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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两月后，舍莫国。
“看，那一片山镇，便是迷花了。”我伸手指向远处，心中一阵悸动，仿佛阔别已久的游子回到了自己的家，其实掐指算来，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岚虞老皇帝看我的眼神总是探究和厌恶，每每回想，让我毛骨悚然，幸得宋雨晴帮忙劝说，才能延迟婚期，让我回一趟迷花镇。
中间安排了舍莫新皇的事情，静宜顺利登位之事，张寒算是功不可没。叶家兄弟齐心举兵造反，却被他迁派早已埋伏在舍莫的岚虞兵力镇压，回想起他站在宫殿高处，冷清看着外殿众兵撕杀的情景，颇有气吞山河的王者之。，而正处在情窦初开阶段的静宜，自这件事后，看着张寒的目光由淡薄转为浓烈，相信张寒也是心知肚明，可惜他从未表示过什么。
相反，宋雨晴却是不闻不问，似乎已经习惯了把一切交于张寒处理。换句话说，等老皇帝一死，岚虞就是张寒的囊中物了。
几个月，也可以物是人非。
“乱花渐欲迷人眼，”宋雨晴看着远处宁静的小山村，笑得温暖。
“浅草才能没马蹄。”我接下去说道：“可惜现在正处夏季，见不到诗中风景。”
“那来年早春，我定要来此见识见识。”他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似是期盼，又似许诺，我望着他的俊俏脸庞，用力点了点头，心中温暖点点。
“不要多说了，还半个时辰就到。”张寒在一旁冷冷地打断我们的对话：“罗汉应该已经收到我的飞鸽传书，他们肯定都等不及了。”
听罢我不由得精神一振，没有多想张寒的态度，扬鞭策马，奔驰往山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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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姑娘回来啦~~~~~~~~”
刚至村口，便听闻有人大声呼喊传达，喜悦之情自话中真切传出，响彻山中。
不一会，几声马蹄声自黄昏金色山道中传来，渐行渐近，待停至眼前一看，竟是白前谦和罗汉。
“丫头，你可算是回来了。”白前谦依旧一身健骨，鹤发童颜，虽仅着白色粗布衣裳，相比一旁的罗汉，精神上倒也不觉逊色。
“你们怎么来了？”
“大伙都来了，只是我们来得快一些罢了。”白前谦习惯性地捋着胡子，笑说道。
我伸长脖子一瞄，后面果然已经陆续跟来了几十人，胡家嫂子，张家大哥，许多让人牵挂生暖的面孔，其中蓝财神那精明的小眼睛格外闪亮。
“秦姑娘~~~~”
“秦姑娘，你可回来了~~~~~~”
没有华丽语言，只不过是见到他们殷盼真实的表情和笑容，就足以让我停伫而热泪盈眶了。
一块折叠整齐干净的手帕，伴随着甜香的桂花味道出现在我视线中。抬头侧向一旁，宋雨晴漆黑深眸中正闪烁着亮光，嘴角轻扬，如一杯清茶灌入心底，淡香清凉中却又有着挥之不去的孤寂落寞，让人勾起心疼。
“多谢。”接过他的手帕，伸到眼前又不舍得用，生怕自己会污染了这块白色。
宋雨晴看着我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没有说话，只是嘴边笑意更浓，看得我脸不自觉地一红，偏了偏目光。
“秦姐姐哭鼻子，羞羞羞！！！！”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丫头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引得大家乱笑，我又是一阵尴尬。
“主子！”众人欢笑之际，罗汉兴奋地唤着张寒。
听得我却是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这罗汉，是否也知道张寒的诡计？日后我是否也要开始防着他？
“恩。”张寒轻声应了下，没有表现出任何雀跃表情，却是有些急迫地指着宋雨晴，介绍道：“这位公子乃是岚虞国的二皇子，也是暮雪日后的夫君。”
看到大家诧异的眼神和探究的目光，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被盖上了章印，无法挣扎。本欲反驳，瞄到宋雨晴落在我身上的宠溺笑容，只得忍住不语。
“原来是秦姑娘的未来夫君，有失远迎！”白前谦客套地举手一拱，宋雨晴亦对着他礼貌点头。
“秦姑娘的夫君长得可真是俊俏，就跟画里的人一样。”人群中有人啧啧称道。
他在我身旁轻轻一笑，灼热的目光让人忽视不了。
张寒听闻后，心情不错，难得地展来紧绷表情：“不必在此多说，我们进镇吧。”
当大家浩浩荡荡地拥着宋雨晴开始往山里走时，白前谦故意拉下速度，与我并排前行。知道白前谦定是有话要对我说，我配合地慢下马速。张寒经过我们身边，目光深远蕴意地瞥了瞥，但也没说什么，自顾往前而去。
“丫头，他待你如何？”
迷蒙望着远处修长挺拔的背影被夕阳余光拉得老长，心中安稳，我回道：“他为我做了许多，待我极好。”
白前谦在我耳边轻叹一声，包含种种惋惜：“这么说来，你是决定要接受舍莫国先皇的遗旨，忘记意儿，嫁与他了？”
“不会。”我说得坚定：“我与宋雨晴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先稳住局势，若连我都要反抗义父遗旨，那静宜公主定不能登基，这样一来，难得稳定的局面又要开始大乱了。”
“既然宋雨晴同意你的做法，看来他的确是对你很好。”白前谦紧皱眉头：“相反，意儿只是一昧求胜，不懂得对你体贴。”
“花殇意心装天下统一，我心系迷花小小安稳，大家想要做的事情不同，正如你之前所劝的，我已经放下心结了。更何况相处下来，花殇意的脾气也已经改了许多，”我眺望群山，心中尽管有些阴谧，却依旧说得坚定：“或许，我与他之间还有很多未坦白，只是我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待此事了结，我便会去找他。”
“我不想再重蹈覆辙，该说的，该问的，我都会一一寻个明白。”我回过脸看着白前谦的一头银发在夕阳中闪耀着夺目光泽，半开玩笑地问道：“白先生，你该不会是后悔当初对我说的一番话了吧？”
白前谦脸上明显一怔，目光转向前方与人谈笑的宋雨晴，口中轻轻喃呢：“举止优雅，风度翩翩，丫头，我真有些后悔了。”
“白先生。。。。。。”我看着喃喃自语的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白前谦最是疼爱花殇意，如今怎么会替宋雨晴说话？
想起这个，我脑海中瞬间浮现一冷俊面容，“对了，上次跟你们一起回镇的荀饶将军怎么样了？”
“他？还在镇里，被安排在了护镇院，”白前谦回过神来看我，话说得有些踟躇：“丫头，我知道你与他曾经患难与共，只是人心隔肚皮，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恩。”我点点头。看来多日相处下来，他也是发现了假荀饶的破绽，碍于我和荀饶之间的关系才不肯说，怕我会失望。
“一个月前，镇上来了位貌美夫人。”白前谦猛地一拍脑袋，笑得无奈：“人老了，最重要的事情到现在才想起。她身怀六甲，说是你的姐姐。”
难道是柔碧？！我心中惊讶，温知秋与封洛颜结婚，按照威腾律例，作为他的妻子，柔碧肯定是活不了了。宋雨晴曾经许诺会盯紧碧落形式，救出柔碧；我对沈家和的认识，他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更何况柔碧怀了他的骨肉；加上我也是忙于其他，说实话，对此真的有些疏忽。没想到她居然会自己跑到迷花镇来找我了。
“她现在在哪？”顿时愧疚不已，我急声询问道。
“在锦花院。你快去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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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去看柔碧，毕竟迷花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着我去处理。宋雨晴反倒是迫不及待地去了锦花院，多年没见，他对柔碧定是积累了无穷的思念。
几位负责人对我汇报了这几个月发生的大事小事，譬如财政问题已基本解决，镇里收留了几位战乱躲避逃难的人等等，蓝财神他们都是老来精，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唯一让人担忧的是，威腾国的人马已经来到了迷花镇的四边深山中砍伐树木，每日不停歇地运走大量木材，已经有好几座曾经葱郁碧笼的山，如今已经成了秃山。
之前送静宜去建扬之时，就见识过泥石流的可怕，莲华的人或许还没有保护自然环境的观念，但是温知秋应该很明白才对，记忆中，家和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是他变了还是我从未看清过？
处理完大小事物，待他们逐一离去后，天早已黑透，繁星点缀深墨，玉兔悬挂高空，本是沸腾热闹的村镇此刻又恢复了平静。
“你可知温知秋的意图？”坐在一旁未吭声的张寒突然插话问道，面无表情，只是冷眸中透露出丝丝深藏的压抑。
看他的模样，似乎早已经知道，我自然是摇了摇头，反问道：“莫非你知道？”
他嘴角嘲讽地一扬，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我道花殇意会告诉你，没想到你在他心里竟是见外。”
我脸一僵，口气有些不自然：“他是威腾的将军，军机不可泄露，我亦不会刨根挖底地去逼他说给我听。”
“是吗？”张寒猛地站起来俯趴在我桌前，昏暗的烛光下，他的面孔却清晰可见，抬头即可看到他深幽双眸中的人影，灼热呼吸几乎要喷在了我的脸上。
似探究似期盼似仇恨似讥弄，他紧盯着我：“那我就告诉你，威腾造船，是要攻打容绘！”
“怎么可能！”我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后挪了挪。
“旭儿。。。。。。”柔柔声音自门口传来，我越过张寒支撑在桌上的手臂，往后望去，只见一名媚柔女子正被宋雨晴搀扶着，静静地站在门口，目中水光旖旎。
“大姐！”我一窜而起，奔至门口，用力地抱住她，却发现腹部颇为抵触。
“你的肚子。。。。。。”我低头看着她小腹不容忽视的隆起，不由地替她酸楚起来：“大姐，你受苦了。”
“进来说话。”张寒在房间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口气命令道。
柔碧本是满含柔情的目光猛地一紧，警惕地看了看我身后之人，轻抚我手的力量也在骤然间变重。
我心中一动，转身对张寒说道：“大家连日赶路也辛苦了，有话明日再说吧。”
张寒没有回话，只是冷冷看我，神情却是很明显地不满着我的拒绝。
气愤他背地里的所作所为，我不愿理会，扭头扶起柔碧：“大姐，走吧，多日不见，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谁知她却矗着不肯动，眼带哀伤地望进我的心底，让我的心莫名揪紧。
“旭儿，进去吧。”站在她身旁的宋雨晴轻轻说道。
身子一颤，我惊讶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宋雨晴下巴一点后顿了顿，无奈解释道：“他，都已经知道了。”
房间里的张寒掸了下前襟，神态冷淡到了及至：“暮雪，你太大意了，你难道不知你的二哥那日犯下的错误吗？”
“你那日即知？”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当夜在亭子中，宋雨晴探头荷间张望，欲恐表情立即转为镇定，我便知你潜在那水中了。”
我有些厌恶他的态度:“张寒，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要陪我们做戏做到今日？”
对我的话未置可否，他只是重复了一遍：“进来说话。”
“大。。。大哥，你莫要为难旭儿，她只是担心我的身子。”进屋后,柔碧话说得低细唯诺,对张寒的惶恐之意，一眼便知。
即便我站在柔碧身旁，却依旧能感受到她和宋雨晴僵硬紧绷的身躯。
张寒看了她一眼后坐回原处，目光凛冽：“威腾的人不日便会来此。”
“什么？！”我尚未反应过来，耳边柔碧清脆的惊叫声骤然响起。
下意识地侧过脸，赫然发现她本略带红润的粉颊此刻化为了赤红，纤纤玉指紧握衣襟，似西施捧心，凄而欲泣：“是不是相公？他来此为何？是不是为了我和我们的孩子？”
“他。。。。。。”
“大哥！”宋雨晴猛地喝出声来，打断张寒接下去的话。
“你带她回去休息。”张寒停顿片刻后，下令道。
“大姐，你和二哥先去休息吧。我明日再来找你。”我安抚着柔碧，轻声说道。
她却似乎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片字，冲至张寒面前：“大哥，你说啊！你快告诉我啊！”
我愕然，谁能料想，刚才惊恐害怕的小女人，此刻突然变得如此冲动，看来她对温知秋，的确是情深意重。
张寒看了眼宋雨晴，他即刻明白开来，凝重神色中强起温柔笑容，欲稳住柔碧前倾激动的身子，却又顾及着她腹中的孩子，不愿多用半分力气。
“大哥，你快点告诉我！”
张寒端坐椅上，紧抿双唇，不肯透露半字，柔碧越来越激动，盈盈双眸间泪水朦胧。
我亦不忍心再看下去，上前一步拉住她挥动着想挣脱宋雨晴禁锢的左手，谁料她竟然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将我们推了开来。
宋雨晴踉跄后退了几步，我却是被推至一旁，后腰撞在桌角。
“啊！”背尾的疼痛沿着脊椎窜伸到头顶，我轻叫了一声，随即扶住桌子靠在一旁。
“旭儿！”宋雨晴上前扶住我，眸光中尽是担忧。
“没事。”我忍着疼痛摇头说道。
站在中间的柔碧似乎也听到了我刚才的叫声，停下动作，呆看着我和宋雨晴相互扶持的模样，目光涣散片刻后才又重新凝聚，眼中凄然悲仓难以掩饰，嘴角渐渐浮起苦笑：“旭儿，安儿，我真没用，说好要忘记他，说好以后要尽大姐之责来照顾你们的。”
话音刚落，泪水便如断弦玉珠，倾眶而落。
“大姐。。。。。。”宋雨晴声音哽咽，轻喊了一声后再也没有多说什么了。
柔碧轻轻一笑：“安儿，我累了，扶我去休息吧。”
看着她脸上未消的泪痕和疲惫,悲从心来......
月如玉弦，轻挂天际。
“威腾来人是谁？”我目送柔碧和宋雨晴远去后，问道。
“你希望是谁？”张寒反问道。
手中的茶壶洒了几滴晶莹出来，我心头一颤，心中顿时了然柔碧刚才的失态。
张寒瞄了眼桌面，说道：“放心吧，不是花殇意。”
有些失落，我垂头继续手中动作：“那是谁？”
“楼凤鸣猜得没错，的确是温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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