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战史

　　90 疫病

　　大军撤返长安之后，李渊很快便向外公布了江都政变的消息。于是接下来的五月中，本来就只是傀儡皇帝的杨侑将帝位禅让给李渊。五月二十日，李渊在太极殿（原来的大兴殿）登极称帝，改年号“武德”。四天后，洛阳那边也得到消息，隋室官员拥戴留在那里的越王杨侗为帝。

　　接下来，就是定百官、立宗庙、分封宗室。六月一日，李世民被任命为尚书令，乃百官之首。六月六日将李氏的四代祖先送入太庙供奉。六月七日，世子李建成晋封为太子，次子李世民则为秦王，四子李元吉为齐王，其余李氏宗室也各有爵位的封赏。

　　可能是被李渊登基称帝的消息刺激到了，早就自称了秦帝的薛举又率领着他的西秦军大举入侵，攻击泾州。于是，不过三天之后的六月十日，李世民又被任命为元帅，率领八大总管，前来高墌应战。

　　与上一次那看似“急躁冒进”的作风大不一样，这回李世民带着大军进驻高墌后并没有急于与西秦军开战，反倒是指点着士兵深挖壕沟、高筑营垒，对前来城下挑战的敌人恍若不闻，如此一晃眼就过了差不多有一个月。

　　殷开山经过上次对阵西秦军，觉得对方虽是骁勇，但纪律松散，与如今招进了更多年轻力强的唐军相比应是大大不如的。因此他对于李世民这次竟然表现得比上回更为小心谨慎……不，甚至可以说是畏首畏尾，委实是大惑不解。他接连几次私下里问李世民，什么时候能出战，这少年元帅都只是微笑着拍拍他的肩头，道：“不急，不急，再等等！”却没多作解释，把他急得既是心浮气躁，却也是无可奈何。

　　今天，一早起来就听到李世民召集将佐，他只道这次是要布置与西秦军开打的任务了，便连忙前往中军帐。谁知竖起耳朵听下来，却原来只是李世民要带他们一起到高墌城的郊外去兜个圈儿，察看一下地形。

　　殷开山刚一开始时颇有大失所望之感，但转念一想，上回第一次打西秦，李世民就是在巡视敌阵的时候突袭薛举的儿子薛仁杲的先锋部队，然后一路急攻快打直杀进西秦大营之中而令敌军大败的。说不定这回这少年元帅说是只去兜个圈儿察看地形，其实心里已经暗暗地在策划着对西秦军故技重施呢。于是他满心里霎时又充斥着热血沸腾的兴奋之情，劲头十足地做好准备。果然，他看到李世民除了带着一众唐军之中的高级将佐之外，仍是像上回那样率领五百骑兵出发。

　　李世民□□骑着的仍是那全身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白蹄乌”，但这次他只是催促着这坐骑以中速奔跑，因此以殷开山为首的一众将佐不必使劲地以双腿施力于马匹之上，已经能轻松地跟上他的速度。

　　元帅……他是长大了半岁，性子也变得沉稳谨慎起来了吗？

　　看着前方那年轻得仍是让他忍不住常常暗地里感叹的身影，还有那头盔之下被掠过平原的一阵阵急风刮得飞扬起来的发鬓，殷开山心头转过这么一个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的念头。

　　尽管这回第二次与西秦军作战，李世民没表现得像上回那样心急火燎，但不晓得为什么，他在殷开山心目中，仍是那么一个如火如风的形象。那飞扬的发鬓就像是跃动着的火焰，只是那颜色是黑色的……

　　“元帅……”看着那团黑色的火焰在眼前不断的跃动，殷开山不觉脱口叫唤了一声。

　　“嗯？”李世民回过头来，冲他一笑，那双乌溜溜的眼眸直如头顶上那一轮烈日，晃得殷开山眼前一花。

　　其实他根本没想好要跟李世民说什么，这时只好胡乱地想些话题出来，心急之下便说出了这段时间在他心房里翻翻滚滚不知想了多久的一句话：“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跟西秦军开战啊？”

　　此言一出，后面的一众将佐也纷纷拍马上前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道：“是啊是啊，元帅，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跟西秦军好好地打一仗啊？”

　　李世民环视着身周一张张跃跃欲试的脸庞，抿嘴一笑，道：“你们急什么呢？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薛举孤军一支深入，粮食不足，士卒疲惫，耗不起时日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们，我们急什么呢？”

　　殷开山听李世民这么一说，不觉眉头一皱，道：“听元帅这话，您的意思是打算用一招‘拖’字诀，根本不跟他们开打，而是拖到他们熬不住的时候就自行退却么？”

　　“如果可以不打一仗就令敌军退却，这不是很好吗？”

　　啊？！

　　众人再也没想到自家元帅打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主意，一时之间都是面面相觑，颇感失望的样子。毕竟，对于这些将领来说，打仗才有立功的机会，进而才有升官加爵、获得财物的机会。

　　正在众人虽是沉默不语、但那沉默的气氛里明显地透着不乐意的意味之际，忽听得一个声音响起：“元帅所言有理！老子就说过‘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的话，再说孙子也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善之善者，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殷开山跟着大家的目光一起转过去看那说话的人，却原来是刘弘基。此人据说在太原之时已与李世民关系亲密得出则连骑、入同卧起，但他平日寡言少语，往往躲在一个角落里不发一言地旁观，所以大家也很少注意到他。没想到看他是那么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这时突然发话却是会得如此引经据典。

　　李世民微笑着向刘弘基点了点头，道：“是啊，刘总管这一番话真可谓仁智兼备。”——刘弘基是这次随李世民来应战的八大行军总管之一，因此李世民称他为“刘总管”。

　　殷开山却始终是深心不忿，忍不住插口道：“元帅，可是末将昨天巡视军营时发现，最近军中有疫症流行的势头，我只怕再在这里拖下去一段时间，不会是敌军缺粮疲惫而主动撤军，反倒会是我军大量士兵病倒而实力锐减。要是敌人趁此机会来攻打，那就麻烦了！”

　　李世民一听，双眉一轩，脸现凝重之色，道：“真有此事？是什么疫症啊？”

　　“看起来像是疟疾。”旁边忽有一人接口道，“因为染病的士兵都是忽寒忽热，大汗淋漓。”

　　李世民往说话的人望去，认出他是自己秦王府中的兵曹参军杜如晦。此人是房玄龄引荐他进入秦王府为属官，并推举他随军出征的。李世民这半年来一直忙于组建新军、训练新兵，之前的秦国公府、现在的秦王府内的事务繁琐杂乱，他既是没空、也是没那份耐心去逐一处置。而房玄龄为人细心，所以都交给他去打理了。差不多可以说，房玄龄一天不在，秦王府都有可能运作不了，因此这次二度征伐西秦，李世民仍是没法带着他随侍身侧。

　　但军中的事务也同样繁杂，需得有人协助他去处理。李世民本来是想让李靖随他一同前来。自从上次在长安街头救了李靖一命，李世民打完了第一次对西秦的战事返回长安之时，见到他的身体经过一番休养生息已是完全地恢复过来，便让他充作自己的三卫（按：即卫士），与自己一起天天下军营去训练军队。然而这次奉命出征，他向父亲请求让李靖随从，李渊却一听就坚决反对，不管他怎么费尽唇舌，为李靖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已经被自己调教得对新朝忠心耿耿、再没有念记着旧隋了，李渊都以时日尚短、人心难测为由而不肯相信。

　　李世民无奈，只好仍是留李靖待在长安替他继续训练没有参与这次征战的士兵，让房玄龄给他另外推荐个能干的人，而房玄龄推荐的就是这个杜如晦。听房玄龄说，这杜如晦在大业年间也当过滏阳县尉，但他看不惯地方上的吏治腐败，却又苦于自己只是一介位卑权微的县尉而无力改变，索性弃官归家，宁可投闲置散，直到去年义军平长安后才又出道。

　　只听那杜如晦继续解释道：“疟疾疫病多流行于夏秋两季，尤其是沼泽地区瘴气浓重、蚊虫大量滋生之处，无论季节还是环境都跟现在的情况很吻合，所以士兵们很可能患的就是这种疾病。”

　　李世民这时完全勒停了坐骑，拨转马头面向着一众将佐，道：“我军与敌军同在此地，如果我们军中流行疟疾而兵力减弱，西秦军也不能幸免，所以倒不用担心时间拖长了对我们不利。只是军中疫症流行殆非好事，你们几个做行军总管的，回去要好好地调查一下自己统带的队伍里有没有罹患疟疾的，把病者隔离治疗，让其他还没患病的士兵也要注意预防，明白了吗？”

　　“是！”八大行军总管齐声响亮的回答。

　　杜如晦又接口道：“听说蚊子是传播疟疾的罪魁祸首，属下知道有一种草燃烧之时发出的气味有驱蚊之效，不如待会儿回去之后属下带上几个帮手到附近找一下那种草，采摘一些回来在军营各处焚烧怎么样？这应该就是最好的预防之法。”

　　李世民向着杜如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办吧！”心里掠过一念：玄龄给我挑的这个人，确实挺不错啊！

　　后记：

　　1、杜如晦也出场鸟～～只是跟老房子相比，他的出场好低调啊～～木法度啦～～谁叫史书里没有“华丽丽滴”记载他的出场呢～～

　　2、最近晋江来了个“新”读者（“新”字加引号是因为其实他也看过偶的“李世民情史”与“凌烟阁”，其实算是“旧”读者啦～～只是最近才浮头～～）又是骨灰级的世民粉～～他看了上一章之后评论曰：“在世民身边，乃天下第五喜（发泄打仗望）。”偶问他：“怎么是天下第五喜？不是天下第一喜？还有哪四喜是排在前头的？”他答曰：“久等逢他来，军中遇世民。同榻共枕夜，世民提名时。第一句给杨表叔，他是一分一秒都等不了的主，第二句给黑炭头，他的好日子只限于军中，第三句给猴子，他们最大的交心，就是同塌而眠那一章，第四句给孝恭堂兄。”哇哈哈哈哈～～偶家读者真是好有才啊～～居然总结出这么多全是跟世民有关的“天下第N喜”～～

《李世民情史（修订版）》
李世民情史（BG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