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寒色远

　　“没想到陛下最后会为你赐婚秦王，确实让所有人都意外。现在外面都说你们当年是青梅竹马，而且秦王亲自向圣上求的亲。”

　　原本大家都以为曦之是内定的太子妃，这个结果确实让人意外。曦之也不好说实话，因为涉及到姑姑的隐私，虽然含章现在是自家人，但她却发过誓一辈子不外泄。

　　“当年秦王在西山别院养病多年，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这段往事而已。” 这样说，其实是承认了含章的话。

　　“我与秦王没什么接触，并不了解他，若你们真是旧识，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在大多数人心目中，沐槿都是是个体弱无能的废柴王爷，虽然如今陛下也开始宠爱，但毕竟身体不行，坊间传说他活不过四十岁，说起来绝对不是个好夫婿人选。但含章却没有因为这些流言而动容，只要曦之认可，她就会无条件的接受。

　　“你知道吗？懿贵妃已经向陛下请旨，为晋王求取清瑶。” 含章突然转了话题。

　　这个消息让曦之觉得很意外：“黄大人是太子太傅，东宫一党的人，懿贵妃怎么会想到求娶她？”

　　“这就是懿贵妃高明之处了，不管成不成功，都能利用此事分化东宫的力量，至少，也能在太子心中种根刺吧。”含章是个通透之人，平时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事事都比别人看得清楚明白。

　　“之前我也仔细研究过太子的心性，看上去豁达大度礼贤下士，其实却多疑寡断，对身边人不能信任，做事犹豫不决又容易坐失良机。说实话，若不是占了个嫡长子的身份，我还真的更看好晋王些。”

　　此时两人在湖边散步，视野开阔，身边都是心腹，曦之也就无所顾忌，说出了心里话。

　　含章摇头一笑：“想不到你看得这么透彻，想一想，太子殿下还真是如此。”

　　“所以说嘛，这皇位之争还不一定花落谁家，不管如今祖父怎么想，父亲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参与。”

　　“好你个坏丫头，拐弯抹角说了半天，在这里等着我呢。”含章终于听明白了曦之的意图，伸出纤纤素手点了下她的额头：“你们兄妹俩都是一条心，个个都急巴巴的敲打我，就当我沐玥这么不堪吗？”

　　“好嫂子，妹妹怎么敢敲打你，不过是表明心迹，怕你以后在娘家为难罢了。”曦之急忙牵着她的衣袖摇了摇，撒娇地唤道。

　　“你呀，就是个鬼灵精。”含章郡主又怎么会真的生气，只是跟曦之开玩笑罢了。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彼此说了些别离后的情况，其实两人一直都有书信来往，所以尽管好久不见，也不会觉得陌生。眼看着太阳当顶，已是正午，有小丫头来请两人去用午餐，这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

　　“哎，可惜我才进门，你就快要出嫁了。”含章意犹未尽的感叹。

　　“瞧你这多愁善感的样子，都成了一家人，还怕没有相聚的时间不成？”曦之斜眼笑话她，两人从前一直都是打打闹闹的，如今虽然成了姑嫂，但却并没有因此变得拘谨。

　　“没大没小。”嘴里这样嗔怪着，含章却笑靥如花，丝毫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看着两人手挽手亭亭玉立含笑而来，大家都露出会心的微笑。远之促狭地向敏之挤了挤眼：“喂，大哥，我看嫂子和曦之比你跟还亲热噢。”

　　敏之懒得理他，含笑为妻子拖开凳子，这贴心的小举动，让含章瞬间觉得与他拉近了距离。

　　饭后照例寒暄片刻，便各自散了，曦之却被祖母留了下来：“曦儿坐吧，我还有话对你说。”

　　“是，祖母。”曦之只好再次坐下，聆听秦老夫人训示。

　　“我知道你同你大嫂是好姐妹，又是许久不见了，自然亲密些。只是你大哥才新婚，龙禁卫又要经常在宫中值夜，总共不过八天的假期，你若占用了，教他们如何相处？”

　　听得曦之脸上微红，惭愧地低下了头：“曦儿受教了，祖母，我会注意的。”

　　“嗯。”曦之这孩子一向乖巧守礼，秦老夫人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不能成为太子妃，但这也不是她的错，只能说天意弄人：“眼看着婚期将近，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在家整理嫁妆，不用再去西山了。”

　　任性了那么久，曦之明白这已经是祖父母的极限，于是乖乖答应。反正等大哥当值去了，还有含章这个好大嫂陪着，不用担心寂寞无聊。

　　转眼便是含章回门的日子，一对新人打扮得齐齐整整，早早地拜别了长辈出门去了。看着他们相携上了马车，曦之暗暗偷笑，之前大大方方的玥姐姐，如今也变得娇羞可人，看来他们两个相处得很不错嘛，要不是嫁的自家哥哥，她早就取笑一番了。

　　曦之在花园角落偷偷地练习暗器，芙殇走后，她却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更加勤奋，一来觉得好容易练成个半吊子，放弃了实在是可惜，二来确实自己也喜欢，曦之从小就受母亲影响，常常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仗剑游侠江湖，做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逍遥侠女。

　　出了一身汗，才回房沐浴罢，便有小丫头子来请：“相爷请四小姐去书房。”

　　自从陛下赐婚秦王之后，祖父大概对她很失望，再不像从前一样，经常唤她去书房谈话了，只是今天又为了什么？莫非……知道了自己当日求陛下的事？

　　想到此曦之也心中一紧，若是真被祖父发现，定然不会轻饶。一路惴惴不安地行来，才进门却见祖父和颜悦色地让她坐下，心头不觉一松，看来没有发现。

　　“昨日下朝后遇见了秦王殿下，他邀请我至明月酒坊小坐。”

　　沐槿见了祖父？曦之看着秦相含笑的嘴角，看来谈话还算愉快，不过想想也是，别说沐槿如今已经是秦家的准女婿，单单王爷的身份，以祖父长袖善舞的性格，也不会得罪。

　　“你在西山这几个月，朝廷局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北边匈奴人又在蠢蠢欲动，陛下似乎想重新笼络西域各族，联合抗敌。我秦家作为武将世家，看来又要被重用了。”

　　难怪祖父不再生气，原来是因为这样。秦相抬头看向窗外，眼神中的志在必得让曦之不寒而栗。这么说，如果事态继续扩大的话，父亲又要挂帅出征了？

　　“秦王因为有异族血统，不能继承大统，但作为王爷却是优势，如今西域强盛，无论谁得了皇位，都得重视他。将来封疆裂土坐拥一方，不在话下。”

　　原来祖父又瞧上了沐槿，难道又想利用他？曦之一阵心寒，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这可是自己的亲祖父，唯有对沐槿更好些，弥补一下了。

　　“今日陛下准了黄太傅之女与晋王的婚事，看来陛下并不希望太子权势太重，这是在分散权力了。”

　　秦相自顾自的感叹，根本不需要曦之的意见，他只是告诉她一些情况，顺便告诫一番，曦之觉得有些讽刺，为什么自己以前居然觉得祖父温厚慈祥？

　　只是清瑶性子孤高清冷，如今却沦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也不知道她和那个自命风流的家伙合不合得来。想到此，脑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懒洋洋的邪魅一笑……

　　好吧，原谅她走神了，幸好祖父没看她，整整精神，听得祖父继续道：“可惜他身子骨不争气，幸而当初教导过你不少东西。等你嫁过去之后，有许多事情都需要你来做，明白吗？”

　　“是，祖父。”

　　曦之知道争辩或者反对无益，只是恭顺的垂首应诺，心中却在盘算着，或者自己也可以借助祖父的力量，帮助沐槿离开京城，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祖父的手再长，也伸不了那么远。

　　“祖父跟你说这么多，是让你心里头有数，暂且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安心待嫁就好。最近我还用不着他帮多大忙，至多让他多联络西域各族的感情，到时候自然派得上用场。”

　　秦相在朝堂上运筹帷幄一辈子，位高权重，根本不会考虑孙女的感受，交待完毕挥挥手，示意曦之可以退下了，他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理。

　　从祖父书房出来，曦之顿觉得兴味索然，本想去找母亲商量商量，但却扑了个空，便情绪低落地直接回了初曦院，推说有些疲倦，谴退了众婢女，将自己关在屋里发呆。

　　沐槿身体孱弱，根本不堪劳累，祖父却想将他拖进朝堂之争，若是自己不听从，想必祖父不会轻易放过，可若是听他的，又着实不愿意，哎，还没成亲呢，自己就自己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将来成亲之后，可如何是好？

　　现在只能乞求老天保佑，匈奴人不会丧心病狂的攻打大夏，这样祖父就不会急着将沐槿推上台面了。只是局势到底会如何发展，又有谁能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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