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九章
农妇走在前,也不管玉词有没有跟上。
玉词想问门要不要合上,然而前面人只顾着自己絮絮叨叨,根本没有要搭理玉词的意思。
房内太暗,玉词从亮堂处进入,一时半会还看不清房内具体陈设。
房中唯一的两扇窗似乎在后墙上,前厅的光线来源只有上头一小块透明瓦。
本来光线还可以从门进屋,只是此处多雨,为了挡住雨水,房檐做得也比较低,挡住雨水的同时光线也被遮挡。
“坐吧。”农妇像是终于想起玉词似的,停止了絮叨,指了指一张破旧木椅让玉词坐下,自己走到另一侧倒水。
水端过来,放到玉词面前的木桌上,木桌经年累月使用,表面已覆上一层油膜。
“那人没来吗?”农妇问,玉词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指谁。
农妇鼻子哼气,也不理玉词回答没回答,自己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水,房内一时被沉默占据。
在沉默中,玉词视线已然适应昏暗,能看清屋内状况了。
烧饭的厨房、待客的前厅都在一处,没有另外的饭厅,估计前厅兼具此功能;屋内没有隔间,中间靠后的地方挂了一张粗麻质地的布,从顶梁直垂到距离地面一掌宽的地方;布后有窗,窗透入些许光线,后头景象映了部分在粗布上,想来是主人家休息的地方。
刚刚农妇去倒水的方向有什么味道飘过来。农妇絮絮叨叨地起身,也不管玉词还在,自顾自地就离开了前厅。
玉词头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人,不知道如何招架,想着等农妇一会回来,就赶紧把东西送了,好离开此地。
只是农妇这次捣鼓了许久,玉词试着喊了两次,均没得到回应,只好继续等着。
自言自语的声音伴随着搅拌粥水的声响一并从后头传来,狭小的空间里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食物气味。
絮叨的内容很乱,还夹杂着咳嗽声。
有抱怨丈夫、有计算余粮……玉词本没兴趣认真听这些絮叨,但一个意外的名字让玉词不得不注意,农妇提到了书灵。
玉词注意听着农妇后面的话,从穿插着“丈夫”“劳累”等杂乱的内容中拼凑有关书灵的部分。
提到书灵时,农妇言语中的不满很明显。
农妇居然是山上方嬷嬷的义女。她在结婚之前一直在山上侍奉嬷嬷,嬷嬷平日里都住在山庙,除了偶尔的特殊情况,很少下山。嬷嬷也不让她下山,平日里的采买都是山下的丫鬟小厮送来的。
农妇知道嬷嬷有自己的丫鬟小厮,都在山下的一处院中,她没去过,嬷嬷也不让她过问。这么些年的相处,她也只依稀知道嬷嬷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名下还有两处田庄。
山上的日子虽然平淡,却也乐得安闲,就在农妇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时,一个身着颇为富贵的年轻女子出现在山庙。她见过那女子的衣裳,嬷嬷也有一件类似的压在箱底。
是书灵。
书灵出现在山庙其实算不上奇怪,玉词知道农妇的话有偏颇。
据农妇所说,方嬷嬷自那次书灵出现以后就变得很奇怪,下山的次数多了,时不时还写信,往外送东西,也会收到一些东西。每次书灵出现,方嬷嬷必定会下山,有时候书灵也会上山来,方嬷嬷总邀书灵到自己房中。
农妇想劝阻,嬷嬷当然没听,她只好偷偷翻两人往来的书信,尽管自己不认字,居然也找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农妇说书灵想霸占嬷嬷的田庄,继承山庙。
玉词听到这里时只觉得好笑,自觉浪费时间,起身就要走。但下面提到的一个关键点又让她重新坐了下来,书灵同方嬷嬷的来往信件中,常常出现一个莲花样的图案。
玉词确实在书灵那儿偶然见到过农妇描述的这个图案。
再一回想,似乎昨日在山庙也有这个图案——观音画像上的莲花底座。
书灵此番让自己来送东西给方嬷嬷,和这个图案有关吗?
她还想继续听听看有没有其他细节,但农妇之后说的就是一些车轱辘话,“都是那个人害地自己变成现在这样”“要是没有她,自己也不会潦草地嫁了人”“母亲好狠的心,宁愿要外人也不管我”之类的。
玉词再没耐心继续听下去,恰巧此时外门被推开,打断屋内的絮叨。
她向门外望去,一个农夫装扮的男子带着另一个看着颇为年轻的男子进到屋里来,一进门便大声问:“粥水好了没!”
来者是农妇的丈夫,这些日子在不远处的书阁做帮工。这会儿是来拿准备的点心粥水,好犒赏书阁诸多劳动的工人们。
农夫看到玉词,似乎并不意外家中有外人,朝玉词笑了一下当打招呼,仍旧问里面的粥水准备情况。
农妇将备好的点心一一取出,真够多的,难怪刚刚一直没出来。
玉词见农妇出来,刚想把东西交给农妇,农妇却用提着粥水的手肘悄悄压住玉词抬起的手,暗示玉词不要此刻拿出。
“姑娘,里间还有一点,劳烦你帮我取一下。”农妇朝里间努嘴,视线瞟了一下某个方向。
进到里间,玉词背对前厅三人,反身将东西藏在农妇暗示的方向,提起余下的粥水向外间走去。
农夫一看粥水数量,大叫“失误”,没料到只带一人居然提不完,吆喝着要农妇帮忙。
农妇做粥水本就不情不愿,农夫这些日子都是做白工不说,还时不时让她熬下午茶。今天是粥,明天是茶的,人家书阁自个儿有大厨,哪用他殷勤这么些个粥粥水水的,说了还要同自己吵,早就积了一肚子气,哪里要理他说的帮忙提去,想得美!
同农夫一块来的年轻小伙满头汗水,想来接过玉词手中的余下部分,却实在没手可提。那边大哥和嫂子又眼见要吵架,急得东踱一步,西走一圈,手中粥水晃荡个不停。
玉词问:“小哥可是要去书阁?我也要去那边一趟,不如我帮着一起带去吧?”
年轻小伙见玉词帮忙劝架,忙一脸堆笑,接腔道“是的是的”,又一边向农妇道谢,说着“谢谢嫂子”,脚步不停地迈向大门,边领着玉词走,边吆喝准备要吵架的农夫。
满满当当的两人喜气洋洋地走在前头。
书阁前早有等着接粥水的另外几人,仰着脖子朝来人的方向张望。一见走在前头的农夫和年轻小伙,远远就小跑着过来接手。来到跟前时,才发现还有个女子跟着,农夫赶在众人误会前率先同玉词道谢,自个儿接过玉词手中粥水,同众人一并入了书阁。
许是方便劳工进出,院门大开着。
玉词站在门外,院内情形有些让她意外。院内劳工来往往,热闹非凡,她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是此刻她看到的院内劳工居然每一个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显然是发自肺腑,这倒是少见。
不知是不是玉词驻足太久,有一个略微拱背的老翁从院门出来,笑呵呵地问玉词有何事。
玉词自知失礼,拱手致歉,说明自己是帮着一块提粥水来,一时看院内气氛热烈,不知不觉就站了这么一会,多有叨扰。
那老翁却摆摆手,并不在意,反问玉词要不要进去瞧瞧。
玉词婉言谢绝,老翁也不勉强,仍是笑呵呵地。
正当玉词想向老翁告辞离开,一抹亮色闯入她的眼角。书阁做工的居然也有女子吗?
老翁顺着玉词惊讶的目光望去,当下明白她的疑惑,笑道:“阁士只论才学,不论出身。自然也不论男女咯!”
老翁撸着下巴上一撮短白胡子,继续道:“小友若是有合适的相识好友,可要记得推荐,老朽在此先谢过小友。”
玉词同老翁还礼道别后,返回到林府家庙中。
接下来的数日,因水月提前离开,玉词再没得空出家庙。直到第三次祭拜也结束,玉词才抽了空去岑大哥家见水月。然而这一见也只是匆匆一面,岑家婚事准备的一应事宜并不比在林家时要做的事情少,玉词反而觉得水月似乎更忙了。
岑家这几日也是热闹地很,进进出出不少人,虽然水月不需要去招待,但因为不想岑大哥太过劳累,也自愿承担了诸多琐事。
玉词是在岑家为水月单独准备的屋子里见到她的。
水月还没进门,不好提前与岑大哥同住,又因为家庙与岑家距离不算近,总要来回也累得慌,岑家便给水月单独准备了一间房,让其在成婚前先暂时歇息在此。
见到水月时,水月素日柔静的脸上明显呈现着疲态,连说话都显得不那么有力气。玉词也不知道水月这样的劳累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只是隐约感觉到水月的幸福之下,似乎也藏着疲惫。
玉词不好在岑大哥家呆太久,将祝福和自己的一点心意均交给水月后,便也就回了林府家庙。次日一早便要回祁岭,回程路上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安排。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