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撩人心弦
校医室的门被周新杨摔得震天响,孟英声抖了一下。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恐惧是后知后觉涌上来的。
周新杨最后那个眼神,在他脑海里反复重现。
他越想越怕,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下冰冷的床单,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孟英声猛地扯掉手背上的胶布,粗暴地拔出针头,一小股血珠瞬间从针眼处涌出,沿着苍白的手背蜿蜒淌下。
他胡乱地甩甩,血溅到白床单上,留下几点刺目的红。
他踉跄着跳下床,动作太急,眼前甚至黑了一下。
孟英声扶着腿缓了一会儿,终于跌跌撞撞地冲出校医室。
放学已经很久了,校园空无一人,自然也没有周新杨的身影。
孟英声越跑越慢,最终停下来,揉着头在原地转圈,懊恼地捶了捶脑袋。
又不是第一次了,应该再忍忍的。
哄走那个二世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就像过去几年,他经常做的那样。
孟英声烦躁地搓了搓脸,突然想抽一支烟。
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突然想起自己穿的是周新杨的衣服,烟盒藏在书包里了。
孟英声搓搓脸,跑过安静的走廊,一口气冲回教室。
他开了锁,抓起自己放在座位上的书包,甚至来不及背好,转身就又冲了出去。
想着万一能在校门口看到周二代,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消气。
刚冲出校门,没跑几步,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突兀地拦在了他面前。
是魏莱。
他挎着单肩包,看样子是正准备来找他。
“你干嘛去了,打电话也不接。”
孟英声抬起眼,对上魏莱的目光,小声回道:“在医务室挂水来着。”
“低血糖又犯了?”魏莱微微蹙眉。
孟英声轻轻点头,然后看着魏莱在包里翻来找去,最终捏出一支棒棒糖。
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孟英声就因为低血糖晕倒,把脸摔的稀烂,给魏莱吓得够呛。
从那以后,魏莱兜里总会揣着糖,有时是棒棒糖,有时是软糖。
托他的福,孟英声已经很久没再发作过了,久到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糖纸被利落地剥开,发出细碎的声响。
魏莱将糖果轻轻抵在孟英声唇上:“张嘴。”
孟英声顺从地叼住那根细小的塑料棒,熟悉的蓝莓甜味在舌尖温柔地漫溢开来。
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书包给我。”魏莱伸出手。
孟英声不设防地将书包递过去,探头探脑地往大门口看:“你刚才……看见周新杨了吗?”
“没。”魏莱把书包甩上肩,顺手往上掂了掂,“他来学校找你了?”
“就是正好碰到了。”孟英声摇摇头,“怕你们打架。”
“那我得打死他。”魏莱一把揽过他,“饿了吧,请你吃宵夜。”
“好。”孟英声没拒绝。
两人并肩走出学校,门口坏了很久的路灯终于修好了。
昏黄的光从头顶漫下来,把影子拉得很长。
魏莱让他在路边等,自己小跑着去马路对面骑小电驴。
等他骑着车回来,刚停稳,目光扫过孟英声的脸,脸色瞬间沉了。
昏黄的灯光,把孟英声脸上的红肿照得一清二楚。
魏莱扔下车,几步冲过来,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结。
他抬起手,指尖悬在孟英声脸前顿了顿,才轻轻碰了碰那片红肿:“谁打的?”
孟英声被他碰得瑟缩了一下,眼神躲闪着:“没,没谁……就是我刚才跑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放你妈的屁!”魏莱的声音突然拔高。
孟英声的心脏狂跳。
他太了解魏莱了,跟周新杨一样,一点就着的脾气。
如果让他知道是周新杨动的手,后果简直不敢想。
他往后退一步,笑笑:“已经没事了,我都告诉老师了,学校处理好了。”
魏莱没接话,过了几秒,他笃定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周新杨,是不是?”
“不是。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他打我干什么。”
“他打过的家教还少啊?是不是他,声声你说实话。”
“真不是。”孟英声没辙了,只好主动伸手拉住魏莱的手,拽着他走,“真没事儿,校医给我冰敷过了,说明天就能消肿,我饿了哥,咱们吃夜宵去吧。”
孟英声冰凉的手指突然缠上来,一股细微的电流顺着相贴的皮肤猛地窜上来,直击魏莱的心脏,撞得他胸口发麻。
上了高中以后,他俩再没拉过手,不知不觉间,孟英声软嘟嘟的小手,也长成了骨节分明的样子了。
有些凉,触感却好得惊人,像握一块玉。
魏莱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跳的越来越快,一声一声,擂鼓似的敲在耳膜上,震得他几乎听不清孟英声后面说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和孟英声十指相扣。
所有的怒火在这一刻都被轻易地搅散了。
魏莱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掌心那一点撩人心弦的触感,挥之不去。
他屏住了呼吸,任由孟英声拉着自己往前走。
周围的一切都迅速褪色、虚化,沦为模糊的背景板。
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感知,都死死地钉在了两人肌肤相贴的那一小圈区域上,再也容不下其他。
“你别老说我了。”
孟英声不大自然地转换了话题,目光飘向魏莱颧骨上那块新鲜的,泛着青紫色的淤痕,以及他破皮渗着血丝的嘴角。
“……又打架了?”
魏莱还在走神,闻言下意识地抬手,用孟英声的手背蹭了下刺痛的嘴角。
他强压下想要翘起的嘴角:“下午飙车来着。”他耸耸肩,“赢了。那帮输不起的杂碎想赖账,可不得打一架嘛。”
城市摩托赛。
梧桐市一帮不怕死的富二代组织的比赛。
赌钱,也赌命。
赢家通吃,输家升天。
孟英声劝过魏莱,但劝不动,他轻轻叹口气。
“你要是老赢,以后谁还带你玩啊。”
梧桐市的发展程度不算很高,十点刚过,街上就没了人。
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零星几盏路灯勉强照亮。
拐角的拉面摊,是唯一还在营业的店铺。
其实也说不上是正经店铺,就是一辆改造的小推车,然后支起个红色的塑料棚子挡风。
挂着的灯泡,瓦数低得可怜,散发着聊胜于无的光。
摊主是一对夫妻,天不亮就会推着车来,男人忙着扎棚子,女人忙着烧水揉面。
小碗四块,大碗五块,肉切得很厚。
汤是红的,有点咸,但很好喝。
今天孟英声和魏莱来得比平时晚了些,老板正准备收摊。
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走过来,收拾的动作顿了顿,又笑着掀开了盖面的布。
“小魏啊,我还琢磨着你今天不来了。”
老板揪出一块面墩在案板上:“还是老样子?”
“嗯,一个大的,一个小的,”魏莱应着,很自然地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递给老板,“大的不要香菜,小的不要辣椒。”他顿了顿,确认道:“十块,对吧?”
“错啦,九块!还高中生呢,算数还没我明白。”老板笑着接过烟,利落地别在耳后,开始卖力地揉搓面团,“坐,随便找地方坐,马上就好。”
“我姨呢?”魏莱拉着孟英声在矮桌旁坐下,目光在略显空荡的摊子前扫了一圈,“倒垃圾去啦?”
“她先回家了,孩子有点发烧。”老板头也没抬。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孟英声已经默默打开了自己的书包,从侧面的夹层里拿出了一小瓶碘伏和一包棉签。
“抬头。”他转向魏莱,声音很轻。
“啊?”魏莱一时没反应过来。
“给你抹药啊。”孟英声晃了晃手里的碘伏瓶。
“哦!”魏莱像是才反应过来,乖乖仰起脸。
孟英声用棉签蘸饱了碘伏,站起身想给他处理颧骨和嘴角的伤。
但他一站,投下来的影子就盖住了魏莱的脸。
要是坐着,棚顶那盏昏黄的小灯,又被魏莱的身影挡去大半,光线昏沉不清。
孟英声秀气的小脸皱成一团,几乎没怎么犹豫,直接□□,坐到魏莱腿上。
他前后蹭蹭,又左右晃晃,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
这个高度正好,光线也足够了。
在他坐下来的瞬间,魏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所有动作,甚至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腿上骤然降临的重量,隔着两层薄薄的裤子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以及孟英声身上那股,味道。
心脏像是要撞破胸腔,血液轰地一下涌向四肢百骸,又齐齐冲向头顶,耳根瞬间烧得滚烫。
孟英声却不认为这个姿势有多么逾矩。
他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记忆里比这更亲密的动作都有。
他微微俯下身,凑得更近,一手轻轻扶住魏莱的脸,另一只手拿着蘸了碘伏的棉签,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他颧骨上那处青紫色的淤痕。
“嘶……”碘伏刺激伤口带来轻微的刺痛,但魏莱根本无暇顾及这个。
所有的感官都放大、再放大,集中在了两人相贴的地方。
孟英声微凉的指尖搭在他的脸侧。
呼吸拂过他的鼻梁,眼睫。
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将他整个人严密地包裹起来。
他甚至可以一根根数清孟英声低垂着的,微微颤动的睫毛。
“下次别跟他们打了……”孟英声一边专注地上药,一边絮絮叨叨,眉头轻轻拧起来,“赢了输了都是自己疼,图什么呀……万一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哦。”
“你听见没有,我可穷的很,没钱捞你。”
“知道了。”魏莱怕他误会自己,委委屈屈地解释,“我这不是给你攒生活费吗,好几万呢。”
“我都说了自己赚,你就咸吃萝卜淡操心。”孟英声白他一眼,拧上瓶盖就要站起来。
“小没良心的,你花我的钱还少啊。”魏莱握住他的胯,又把人按回腿上。
“我不知道,我失忆了,哎哟喂,想不起来,头疼。”孟英声把手盖在脑门上,弱柳扶风的模样,夸张又做作。
魏莱很生气,双手往上,箍着他腰,指尖一下下挠:“怕不怕!嗯?知不知道错了!”
孟英声笑弯了腰,伏在魏莱肩膀上一抽抽地扭:“你不讲武德!偷袭!”
老板看着这一幕,边搅面边打趣:“哟,你俩这感情可真好,不像一般同学。”
老板的话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荡开一圈大胆的涟漪。
魏莱猛地回过神。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非常自然地环住了孟英声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又带。
最终实实在在地搂在一起,让两人之间再无一丝缝隙。
孟英声被迫挺直了腰,双手按着魏莱肩膀,又羞又娇地嗔他:“你干嘛呀。”
魏莱的呼吸又重了。
他太熟悉孟英声的身体,闭着眼都能找到对方的所有,那些衣服根本起不到遮敝作用。
鬼使神差地,他凑近了,鼻尖儿轻轻掠过孟英声胸膛。
然后他抬起头,对着老板露出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这我弟!亲弟!”
孟英声偷偷掐他腰,魏莱却不管,甚至故意侧过头,跟他脸贴脸:“我从小带大的,像不像?”
老板还真就停下手中的活儿,借着昏黄的灯光,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靠在一起的少年。
一个张扬,一个清秀,丝毫不像。
但老板转念一想,也就了然了。
同母异父嘛。
半晌,老板啧啧称奇:“嘿!你小子这么一说,这眉毛眼睛的走势,还有这脸型,看久了还真挺像,一看就是一家人!”
魏莱脸上的笑变得更加灿烂得意,搂着孟英声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心里那份隐秘的,无法言说的欢喜,几乎要像锅子里沸腾的汤一样,咕嘟咕嘟地满溢出来。
他能感觉到孟英声从最开始的微微僵硬,到后来慢慢地放松下来,甚至,好像……
往他怀里靠了那么一点点。
孟英声挪了一下腿,扔起脖子,把脸凑到男人耳边,一把琉璃嗓,此时变成了毛玻璃。
“魏莱,你怎么这么……”
他发现了,但不抗拒。
魏莱的心,跳得更快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