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妖奇谈

作者:宁歌不是丁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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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长安东去三十里,万年县治所。

      县衙廨舍虽不及长安京兆府气派,却也青砖灰瓦,格局严谨,自有一番端肃气象。只是这日清晨,这份端肃被一阵急促惊惶的脚步声和哭喊声骤然打破。

      “李县尉!李大人!不好了!出、出人命了!”一名年轻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二堂,脸色煞白,气息不匀,险些被门槛绊个跟头。

      正伏案翻阅旧日卷宗的李淳闻声抬头,眉头微蹙。他赴任万年县尉已半月有余,处理的皆是些偷鸡摸狗、邻里争执的小案,虽琐碎,却也让他逐渐熟悉了庶务。这般惊慌失措,还是头一遭。

      “何事惊慌?慢慢说来。”李淳放下卷宗,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今日身着浅青色官服,头戴黑色璞头,虽面容仍带几分书卷气,但眉宇间已多了几分官吏的持重。

      “是、是城东的徐夫子!在、在他的书房里……没、没气了!可是、可是那样子……太、太吓人了!”衙役语无伦次,显然受惊不小。

      徐夫子?李淳略有耳闻。是万年县一位颇有名望的老秀才,虽屡试不第,但学问扎实,设馆授徒,县中不少读书人都曾是他的学生,颇受乡邻敬重。

      “可有通知仵作?现场可曾保护?”李淳一边起身,一边快速问道,顺手拿起桌上的佩刀——虽不擅武艺,但官仪不可或缺。

      “张、张仵作已经先赶过去了!王捕头他们也在,只是、只是大家都不敢乱动……那现场,邪门得很!”

      邪门?李淳心中微微一沉,长安那七夜的记忆瞬间浮上心头。他定了定神,吩咐道:“备马!即刻前往城东!”

      又对一旁随侍的书吏道:“去后衙请坠儿姑娘过来,就说有命案,需她协助勘验。”

      书吏应声而去。不过片刻,坠儿便脚步匆匆地赶来。她如今虽无官身,只在县衙做个编外书吏,协助整理文书(她不识多少字,但跟人学认字速度飞快),因李淳特允,且小姑娘嘴甜过目不忘且反应极快,衙内众人皆对她颇为客气。她依旧穿着素净的布裙,但发髻梳得整齐利落,腰间挂着一个绣花小包,里面装着笔墨纸砚和一些她自认有用的零碎玩意儿,眼神明亮而锐利,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干练。

      “李大人。”坠儿福了一礼,眼神询问地看向李淳。

      “城东徐夫子身亡,情况似有蹊跷,你随我同去查看。”李淳言简意赅。

      “是!”坠儿眼中非但无惧,反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她这段时间不仅跟着师爷认了不少字,还跟着吏员衙役仵作苦学了推理勘验之术,等的便是学以致用之时。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赴城东徐宅。

      徐宅是一座略显陈旧却收拾得十分整洁的二进院落,此时已被先到的衙役封锁,左邻右舍围在外面,窃窃私语,面露惊恐。见县尉大人亲至,人群稍稍安静,让开道路。

      捕头王虎迎了上来,他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精悍汉子,此刻却也是面色发青,压低声音道:“大人,您来了……里面,您最好有个准备。”

      李淳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带着坠儿和仵作张伯步入书房。

      一进门,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并非血腥,而是一种淡淡的、如同陈年古籍受潮发霉般的腐朽气息,其中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

      书房不大,四壁皆书,窗明几净。徐夫子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直裰,俯身倒在书案之上,脸侧贴着摊开的书页,乍看仿佛只是疲倦小憩。

      但细看之下,情形却令人毛骨悚然!

      徐夫子的面容并未扭曲,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详,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而,他的皮肤却干瘪塌陷,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紧贴着骨骼,呈现出灰败的纸黄色。最可怖的是他的双眼,眼珠完全消失不见,只留下两个空洞洞的黑窟窿,边缘光滑,并无外力破坏的痕迹,仿佛那双眼珠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书案上,摊开的那本书并非经史子集,而是一本纸张泛黄、线装粗糙的民间志怪杂谈《幽明杂录》。徐夫子空洞的眼眶,正对着书页上某一幅粗糙描绘着“狐仙吸髓图”的插画。

      “这……”李淳虽经历过猖狲之事,但眼前这诡异死状仍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强压下不适,看向老仵作张伯,“张伯,可曾验看?”

      张伯年约六旬,经验丰富,此刻也是眉头紧锁,连连摇头:“回大人,老夫验尸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死状。体表无任何伤痕,无中毒迹象,亦无窒息表征。就好像……就好像一身精气神连同眼珠子,被什么东西凭空吸走了一般!邪门,太邪门了!”

      坠儿小心翼翼地绕着书案观察,她胆子似乎比在场许多男子都大,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细节。她注意到徐夫子干枯的手指紧紧抠着书页,指甲缝里似乎有些许极细微的、亮晶晶的粉末。

      “张伯,您看这是什么?”坠儿取出随身携带的细银簪,轻轻拨弄了一点粉末到一张白纸上。

      张伯凑近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迟疑道:“似是……某种矿物细粉,带着点硫磺似的味道,但又不太一样。老夫也说不好。”

      坠儿又看向那本《幽明杂录》,指着徐夫子面部正对的那一页:“这本书,好像不是徐夫子平时会看的类型?我看那边书架多是四书五经和诗文选集。”

      李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如此。他戴上皮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动那本《幽明杂录》。书很旧,但徐夫子倒下的那一页,磨损程度似乎格外严重,插画上那狐仙的眼睛部位,墨迹几乎被磨得模糊了。

      “王捕头,”李淳沉声道,“询问徐夫子的家人弟子,这本书从何而来?徐夫子近日可有何异常?可曾与人结怨?”

      王虎领命而去。

      李淳又对坠儿道:“坠儿,你细查书房,看有无其他异状。”

      “是!”坠儿应道,立刻投入工作。她观察力极强,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很快,她在窗棂的缝隙里,发现了几根极其纤细的、银白色的毛发,比狐毛更亮,更硬。又在书架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点未被清扫干净的、同样的亮晶晶粉末。

      约莫一炷香后,王虎回来禀报:“大人,问过了。徐夫子家人说,此书是大约七八日前,一个游方货郎兜售旧书时,徐夫子瞧着新奇买下的。近日徐夫子并无异常,只是沉迷翻阅此书,常至深夜。徐夫子为人谦和,未曾与人结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约莫半月前,徐夫子曾因宅基地界之事,与邻村一个姓胡的乡绅有过口角,但并未动手,后来经人调停也就罢了。那胡乡绅据说祖上出过修士,家中颇有些古怪的藏书和规矩,但并无实证表明与此事有关。”

      胡乡绅?修士祖上?古怪藏书?李淳与坠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外,”王虎补充道,“徐夫子的孙子说,大概三四天前的夜里,他起夜时,似乎看到爷爷书房的窗口闪过一道白光,很快,他还以为是眼花了,没在意。”

      白光?银白色毛发?诡异粉末?吸干精气的尸体?志怪杂谈?

      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莫非……又是妖物作祟?”李淳压低声音,几乎是自言自语。他感到袖中的那串旧佛珠似乎在微微发烫。

      坠儿凑近,小脸严肃:“李大人,我看十有八九。那粉末和毛发绝非寻常之物。而且您看徐夫子的死状,分明像是被吸干了元气精魄,与《幽明杂录》上这幅‘狐仙吸髓图’虽不尽相同,却有异曲同工之恶!还有那胡乡绅……”

      她话未说完,忽然,窗外传来一阵骚动和一个衙役的惊呼声!

      “又、又来了!白光!一道白光往西边去了!”

      李淳等人疾步冲出书房,只见西边天际,一道模糊的白色流光一闪而逝,速度极快,眨眼便没入远处山林之中!

      “追!”王捕头反应迅速,立刻带着几名衙役上马追去。

      李淳翻身上马,对坠儿伸出手:“上来!我们也去!”

      坠儿毫不犹豫,抓住李淳的手,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马蹄声碎,一行人朝着白光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追出不过数里,进入山林地带,那白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山林茂密,岔路众多,根本无法判断其去向。

      王捕头等人下马搜寻半晌,一无所获,只得悻悻返回。

      回到县衙,已是午后。众人心情沉重。

      初步验尸报告和现场勘验结果都表明,徐夫子死因绝非寻常凶杀。那诡异的粉末和银白色毛发被单独存放,无人能识。派去监视胡乡绅家的人回报,胡家一切如常,胡乡绅本人今日一早便去了邻县访友,有不在场证明。

      案子陷入了僵局。

      李淳坐在二堂,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眉头紧锁。他能推理出此事极可能涉及妖异,甚至锁定了那本诡异的《幽明杂录》和胡乡绅可能存在的嫌疑,但……然后呢?

      他不是玄明,不通法术,无力降妖。县衙这些捕快衙役,对付毛贼绰绰有余,面对这等诡谲之事,皆面露惧色,束手无策。难道要上报京兆府?且不说上官是否会相信这等“怪力乱神”之说,即便信了,公文往来,层层批复,待到派人下来,只怕那妖物早已远遁,甚至再次作案!

      “大人,”坠儿端着一碗热茶进来,轻轻放在桌上,小声道,“您也歇歇。此事急不来。”

      李淳叹口气:“如何能不急?若真是妖物,此次未能得手,恐还会害人。”

      坠儿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大人,咱们……是不是得想个法子,把它引出来?”

      “引出来?”李淳看向她,“如何引?我们又如何应对?”

      “那妖物似乎对志怪古籍,尤其是带有邪异画面的东西格外感兴趣。”坠儿分析道,“徐夫子是因那本《幽明杂录》遇害,那白光也是从书房方向遁走。我们或许可以……以此设饵?”

      李淳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找一本类似的,或者更‘诱人’的古籍,布置一个陷阱,等它上钩!”坠儿眼神发亮,“至于如何应对……大人,您忘了长安城里,咱们可是有‘熟人’的。”

      李淳顿时明白过来:“你是说……请玄明道长?”

      “道长临别时说云游四方,但或许还没走远。就算一时找不到,咱们也得先想办法自保啊。”坠儿道,“我记得道长留下的那几道驱邪符,您还贴身带着吧?或许能有点用。再者,咱们可以多准备些黑狗血、公鸡血之类民间相传的辟邪之物,万一……万一有点用呢?”

      这无疑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李淳沉吟片刻,重重一拍桌子:“好!就依你所言!王捕头!”

      王虎应声而入。

      “你立刻派人,四处寻访收购年代久远、记载奇闻异事、最好有诡异插画的古籍旧书,要快!同时,秘密准备黑狗血、公鸡血,还有渔网、绳索等物!”

      王虎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领命而去。

      李淳又立刻修书两封。一封是给京兆尹的正式公文,详述案情诡异之处,隐晦提及可能涉及“非常之物”,请求派专人协助(他知道希望渺茫,但程序必须走)。另一封则是给玄明的私人信件,详细说明万年县发生之事,恳请他若在附近,务必前来相助。他叫来一名心腹衙役,令其快马加鞭,往长安方向及终南山一带寻找玄明下落。

      一切安排妥当,已是黄昏。

      李淳和坠儿站在县衙二堂门口,望着渐渐沉下的夕阳,心中皆感沉重。长安的惊险仿佛昨日,如今在这小小的万年县,他们似乎又要独自面对莫测的妖邪。

      “坠儿,怕吗?”李淳轻声问。

      坠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怕。但更多的是……憋屈。明明可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恶,却拿它没办法。李大人,咱们一定得抓住它!”

      “嗯。”李淳目光坚定,“一定。”

      是夜,李淳将玄明所赠的驱邪符贴身放好,又在卧房门口和窗口撒上了香炉灰(也是坠儿听来的辟邪土法),佩刀就放在枕边。整个县衙也加强了巡逻,尤其是存放那本《幽明杂录》证物的房间外,更是派了双岗。

      然而,一夜无事。

      那诡异的白光并未出现。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风平浪静。

      就在李淳开始怀疑那妖物是否已经离去时,第四天清晨,坏消息再次传来!

      城外五里,清河畔的一座水磨坊里,看守磨坊的老头儿惨遭毒手,死状与徐夫子一模一样——全身精血干枯,双眼变成空洞,倒在磨盘旁,手中紧紧抓着一本破烂不堪的《河伯娶亲图》……
      消息传来,李淳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坠儿也是小脸发白,紧紧攥住了衣角。

      又一条人命!那妖物果然再次作案了!而且地点换成了人迹更少的水磨坊!

      “立刻去现场!”李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水磨坊现场比书房更为狼藉,但也更能看出那妖物的行动轨迹。同样的银色毛发,同样的亮晶晶粉末,散落在磨坊角落和《河伯娶亲图》周围。那本粗糙的绘本上,河伯的眼睛部位也被磨得模糊不堪。

      “它……它喜欢这种带有神怪图案的旧书绘本?”坠儿仔细观察后,得出了结论,“而且似乎特别喜欢‘眼睛’的部分?”

      李淳蹲下身,看着老头儿干枯的手紧紧抓着那本破书,心中一阵悲凉。这些书籍对普通人而言只是消遣,却成了招致杀身之祸的诱饵。

      “它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汲取什么?”李淳沉吟道,“精气?还是……某种执念?”

      回到县衙,李淳的心情更加沉重。妖物行动毫无规律,下一次作案不知在何时何地,防不胜防。派去寻找玄明的人毫无音讯,京兆府的回文也只是敷衍地表示“已知悉,会酌情处理”。

      “不能再等了!”李淳对坠儿和王捕头道,“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根据两起案子的共性,他们决定设下陷阱。王捕头费尽周折,终于从一个古董贩子手中高价购得一本前朝遗落的《精怪谱》,上面绘有各种山精水怪的图像,色彩斑驳,形态诡异,尤其是一幅“画皮妖”的插图,栩栩如生,眼神邪异。

      计划很简单:将此书置于县衙后院一间僻静的空房内,周围暗中布置好浸过黑狗血的渔网、绳索,墙上、门窗暗处贴上驱邪符。李淳、坠儿、王捕头并几名胆大的衙役彻夜埋伏在隔壁房间,通过预先钻好的小孔观察,一旦妖物出现,试图先以辟邪之物困住它,再一拥而上擒拿。

      这是一个极为冒险的计划。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那妖物道行高深,这些准备恐怕不堪一击。

      入夜,万籁俱寂。县衙后院那间空房内,油灯如豆,《精怪谱》摊开在桌上,正好翻到“画皮妖”那一页。邪异的画妖在昏暗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欲择人而噬。

      隔壁房间,李淳、坠儿、王捕头等人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观察孔。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如同煎熬。窗外月光清冷,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更添紧张气氛。

      子时过半,就在众人眼皮渐沉之际——

      一道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白光,如同轻纱般,悄无声息地飘入院落,在空房窗外略一盘旋,竟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紧闭的窗棂,进入屋内!

      来了!

      所有人瞬间睡意全无,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透过观察孔,他们看到那白光在屋内凝聚,渐渐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似狐非狐,似猫非猫,体型约莫半人高,通体覆盖着银白色的柔亮长毛,一条蓬松的大尾巴轻轻摆动。最奇特的是它的面部,没有口鼻,只有一双巨大无比的、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的眼睛!那双眼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琉璃般的七彩光泽,此刻正痴迷地、贪婪地盯着书页上“画皮妖”的双眼!

      它缓缓靠近书桌,伸出前爪(那爪子亦是晶莹剔透,如同水晶),似乎想要触摸那插图。

      就是现在!

      李淳猛地一挥手!

      王捕头用力拉动手中的绳索!

      砰!砰!砰!

      浸染黑狗血的渔网从天而降!同时,四周门窗上贴着的驱邪符无风自动,发出淡淡的金光!

      那妖物显然吃了一惊,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如同玻璃摩擦般的嘶鸣!它巨大的七彩眼瞳中闪过一丝慌乱,周身白光暴涨,竟将罩下的渔网瞬间弹开!那些驱邪符的光芒照射在它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缕缕白烟,让它痛苦地扭动起来,但却未能将其彻底制服!

      “动手!”王捕头大吼一声,拔出腰刀,率先破门而入!几名衙役也鼓足勇气,挥舞着棍棒刀剑冲了进去!

      那妖物受惊,凶性大发!它猛地转头,那双巨大的七彩眼瞳骤然射出两道迷离的光芒!

      冲在最前面的两名衙役被光芒照个正着,动作瞬间僵住,眼神变得空洞迷茫,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竟然调转刀口,向身边的同伴砍去!

      “小心!它的眼睛能惑人!”李淳惊骇大叫,急忙闪避。他袖中佛珠发烫,帮他抵挡了部分迷惑之力。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被迷惑的衙役疯狂攻击同伴,未被迷惑的则投鼠忌器,束手束脚。那妖物趁机化作一道白光,左冲右突,利爪挥过,带起道道寒风,轻易撕破了衙役的衣物,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黑狗血和驱邪符似乎只能稍稍克制它,却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坠儿躲在门外,看得心惊胆战,焦急万分。她看到那妖物似乎对那本《精怪谱》极为执着,即便在混乱中,仍试图靠近书桌。

      “它的目标是书!”坠儿灵机一动,冒着被波及的风险,冲进屋内,一把抓起那本《精怪谱》!

      果然,那妖物立刻发出一声急切的嘶鸣,舍弃了其他人,直扑坠儿!那双巨大的七彩眼瞳死死盯住坠儿手中的书,迷幻的光芒大盛!

      “坠儿小心!”李淳目眦欲裂,想也不想便扑过去,将坠儿猛地推开!他自己则完全暴露在那迷幻光芒之下!

      嗡!

      李淳只觉头脑一阵眩晕,眼前幻象丛生,仿佛看到无数妖魔鬼怪扑来!但他腕上佛珠金光一闪,强行稳住心神,只是动作迟滞了一瞬。

      就这一瞬,那妖物的利爪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抓到了他的面门!

      完了!李淳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孽障!敢尔!”

      一声清冽的冷喝如同九天玄冰,骤然响起!

      一道青蒙蒙的剑气如同匹练,自窗外电射而入,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那妖物抓向李淳的利爪之上!

      铿!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那水晶般的利爪竟被这一剑斩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妖物发出一声痛苦与愤怒的尖啸,猛地后退,巨大的七彩眼瞳惊疑不定地望向窗口。

      只见月光下,一道绯色身影悄然立于窗棂之上,裙袂飞扬,面纱遮容,手中一柄青光流溢的长剑直指妖物,不是绯云又是谁!

      她竟在此刻,如同天降神兵般赶到了!

      “绯云姑娘!”李淳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坠儿也是惊喜交加:“绯云姐姐!”

      绯云目光扫过屋内混乱的景象,落在李淳和坠儿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冷冽的目光再次锁定那妖物:“区区一只‘窥梦妖’,也敢在人间作乱,吸食生人精气神魄,真是找死!”

      窥梦妖?原来这妖物名叫窥梦妖!

      那窥梦妖似乎极为忌惮绯云,尤其是她手中那柄青光剑,低低嘶吼着,巨大的眼瞳中光芒闪烁,却不敢再贸然进攻。

      “绯云姑娘,小心它的眼睛,能制造幻境!”李淳急忙提醒。

      “雕虫小技。”绯云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欺近窥梦妖,剑光点点,如同疾风骤雨,专刺那妖物巨大的眼睛和受伤的利爪!

      她的身法快得眼花缭乱,剑法更是精妙绝伦,每一剑都蕴含着破邪的青气,逼得窥梦妖连连后退,嘶鸣不已。它眼中射出的迷幻光芒,似乎对绯云效果甚微。

      有了绯云这根主心骨,李淳、王捕头等人精神大振,纷纷鼓起勇气,在外围用黑狗血、绳索等物进行干扰。

      窥梦妖眼见不敌,猛地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嘶鸣,周身白光爆闪,如同炸开一般,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待白光散去,那妖物竟凭空消失不见了!

      “跑了?”王捕头惊愕。

      绯云收剑而立,微微蹙眉:“遁术倒快。”她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又回头看向屋内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李淳和坠儿身上。

      “你们没事吧?”

      “没事!多谢绯云姐姐救命之恩!”坠儿连忙道谢,好奇地问,“姐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绯云淡淡道:“路过附近,察觉到此地妖气弥漫,又有熟悉的法力波动(指李淳的佛珠和驱邪符),便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她瞥了一眼地上那本《精怪谱》,“窥梦妖乃异兽,嗜好吞噬附着于古物之上的执念与灵性,尤喜目睛之彩。此类记载诡异画面的古籍,正是其最爱。你们以此设饵,倒也聪明,只是太过冒险。”

      李淳苦笑:“实属无奈之举。县衙人力有限,无力降妖,只得行此下策。若非姑娘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被迷惑的两名衙役也清醒过来,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王捕头忙着带人收拾现场,救治伤员,看向绯云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李淳将绯云请至二堂,详细说明了近日两起命案及他们的调查结果。

      绯云听完,沉吟片刻道:“那胡乡绅祖上若真有修士,或许藏有吸引此妖的古物,或其本身修炼之法与妖物有涉,确有嫌疑。但窥梦妖天性谨慎狡猾,此次受惊,短期内恐不会再轻易现身。”

      “那该如何是好?”李淳忧心道,“难道任由它蛰伏,日后继续害人?”

      绯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一脸期待的坠儿,忽然道:“我既遇上,便不会袖手旁观。此事,我帮你们了结。”

      李淳和坠儿闻言,大喜过望!

      “太好了!”坠儿几乎要跳起来,“有绯云姐姐在,那妖物肯定跑不了!”

      李淳更是深深一揖:“如此,万年县百姓幸甚!李淳代全县百姓,谢过姑娘高义!”

      绯云坦然受了一礼,语气依旧平淡:“不必谢我。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之事。你们先处理好伤者,安抚百姓。给我准备一间静室,我需要调息片刻,再寻那妖物踪迹。”

      有了绯云这强援,笼罩在万年县衙上空的阴霾顿时散去了大半。

      李淳和坠儿对视一眼,心中大定。

      他们的万年县之旅,这充满诡异与危险的第一案,终于迎来了扭转的曙光。

      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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