一排！您是何方神圣？难道是王俊凯表姐？王源老师？楠楠女朋友？”

　　陆未烧笑得不行：“够了啊，有没有人性啊？”

　　那女生神神秘秘：“啊，我知道了，你是李飞老婆吧！”

　　陆未烧这才惊了，想辩解我不是我没有，女生已经换上沉重表情：“来再送你一份本站随机掉落的神秘礼物，记得吹吹枕边风让飞总赶紧把新歌mv放出来啊。好了别挡道了，下一位！门票和超话等级请出示一下。”

　　陆未烧搂着礼包直到被撵出去了还是那一副被蹂躏过的模样，黄牛路过都知道这人绝对不会有票。

　　我去，这哪来的戏精，她上哪催mv去啊？

　　-

　　“咳。停一下。”易烊千玺挡了挡准备扫在他下颌的化妆刷，“我去趟洗手间。”

　　他顺手拿过一瓶矿泉水，在水池边漱了口，又含着咽下去几口水。窗户开着，盛夏燥热的风吹进来，落得人浑身一松。

　　嗓子还是有那种异物感，过度使用导致的疼痛没有缓解，易烊千玺强迫自己咳出声来，等到稍微清亮一些，再吞下一口水，塑料瓶正好空了。他拧好瓶盖，熟练地投进垃圾桶。

　　抓紧时间换了衣服上好妆，被引着去受了几轮采访，结束后三个人抓紧时间对着流程图过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就各自复盘自己的part。

　　观众开始进场，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响。

　　跟爸妈说了没几句话，就得准备出场了。易烊千玺往嘴里塞了颗润喉糖，捏捏楠楠的脸蛋，转身时手机短促地亮了一下。

　　三位主角和一众伴舞的手交叠在一起，用力往下一压，完成他们传统的打气活动。演出即将开始，四周奏起渐渐密集的鼓点。

　　升降台托起少年偶像，送他们至万千爱慕眼光之间，迎接力竭声嘶的缠绵呼喊。

　　一瞬间天光大亮，他们站在那里，就好像极夜中猛然升腾的光，刺得人要以手抵住眼角，抹开蒸腾的泪。

　　哪怕会痛，会难受，也还是要看，要绚烂。

　　当我忍耐地睇住昏沉的夜晚，荒原清晰明亮，冰川也燃起火光。

　　-

　　“一个不、确定的奇迹！”

　　“以信仰为契约！任虚伪和利益重叠！这当当当当当指！向依稀可见的终点！已降临的明天！划、破！无边际的黑夜！啦啦啦啦啦哒哒哒！哒哒哒哒哒...”陆未烧吼到嗓子痛，歇了歇试图跟上歌词，左看右看也没找到提词器，只能胡乱嚷嚷着等到熟悉段落假装熟练地跟上。

　　“这羁绊的热切！熔、化！时空法则的锁链！”得心应嘴了高兴地很，她仰头笑眯眯地往台上一看，王俊凯正好跟她目光交汇，她热情地挥起手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俊俊！！！！”

　　俊俊一个走位撤开视线，把千玺转了过来。

　　“回忆化作！勇气！静静在脑海中浮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千千！！！！”易烊千玺瞥了她一眼，高傲地扭头。

　　咳。

　　陆未烧稍微冷静了一些。身边的人大部分带点商务感，要么就单纯看演出，要么扛着秤砣一样的相机纹丝不动，相比之下可能是显得她有点憨。

　　“啊啊啊俊凯！次元中遍地麻木渲染的死寂！谁又被枷锁剥夺幻想的权利！啊啊啊千玺任遍布的黑夜吞没了身躯！要创造破晓的光明啊啊啊小源被陨灭的文明心中的希冀！是否尚有一丝存寄...”

　　她静下来才听到有个分贝稍逊于她的声音在不远处唱唱叫叫仿佛cue流程一般，还来得及穿插语气助词，都没听到换气声，陆未烧一瞬间惊为天人。

　　想必这就是高考踩在她头上的尖子生吧。

　　我九年义务教育比不过你，追星还能继续让你碾压？呵。

　　陆未烧气沉丹田，摄入一大口闷热空气：“我！拼尽全！力！却只、为、换取！一个不！确定的奇迹！！！！！！”

　　后来易烊千玺跟她说他在台上音响跟大炮一样轰他都能听见她的吼声，以为她吃错药了。

　　陆未烧憋了半天也只敢怼一句：“...你把伴舞手撒开再说话！”

　　到最后那个少年们挥洒汗水尽情表演的舞台暗下来，座位周围的灯光亮起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夜风一样消散，只剩人群.交谈的细碎声音笼着她。

　　她听到有人在哭。

　　原来他们的演唱会，是这样的。

　　陆未烧慢吞吞地走出体育馆，跟着人流挪动，左边有女孩结伴复盘演唱会上令人激动的亮点，右边穿着包臀裙高跟鞋的长发姐姐打着电话核对工作上的事。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到宽敞的马路中央，走到地铁站，跟着人潮下楼梯。地铁站离住处还有一段路，她走过暗黄色灯光铺射的街道，走进逼仄的小巷子里。

　　她路过曲折的老旧道路，路过恶臭的垃圾堆，路过坐着小椅子摇扇乘凉的大爷，路过蹲在关门店面前打着排位赛的姑娘，路过空无一人的隐蔽角落。

　　她走不快。脚底能得知每一粒沙石的微弱触感，像心绪一样无迹可寻。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整个人正被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慢慢蚕食。

　　陆未烧渐渐就走不动了，在离大爷不远的地方蹲下去，抱住膝盖往地上看。

　　她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演唱会像一场梦。

　　你喜欢的人，喜欢他的你，和你一样喜欢他的人，都在这里。你变得不像你自己。

　　在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体育馆里，不再有冷静矜持，不再有成人社会的复杂和考量，不用每一步都思虑周全。他们表演，你开心就笑就叫，不开心就安安静静看别人笑和叫，说不定最后也会跟着瞎几把叫。

　　而短短几小时的狂欢一旦结束，便立即被打入现实世界，时间越长，越从那种亢奋情绪中脱离出来，就越清醒，睁开眼睛，面前还是难以翻越的重重大山和艰难生活。

　　所以有人会哭。

　　陆未烧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哪怕近到好像触手可及的距离，哪怕以影像记录，哪怕拥有过只你我才懂的私人眼神。

　　即便正单纯受肾上腺素支配的大脑，也在无比清晰地告诉她，远着呢。

　　是知道，所有所有，都不属于她。

　　舍不得。

　　但是梦总归是得醒的。

　　她终于走到这段路的结尾，到宽广的主干道上，一路上接收了不少打量目光，直到准备卸妆的时候，她往镜子边一站，才发现眼妆晕得一塌糊涂，头灯还在闪闪发光。

　　是有点吓人。

　　她躺到床上，缩成一团回顾自己拍的照片，挑了几张好看的上传，然后观看别人的喜怒哀乐。

　　凌晨两点钟，她还在ending的饭拍里难以自拔，正主突然发来消息：睡了吗？

　　陆未烧正经历演唱会后遗症的阵痛，一边忙着收图，转发好玩的梗，暗戳戳的眼神糖和催.泪.弹，其实还蛮想装睡的。

　　1：两分钟前还在转发“好甜好甜把他们的手给我拴上”，这就睡啦？

　　擦，忘记这个号已经不安全了。

　　糖醋椰果烫青菜：没有没有...

　　易烊千玺拨了电话来。

　　“首先，那不是牵手，只是刚好握到一起。”

　　“嗯...你那边都结束了吗？”

　　“结束了，刚到房间。”

　　“哦...你快点睡吧...”

　　“什么感觉？”

　　“啊？”

　　“演唱会，怎么样。”

　　是开心还是夸赞，感动还是调侃，觉得满意吗？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易烊千玺听着那边安静了好久，然后低低地说。

　　“好想你们哦。”

　　他还没想出来用什么话接，小姑娘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刚刚买的关东煮都没胃口吃啦。”

　　“要么我给你点碗粥？”

　　“没用的，关东煮都没兴趣别的我就更吃不下去了。”

　　“可惜我最爱的鱼籽福袋呜呜呜。你别管啦，我自己缓一缓，你快点睡吧声音这么哑，打字给我说吧，喝杯热水就睡知道不？”

　　易烊千玺摸了摸嗓子，好像有点痒了。

　　他的小姑娘好像从来都是脆弱又坚强，还有操不完的心。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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