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

　　星港的应急灯在通道里投下斑驳的红光，与远处天际线泛起的鱼肚白交织在一起，给冰冷的金属走廊镀上了层奇异的暖色调。晏归鸿的手指被江临渊攥得生疼，却舍不得挣开——那力道里藏着的恐慌与依赖，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
　　“慢点抬。”晏归鸿跟着担架快步走，声音还有些发颤，白玫瑰信息素不受控制地从指尖溢出来，缠在江临渊的手腕上，像条看不见的锁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冷杉木信息素的紊乱，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时而又猛地窜起一丝锐利，那是剧痛引发的应激反应。
　　江临渊的脸在红光与白光交替中显得格外苍白，唇瓣干裂起皮，唯有攥着晏归鸿的那只手，力道大得吓人。“我没事。”他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你也不许有事。”
　　晏归鸿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江临渊的指节泛白，虎口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刚才在货舱里徒手掰开变形金属架时蹭到的。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训练室见面，这人也是这样，明明自己被训练弹擦伤了胳膊，却还皱着眉问他“你没事吧”。
　　“嗯。”晏归鸿应了一声，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先是一个小小的圆，再在圆里点上一点，那是他们在特战队训练营时约定的暗号，圆圈代表“等”，圆点代表“我”，合起来就是“等我”。
　　江临渊的睫毛颤了颤，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些。担架经过拐角时，他忽然偏过头，目光扫过晏归鸿嘴角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那是刚才撞开舱门时被金属碎片划到的。“疼吗？”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比不过你断了根肋骨疼。”晏归鸿故意说得轻松，指尖却加快了画圈的速度，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安抚。白玫瑰信息素顺着江临渊的手腕往上爬，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渗血的伤口，试图替他分担些痛苦。
　　医护飞船的舱门“嗤”地一声滑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推着移动病床迎上来，动作麻利地准备转移江临渊。“请家属在外面等候。”护士长模样的人轻声说，试图分开两人交握的手。
　　“别碰！”江临渊猛地收紧手指，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看着晏归鸿，眼底的执拗几乎要溢出来，“让他跟着。”
　　护士长愣了一下，看向晏归鸿。晏归鸿点头，声音坚定：“我是他的搭档。”
　　特战队的医护人员都知道“搭档”这两个字在他们之间的分量，那是过命的交情。护士长没再坚持，只是加快了脚步往急救室走。
　　急救室的门缓缓合上时，晏归鸿看到江临渊后心的淡金色印记在顶灯的照射下闪了闪，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那是他们第一次完成联合任务后，在星舰的能量舱里意外形成的共生印记，据说只有信息素契合度超过90%的搭档才会出现。当时江临渊还嘲笑这印记像块难看的补丁，此刻却成了晏归鸿眼里最安心的光。
　　“站这儿干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晏归鸿回头，看到特战队队长老陈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端着杯热咖啡。老陈穿着件深蓝色的作战服，肩章上的银星在晨光里闪闪发亮，脸上的疤痕被拉得更长了些——那是五年前为了掩护他们撤退留下的。
　　“队长。”晏归鸿站直身体，下意识地想敬礼，才发现右手还残留着江临渊的温度。
　　老陈把咖啡递给他，杯壁的温热顺着掌心蔓延开，驱散了些寒意。“林野那家伙没说错。”他看着急救室紧闭的门，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你们俩，确实是天生一对。”
　　晏归鸿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林野是他们的老战友，牺牲前总爱开玩笑说“晏归鸿的玫瑰就该配江临渊的冷杉，一个热得能烧起来，一个冷得能冻住冰，偏偏凑在一起就暖和得刚好”。以前他总觉得这话肉麻，此刻听来，眼眶却莫名一热。
　　他走到舷窗边，看着星港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远处的起降平台上，几艘货运飞船正在卸货，机械臂发出规律的“哐当”声，像在敲打着某种节拍。风从通风口钻进来，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拂过他的脸颊，却吹不散周身萦绕的气息——那是白玫瑰的甜香里，永远混进了冷杉木的清冽，再也分不开了。
　　急救室的灯还亮着，红色的“正在手术”指示灯像颗悬着的心。晏归鸿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白玫瑰信息素在周身形成个淡淡的光晕，那是在为里面的人祈福。
　　他知道，蝰蛇的残余势力还在宇宙里游荡，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场逃亡或许还很长。但刚才江临渊攥着他的力道，老陈那句“天生一对”，还有两人手腕上那道若隐若现的信息素锁链，都在告诉他：别怕。
　　就像小时候在训练舱里，江临渊把唯一的氧气面罩塞给他时说的那样：“有我在，丢不了。”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染上橘红，第一缕阳光越过星港的能量屏障，正好落在晏归鸿的手背上。他看着那片暖光，忽然笑了。
　　等江临渊出来，一定要告诉他，今天的日出比冷杉林的雪好看。
　　等他们一起把蝰蛇的余党清干净，一定要去林野说过的那颗玫瑰星球，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永不凋谢的花。
　　只要身边有彼此，再深的迷宫，再黑的长夜，总能找到出口。
　　急救室的灯灭了。
　　晏归鸿猛地站直身体，看着门内走出来的医生，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炸开。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个疲惫却温和的笑：“手术很成功，病人很坚强，搭档的信息素帮了大忙。”
　　晏归鸿感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手里的咖啡杯差点脱手。他冲过去，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的人——江临渊睡着了，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后心的淡金色印记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他伸出手，轻轻贴在玻璃上，指尖与里面那人的指尖隔着一层冰凉的屏障，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信息素的共鸣。
　　“我在等你。”晏归鸿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回家。”
　　星港的黎明彻底驱散了黑暗，暖金色的阳光铺满走廊，将两个身影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哪段属于白玫瑰，哪段属于冷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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