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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
刘长阳半躺着,“谁干的?”
“手放在桌子和墙的缝隙,就被夹了。”李古酌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
“这个力度,对方是故意的?”
“不知道。”李古酌把缠了绑带的手藏在身后,“就跟老师说,是我自己摔的。”
刘长阳不悦地撇了撇嘴,带着怒气喊道:“不是大哥,你缺心眼儿啊?被人欺负了自己憋着,别人要帮你还不让,怎么,就这么喜欢当受气包啊?”
“我只是……不想麻烦你……”李古酌羞愧地垂下头。
“李古酌你听着,我愿意对你好,你就给我肆无忌惮地受着,我就是贱,我就是愿意被你麻烦,你管得着吗你!”刘长阳爆发似的呐喊,随后语气突然一转,变得深邃而温和,“而且你当我傻吗?以你的能力,是不用记那么详细的笔记的……”
“……对不起。”
刘长阳发泄完,终于恢复了理智,这声楚楚可怜的道歉让他心疼,可他又带着大少爷的傲气,“我才不要你道歉。”
“那你要什么?”
这个问句一下滋长了刘长阳的脾气与坏心思,他蛮不讲理地说道:“要你陪我!”
李古酌看了眼电子挂钟,“可是晚自习要开始了,我该回去了。”
“你去把灯关了。”
李古酌疑惑但遵命,整个病房漆黑一片,只有淡淡的月色清晖。
“咚咚咚!”喝完茶回来的闫老师见没人应答,直接推门进去,“你俩又玩什么呢?回去上自习了!”
在微弱的月光下,她看见刘长阳睡在床上,紧紧握住坐在旁边的李古酌的手,口中喃喃道:“别走……”
“别走……”
李古酌扭头看向老师,又看向被握住的手,表示自己走不了。
闫老师用嘴型回道:“那我等晚自习结束再来接你。”
“哒哒”的脚步声渐渐减弱,李古酌点亮病房灯,“可以了,别装了。”
本是在睡梦中的刘长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怎么开灯了呢?你知道你在薄薄月色下有多迷人吗?唉,可惜我是个男生。”
“如果是女生呢?”李古酌用那双单纯的眸子看向对方。
“早就亲过去了啊。”刘长阳平静地说道,就像在回答1+1=2这种问题,“只能做朋友了。”
他伸出手,“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李古酌回握,“很荣幸成为你的朋友。”
刘长阳把床腾出一半,李古酌关了灯,两人并肩坐着,看向窗外万家灯火和皎洁月光。
“哭什么?”刘长阳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棒棒糖,塞进李古酌嘴中。
“我太开心了……”李古酌看向身边的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他的到来,书写了他关于青春最狂野的梦。
“……我来晚了。”刘长阳的眼中是那瘦削的脸颊和单薄的肩膀。
如果我早点遇见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自卑内敛,就不用这么独立乖僻,你是不是会更容易地接纳我、依靠我……你会被爱。
对不起,我来晚了。
月皎皎,夜寂寂。窗外游子褪去风尘仆仆、踏入家的温馨;窗内少年相依相知,即使跋山涉水,我也会寻你、爱你。
“我也曾在农村屋顶上数过星星,只是不如今天耀眼。”
“胡说,城市雾霾严重,哪会比乡下的星星更亮?”
李古酌望着天呲牙傻笑,“那是我记错了。”
“改天有空,可以带我去乡下吗?”
“啊?”李古酌不可思议地转过头,“那条件很差,你确定吗?”
“我确定以及肯定。”
傻瓜,我想多了解你一点,你的童年、你的过往,然后,更好的爱你。
刘长阳又歇了一周才回去上课,李古酌的手也慢慢康复。
某个课间,俩人一同来到闫老师的办公室,李古酌躲在同伴身后,扭捏作态,刘长阳大声说道:“老师,我俩想申请做同桌。”
“你以为你俩谁啊?说分开就分开,说一座就一座。”闫老师笑骂道,“下周月考,你俩好好考,考进学年前十才有资格选同桌。”
闫老师看着两个学生立刻办公室,“这才是高中与青春啊。”
刘长阳在李古酌耳边低语,“小同学,救救我的语文吧。”
“那我的数学,就靠你了。”
于是每天放学,刘长阳都接过厚厚的牛皮纸本,他认为数学还是思路最重要,又要来李古酌字迹工整的演算纸。
他一行一行仔细翻阅他的过程,发现他的小同学,还挺有韧劲的。
他的解题思路尚未被应试教育套路化,而是完全出于对题干本身的分析与思考。他会按照自己一条路走到黑,即使算到小数点后六位仍会继续进行,说得好听一点是坚持,不好听呢,就是执拗和倔。
但不得不说,他某些新奇的路子可以极大地缩小计算量,连刘长阳这个搞数学竞赛的都感到眼前一亮,完全的反套路,完全的数学直觉。
1+1/4+1/9+……+1/n方=?
刘长阳在草稿纸上写下这个算式,递给李古酌。
他起初站在一旁看对方反复试错,抓耳挠腮,他明知这题明显超纲,又期待他能顺利解出,而又害怕他真能算出结果。
他不想被人超越。
无论超越他的人是谁。
李古酌在晚饭时间来到刘长阳的书桌旁,把几张演算纸给他,“不会。”然后自觉地拿过属于他的晚饭和奶茶。
插上吸管,他很乖巧地把第一口让给自己的“金主”。
送饭的潘明一看这场面,总要争着也分一口,每次都会被刘长阳推出教室,随后关上门送客。
潘明在门口阴暗扭曲,“队长,一天四份饭,两杯奶茶,再这样下去,我没钱给女朋友买礼物了啊啊啊……”
那天正好碰见刚从超市买完零食的徐浩(徐军师),潘明抱住他的胳膊就哭,“军师啊你看看我,天天被队长压榨,你说他要是跟嫂子吃就算了,可却是那么大一个有手有脚的男生……你说我哪里比不上他呢,怎么队长天天对我就这么暴力,对人家就温言细语呢?”
徐浩一脸无奈,“其实吧兄弟,人家确实比你吸引人。你看他那清瘦的面容,湿润的眼,我见尤怜啊,还有那细软的黑发,好想上去rua一把……”
教室内一道冰冷严峻的目光登向徐浩,刘长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队长,我是来送零食的,什么也没说,嘿嘿。”徐浩陪着笑,从口袋里拿出几包薯片。
得克萨斯烧烤味、意大利红烩味、飘香麻辣锅味……
“下次买点甜口的。”
“诶?队长你不是不吃甜的吗?”
刘长阳关门,送客。
他把薯片全部塞进李古酌的书桌堂,“尝尝哪个好吃,告诉我。”
“太多了——”
“my friend。”
“谢谢你。”李古酌努力接受他的好意。
刘长阳看着他惊慌的小脸眉毛簇成一团,“不用有心理负担,我本来就不爱吃。”
李古酌闻言才稍稍舒缓,向他报以浅浅的诚挚的微笑。
刘长阳狼吞虎咽,很快就吃完了晚饭,拿着演算纸,看李古酌的解题思路——他硬生生算了前七项,于是猜想得数为π/2,之后换了其他方法,却都得不到答案,又返回最开始的硬算模式,直到总和超过了1.58,猜想错误。
“我试着给你讲,但不一定能讲明白,有很多点还没有学。”刘长阳取出一张白纸。
sinx/x=……
因式分解得……
令x=0得……
综上,左式=π方/6。
“证毕”,刘长阳潇洒地写下这两个大字,满意地向后倚去。
“这步是公式直接展开吗?”李古酌指着泰勒展开式问道。
“对,这个高二才学,你初步明白思路就行。”
“嗯。”李古酌专注地看着刘长阳的步骤,“阶乘的算法也还没有学,是吗?”
“对,这个也要高二再学。”
刘长阳鼓励地拍拍李古酌地肩膀,“月考加油,未来地同桌。”
一中校领导秉持人道主义原则,为了让学生们在十一假期可以玩得尽兴,把月考定在九月的最后两天。
又为了让学生们可以充分利用这个假期查缺补漏,他们充分压榨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老师们,要求十月二日下午五点完成阅卷,晚八点准时出分。
于是乎,校长陶醉于自己天才般的时间规划,老师和学生怨声载道。
更可悲的是老师出于职业素养,在愁眉苦脸的学生面前需要说:“这都是为了你们的成绩考虑,可真是一个完美的安排啊。”
其实,他们在办公室比学生骂的还要狠。
就算这样,也会有不少家长反应,批个卷子还要两天?要求每科考完当场阅卷,即刻出分。
校外补课机构纷纷宣传,这是弯道超车的好机会,特推出精品小班额授课,一个小时的课动辄百八一千,而且供不应求。
但刘长阳向来是不关注这些的,他对自己的成绩有足够的自信,而且他如果想补课,那必是正高级教师的一对一,这就是金钱的魅力啊。
但这次他有些慌,内心就像吊着一桶水,左右晃动,豪不安稳。
“不要让我失望啊,小同学。”
当事人李古酌因焦虑而来回踱步,翻来覆去背诵那些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的古诗文和作文素材。
我会不会涂错答题卡?
我的作文不能跑题吧?
如果没答完怎么办?
他的内心设想了无数种糟糕的情景。
可他本来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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