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

　　四月十五。黄昏。

　　武当山上传来了第二次庄重而肃穆的丧钟。

　　木道人死了。

　　幽灵山庄的一切罪孽之源，随着一声声丧钟，似乎烟消云散了般。

　　武当山的解剑岩下，许多弟子都围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剑客，他的身影孤高清冷，遗世独立。

　　随着钟声响起，武当弟子个个面面相觑。

　　第一次丧钟敲响的时候，是前任掌门石雁逝世，那第二次丧钟敲响，且不是刚刚接任的掌门，木道人也……

　　为首的弟子名叫无尘，是石雁座下的二弟子。他本过而立之年，却长眉须青，容貌修浚，看上去像是二十出头的挺拔男子，一身深色道袍，显得斯文正派。
　　他听见丧钟之际，并不似其他弟子一般忐忑，而是沉着命一名弟子回山上探访。

　　众人心思皆是悬着。

　　西门吹雪如一尊雕像，伫立在解剑石不远的山崖前，眺望武当巍峨群山。翠峦叠嶂，绿树丰茂，静谧肃穆的气派，隐藏着人心的贪婪。

　　天渐渐暗了下来，回山的弟子终于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哀讯。

　　此时，上山的石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悲痛的武当弟子并未放松警惕，齐齐握紧手中的剑，面朝山下来人。

　　入夜的山，树木遮蔽，一盏橘黄色的灯笼，微弱光芒在木叶疏影间，影影绰绰。
　　不久时，武当弟子方才看清，原来是一名黄衫女子持灯，拾阶缓步上山而来。周身黑暗中，唯有一点暖色的灯烛照亮了山间。
　　那女子容貌昳丽，秀致端庄，脚步声轻盈且灵动，黄衫衣袂飘飘，如流萤在草茵中清溜跳跃，又如水中涟漪摇曳着天上寒星。

　　本事心中悲寥的武当弟子，眼中触及到那盏摇晃的灯，心底默然觉得安稳，昏黄的色调在阴暗山间，令人心中生出一丝暖意。
　　见是一名弱质女流，武当弟子不约而同收起了自己的剑。

　　一名弟子上前几步，前去探问，“姑娘，入夜后，我派不再接待客人临门。”
　　女子举灯，并未流露失望的神情，只是轻声道，“我并不上山。”
　　弟子一愣，问，“姑娘，你不上山，那你入夜前来我派是所谓何事？”
　　女子恬静一笑，道，“我来等我夫君下山的。”
　　弟子愕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原来是位夫人。未请教夫人的夫君是在我派作客的哪位客人，好让我们上山通传。”
　　女子柔声道，“谢谢道长，可不必了。”
　　弟子讷讷地，不知如何是好。
　　无尘走过来，道，“这位夫人，我派突生事务，入夜后若您还在解剑岩前等候，怕是不安全。”
　　女子看了一眼，伫立崖前一动不动的西门吹雪，道，“他也在这里等，你怎么不担心他不安全。”
　　无尘道，“这位夫人有所不知，凭那一位的本事，怕是江湖上鲜少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女子道，“我听见了丧钟，事情想来已经有了结果。我此次前来，便是来接我夫君回家的。”

　　无尘无奈，只好道，“若夫人执意留在此处等候，我派也不便引夫人上山，只能安排两名弟子留在此处，陪夫人一起等候了。”
　　女子微笑，“谢过道长好意，有西门吹雪在此，我想天底下就比他更好的保护。”

　　无尘迟疑，“夫人原来认识西门吹雪。”
　　女子微微颔首，“是啊。我和他等的都是同一个人。”

　　西门吹雪等的是陆小凤，那这名妇人岂不就是……
　　无尘此前对陆小凤的风流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陆夫人竟会同西门吹雪一起等候陆小凤。眼前妇人面容良善，怎么看也不似心肠冷漠之人。可她怎么会忍心看着，西门吹雪拔剑杀了自己的丈夫。

　　木道人死了，叶雪死了。

　　叶雪的剑没入木道人的胸膛后，又拔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血泼溅在了地上，决绝而惨烈。
　　叶灵仅仅是在一旁看着，在叶雪倒下的那一刻，她的双膝经不住，一并跪在了叶雪的尸首面前。
　　叶灵连尖叫声都没有发出，面色更没有惊恐与意外，只有忍不住的泪水与悲怆入骨的伤痛。
　　从前聒噪活泼的女孩子，此刻，无声地哭泣比撕心裂肺的哭声，更要痛苦万分。

　　“陆大哥，我也希望是真的，我能活到八十岁，活到儿孙满堂。可是，已经不可能了。”
　　陆小凤下山时，脑海里一直回绕着这句话，以及叶雪最后一次望向他的令人心碎的回眸。

　　他知道解剑岩旁，西门吹雪在等他。
　　却没想到，等他的人，居然还有她。

　　她提着一盏灯，穿的仍旧是客栈黄色的衣裳，容色柔和，并不似在幽灵山庄里见到的那般冰冷。
　　陆小凤的心里莫名地激动，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似一只在风雨中漂泊飞行了许久的鸟儿，疲倦饥渴，终是遇到了可以栖息的树，这根树的树干可以让他站住脚步，树上的枝叶可以为他遮挡去风雨。他是倦了，在凡尘中唯有一个地方使他心驰神往，就是她的身旁。

　　杜泉深蓦然抬眸，通上山的阶梯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英俊而沧桑，他长着两撇眉毛一样的胡子的唇，勾起一丝笑意，却似乎经历种种阴谋诡计的疲惫与感伤。
　　俩个人悄声对视着，周围的人便能从他们的眼神看出默契、妥协、无奈以及情深。

　　陆小凤这次什么也不想再去管了，不管什么幽灵山庄，什么青衣楼，什么孟婆，什么主人，只想抱起老婆一起回家，痛痛快快的洗个澡吃个饭，再睡上好好的三天三夜，谁也别指望吵醒他的美梦。

　　当他越过众人，展开臂膀，想要拥抱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赫然走近，他的眼眸和手中的宝剑一样，寒光凛凛。

　　世上的人，千千万万个，唯独是他，陆小凤不能不顾及，也不敢不顾及。

　　杜泉深看着西门吹雪，目光扫过陆小凤，了然地提灯，转身离去。

　　陆小凤错愕的连忙伸出手，来不及挽留她的离去，嘴唇微张，不知如何言语。

　　西门吹雪道，“你欠我的赌注，该兑现了。”

　　陆小凤抱臂，叹息道，“是不是一定要这么急，我和老婆连句话都没说上，你好意思跑出来打岔。”

　　西门吹雪道，“并不是我好意思，而是你的夫人自己走开的。”

　　陆小凤一愣，“你这活僵尸又会开玩笑了？”

　　西门吹雪沉默片刻，语重道，“忘情药失效。”

　　陆小凤严肃起来，“是你的还是她的。”

　　西门吹雪道，“自然是她的。”

　　陆小凤又问，“那你呢？”

　　西门吹雪道，“不知道。”

　　陆小凤审视他一番，道，“其实你的心也并非是无情。”

　　西门吹雪道，“可惜，感情是剑道的最大阻碍。”

　　陆小凤点头，“你说的没错。世上之事不可能都是完美无缺，所谓至高无上的剑术，或许根本就没有办法达到。你确定还要与我一战么？”

　　西门吹雪凝视着陆小凤，过了半响，才道，“世上之事确实都不可能是完美的，叶孤城是，我也是。”

　　陆小凤愣住了，他明显的感觉到西门吹雪的剑气在慢慢的收敛，于是问，“你不是要和我一战？”

　　西门吹雪道，“不必了。”

　　陆小凤忍不住道，“是什么让你手下留情。”

　　西门吹雪道，“不是我手下留情，而是忘情药已经失效，我与你再战，也不得出真正公平的结果。”

　　西门吹雪一手炼制的忘情药果真失效了吗？

　　陆小凤本还想问，西门吹雪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了山道。

　　夜色中，他的白衣，萧瑟寂寥。他穷极一生想要追求的答案，可能永远解不开。
　　是不是天下第一，是不是剑术的最高境界，又怎么样呢？到头来，还不是只有高处不胜寒的自己。
　　西门吹雪追求的完美，岂是他一届凡夫俗子懂得。陆小凤在心中自嘲道。

　　——————————————————————

　　深夜时分，武当山下的官道上，一马驮着两人慢慢行走。
　　暮春的夜风仍旧微凉，泉深默默地拢了拢衣襟，陆小凤似乎觉察到了，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在她的腰间环住，令人整个靠在他的胸膛前。
　　泉深本想挺直腰杆，陆小凤的唇贴着她的耳廓，温柔道，“别僵了，我让你好好靠着。”
　　泉深沉默，没有回答却也令陆小凤满意，咽喉低低一笑。
　　泉深却道，“你不问我些什么？”
　　陆小凤漫不经意，“何必问？你回来，就好了。”
　　泉深轻声道，“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小凤叹息道，“那你希不希望我知道，如果你不想我知道，我当一辈子糊涂蛋，能让你高兴，也是一件好事。”
　　泉深微偏过头，对陆小凤道，“你不问，我也不问了，那我们回家吧。”

　　陆小凤笑了笑，还是问，“药效解后是什么样的感觉？”
　　泉深疑惑道，“不是说不问？”
　　陆小凤道，“我问这桩是为了西门吹雪。”
　　泉深默了半响，缓缓道，“我很后悔。”
　　陆小凤笑出了声。
　　“但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望君。我后悔纵容西门吹雪的自私，也后悔在望君最艰难的时候，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你恨我？”陆小凤问。
　　泉深略想了想，“我为何要恨你。”
　　陆小凤道，“你都忘了情，还不愿恨，那我岂不是很可怜。”
　　泉深道，“我只是不想继续后悔下去。”
　　陆小凤道，“我不愿让你为难。”
　　泉深道，“也不全是为难，我自有要回去的原因。”
　　陆小凤道，“因为灵犀。”
　　泉深叹了口气，垂下目光凝视自己的腹部，道，“因为你我之间已经不止灵犀了。”
　　“……”
　　陆小凤闻言，愣神片刻，慢慢地将手贴向了泉深的腹部。
　　“难道……”
　　泉深凉然道，“是啊，”
　　又是一个生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这是福还是祸？

《综民国影视之晟澜劫》
综民国影视的同人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