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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今日凛岳有雾无雨。
天光将明时,阿酒从敬陵殿中起身,带着一身山风的寒意和良夜的水汽,踏云来到人间。
第一缕霞光照进天地,屋中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阿酒负手站在屋外。
世上没有一个人为这个孩子的降生而欣喜。
不敢给痴傻的男人抱,接生婆把啼哭不止的孩子放到女人枕边,说:“傻子媳妇,孩子都生了,傻子他妈也死了,你就别再想着跑了,好好跟着傻子过日子吧。”
黑眼珠外的白眼仁是那女人身上唯一的亮色,她慢慢背过身去,木愣愣地盯着泥砌的墙壁。
阿酒穿过洗手的接生婆和叉着腿坐在地上抠裤子的傻子,轻声对那女人说:“我送你回去。”
那女人恍若未闻。
阿酒伏下身,轻轻抱起大哭不已的婴孩。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手指徒劳地张开又握紧。不由自主生而为人,出生第一声,先哭自己还未受的人间之苦。哭过这一声,就要在蜜糖与刀剑中跌滚而过,以后种种,再难分说。
阿酒隔着襁褓拍了拍他,说:“我送你回去,这个孩子我来给你照顾。”
女人睁着眼睛:“杀了我吧。”她说,“孩子你要就抱去。你要谢我,我不回去,杀了我。”
怀中的婴孩啼哭不止,声音愈发撕心裂肺。阿酒垂目看着她消瘦的背脊:“你真的想好了?”
女人一丝表情也没有,她说:“不只是要杀我,还要让我死得极疼、极苦。”
阿酒一掌击碎她的下身,那女人如蛆虫一般痛苦地扭曲号叫。阿酒不做理会,一寸一寸,由下自上,掌风直挥到肋骨。
最后一掌时,阿酒停了下来。
“你可畅快了?”阿酒问。
女人痛苦的濒死的嘶号里夹杂着疯癫的笑声,阿酒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挥出了最后一掌。
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阿酒一时觉得命运荒诞不经,一时又觉得果真生死有命,不然都是好好的人,为何有人生而富贵一生顺遂,而她颠沛流离、孤苦伶仃?
刚出生的奶娃娃在他怀里止不住地哭着,阿酒转身离去,接生婆神志回笼,又疑鬼神,又疑是自己刚刚发了梦。
阿酒并非多管闲事。当然,若要仔细算,也的确是管了闲事。
这个孩子是陈刀落在凡间的玲珑骨与神仙筋,当年陈刀转生九世破天命,如今他这副神仙筋玲珑骨也转生第九世了。这一世,福报耗尽,业力涌起,按天道轮回,这个孩子将是彻头彻尾的苦命人。
阿酒免去他一生苦恨,报的是重走人间路时滴滴点点的恩情。从此他再不是父痴傻,母早亡,讨饭流浪,有寿无福,阿酒为他谋划好的前二十年人生,是仙人托付,长于富庶之家,受家风熏陶、礼义教化,一十六岁随仙人游遍大江南北。
之后的事,就交给陈刀了。
梁安陈家,端方正直,可堪托付。
陈家祖母晨起,便有家人报来,言道门外有一包着襁褓的孩童,无人看护,啼哭不已。
陈老夫人惊愕之下忙叫人抱进来,家中无幼儿,一时难寻乳母,而孩子又饿得直哭,老夫人只得叫人先拿羊奶喂了。如此悉心照料了两三日,仍不见有人上门来领,陈老夫人与儿子儿媳商议,幼子何辜,左右儿子儿媳膝下空空,便打算将此子收作亲生。
是夜,陈老夫人并儿子儿媳皆得白发仙人入梦。仙人道,陈家家风端方,福泽绵厚,故有此子托付,需将其好生教养,十六年后,便有人来接走他。
梦醒后,陈老夫人捏着面巾跌坐在太师椅中,心中却满是忧虑。别的不为,她只怕这梦寓意不妙,自己新得的孙儿,难不成活不过一十六岁?自此,陈家上下对此子照料愈发精细。好在此子生得良善,体格健壮,陈老夫人仍悬着心,但到底忧心渐解。
托梦以后,阿酒并未远离。他化身为一只喜鹊,日日在陈家盘桓。
他眼见着那孩子从闭着眼睛吃奶,长到能滚会爬,从一个大人怀里到另一个大人怀里,渐渐自己牙牙学语,能跑能玩。
他眼见着那孩子怕父亲房里的花渴、怕天井的锦鲤饿,于是提着小壶一日三次地给花浇水,自己剩下半颗发面馒头,也要掰碎了给鱼吃,最后花奄奄一息,鱼翻了肚皮,家中大人们才知道小孩好心办了坏事。
花和鱼都是陈官人心爱之物,陈老夫人和陈夫人也不好越俎代庖。但孩子毕竟是孩子,陈官人再心疼也没办法,只得讨来夫人买镯子的钱,重新养上鱼栽上花,抱着小儿子,仔细地告诉他花该怎么浇,鱼该怎么养,告诉他关心也要得法,爱不是你想当然的事。
阿酒在枝头扑了扑翅膀,心说你们小时候怎么都这么傻。
阿酒还看过那孩子拿虫子玩儿,用两根筷子夹着,看夹到什么时候虫子才会爆出浆子来;或者是抓住一只苍蝇,揪掉它一只翅膀,看它还飞不飞得起,再揪它的腿,看揪到第几条的时候它才不会爬了。
这些事情,陈家的大人倒是没能发现。
阿酒在心底叹了口气,都是债。
日子久了,那孩子过得波澜不兴,阿酒也没兴趣时时盯着了,某一日把脑袋钻进翅膀里打了个盹,却不承想再睁开眼时,周身硬邦邦黑乎乎的,他没明白怎么回事,捏个法诀一挣,就挣了出来——原来不知是谁把他给埋了,也不知他睡了多久,土地都给踩了个结实。他心中打了个突,别是错过了十六年之约。
振振翅膀,抖掉土屑,重新飞上枝头,当年伸手扒着水缸边往里看的小孩儿如今已经长得比陈夫人都高了。
阿酒略略一算,幸好,而今这孩子不过十四五。
孩子十六岁生日那天,阿酒变回真身,来到陈家。
陈家门户大开,陈家的几位都端坐堂上。
那孩子今日打扮得比往日齐整,头发丝和胳膊腿儿一样一丝不苟的。陈老夫人拄着拐杖,眼神殷殷望着天际,见果真有个白发仙人踏云而来,浑身的劲儿都松了。
阿酒站在云头,并不受陈家上下的礼。陈老夫人颤颤巍巍地垂着头说道:“得仙师庇佑,我陈家有幸,抚养仙童十六载。仙童资质天成,不同凡俗,这十六年来恭孝勤勉、谦善和容,实不负仙师所托。而今陈家上下,惟祝仙师与仙童道业有长,年年岁岁。”
阿酒与仰着头的小孩对视,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于亲情上总是失败的。
小孩问:“我和你走了,还能回来吗?”
阿酒说:“能,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我都送你回来。”
“真的吗?”小孩说道,“你不要骗我,我听得懂。”
“不骗你。”阿酒想笑一笑,但却笑不出来。
逝者如斯,他还记着父亲背着手走在他前面的样子,还记得母亲用小锄头挖小野蒜的样子。
但他的父母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死在冬天里了。
很多事一旦触及便会使自己跌入深渊,阿酒能做的只有过不去就放那里。他既然计划好了带小孩儿四处看看,便要即刻启程。
“我叫阿酒,你叫什么名字?”阿酒问。
“我没有名字。”小孩儿跟在他身旁,说,“母亲说等我十六岁还没被神仙接走的时候再给我取名字。”
虽说只有十六岁,但小孩儿其实已经长得与阿酒差不多高了。阿酒侧过头去看他,他看着前路,于是阿酒转回头,看着大路尽头问:“那他们平时怎么叫你的?”
“想起来什么叫什么。”小孩儿笑了,扭过头和阿酒说,“要不你给我取个名字?”
阿酒没看他:“你父母都不给你取名字,我又有什么资格。等你想好了,自己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我好像不是我父母的亲生儿子?”小孩儿问。
“的确不是。”阿酒说,“你是我抱给陈家养的。你想知道你亲生父母的事吗?”
小孩眨眨眼睛,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得知道知道吧,人生从何而来总是个事。”
“那可不是个好来处。”阿酒淡淡说着,“是我把你亲生母亲杀了的。”
小孩儿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阿酒便离着几步远,给他把故事讲完。听完,小孩儿沉默良久:“倒是得谢谢你,不管是为谁。”
阿酒心道,你还有个来处不在人间,但告不告诉你,就由陈刀做主吧。
小孩儿安静了一会儿就缓过来了,又追在阿酒身边,这次倒比开始更加饶舌了些:“我第一次听阿娘说可能会有仙人来接我走的时候就想知道仙人到底长什么样。我之前觉得大概是个老头子,最近我学了个词叫惊为天人,我就想,神仙大概是很好看的。你果真很好看。”
阿酒闻言看向他的眼睛。年轻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着夕阳和一个人影,那人面貌清隽秀丽,只可惜不是他自己的。
阿酒半步化道,周身萦绕诸法空相,世人想他是什么样子,往往就会看到他是什么样子;世人想他做了什么事,往往就会看到他做什么事。
小孩儿肉体凡胎,也逃不掉。
阿酒心道,幸好这小子没把梦中情人的脸安到我身上来。
“我们要去哪儿?我们不飞吗?”小孩儿又追着他问。
“我们只是四处走走罢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阿酒问,“你想飞吗?想的话我带着你飞。”
“等等我们定了去哪儿再飞。”小孩儿兴致勃勃地说,“我们要玩多久?”
阿酒算了算,陈刀再有一年便要出关了,于是说:“玩一年。一年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那我们去阿什地吧,听说这时候那里秋景最好。”小孩儿伸出手来,一边说一边把手指依次收进掌心,“我们在阿什地待过这个秋天,可以把整片阿什海都看看。入冬了去漠北,我看书里都说那边天光冬雪美不胜收,我们还可以跟着当地人学捕鱼。开春得去江南,烟花三月下扬州。夏天哪里都热,我们便去云岭避暑。”
“你想得太美了。”阿酒说,“云游四方是很苦的。”
“我和神仙在一起还会苦吗?”小孩儿问。
阿酒想说我并不是和你在一起,我只是带着你,甚至是带着你吃苦的。但是看着小孩儿朝气蓬勃的脸,他到底是心软了。于是他只说:“命里有的苦,该吃都得吃过一遍。”
“你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小孩儿吃吃地笑,“你刚刚还说,我一生命里无福,但你把我拉了出来。我命里有的苦,可不就没吃上吗?”
阿酒默然,他说的没错。
自己一想管教他些什么,就自相矛盾起来。
想至此处,阿酒便在心中叹了口气,世上真有全知全能之人吗?
“化道之后你便全知全能。”
天帝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阿酒皱起了眉,不做理会。
阿酒依着小孩儿的畅想,带他走遍了大江南北。除了最开始驾云到阿什海,小孩儿从没要求过阿酒用法术庇佑他,羁旅之苦吃了个遍,辛苦的时候话都不爱说,一见着好景致,就又喜得跟什么似的。
在云岭森森的绿意里,阿酒看着他嗷嗷叫着扑向撒腿就跑的山鸡,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了,他想,自己没福气,吃过那么多苦楚,如今这孩子既然有条件不受苦,就让他快快活活地长大吧。
最后还是小孩儿提醒他到一年了。
他晒黑了不少,扑通一下把自己扔进藤椅里,挪了挪屁股,藤椅咯吱咯吱地响。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那个人?”小孩儿问。
阿酒恍惚地睁开眼睛,喃喃地说:“这么快吗。”
“早就入秋了,这些天你没觉得凉吗?”小孩儿说。
阿酒呼出一口浊气,觑着天色:“那就走吧。”
离天境早就恢复成当年苦寒,春宵宫与四季如春不过是法力加诸离天境的幻象,拿阿酒证道作引,又得天道偏护。人事辗转,阿酒以淫入道所悟所得大变,四季如春的离天境和雕梁画栋的春宵宫自然不复存在。
阿酒护着小孩儿踏上茫茫雪原时,正赶上百年一遇的狂风暴雪。
小孩儿从他的袖子底下把脑袋钻出来,正看到一个人披着大氅在不远处站着,于是问:“你要带我见的就是那个人吗?”
阿酒与司徒逸隔着狂风暴雪对视,轻声对小孩儿说:“不是他。”
“你不在,我倒是不敢进去了。天天来看也是麻烦,我就自己在界碑这儿建了个小房子。原本这就是个小房子,桌椅也没有,锅碗也没有。谁知道你总也不回来。不回来就算了,连春宵宫也慢慢没了,离天境也越来越冷。小房子越来越不顶用,我一点点把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搬过来,又学着人间界的样子垒砌了炉灶。我正打算在屋子里发点豆芽吃呢。”
炉子上的水壶发出呜呜的鸣叫,水开了。司徒逸把水壶拿下来,倒了一杯,给阿酒暖手。小孩儿躺在司徒逸的床上,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阿酒说。
司徒逸笑了一声。他用钩子压了压炉底的地瓜,感觉还是有点硬,就再用炉灰盖起来。炉火毕毕剥剥地响,风呼啸着刮过窗户,窗棂吱呦吱呦的仿佛快要散了架。阿酒想起了他在漠北时住的木屋,那些活不过百年的凡人就是这样取暖的,小小的屋子在雪原上像一颗大风吹不动的小石头。
“是不是在你心中,我做什么都是假的?”司徒逸问。
阿酒说:“我在人间时听闻过你,做得挺好的。”
“你听到我什么?”司徒逸盯着炉子。
“我听过你培养起来的人。以淫入道,纵情声色。你用凡人的欲望造凡人的神,赚凡人的名声和钱。这话说出来新鲜,年轻人爱听。摇旗呐喊的人多了,你就成了信仰,有了权。”阿酒叹了口气,“挺好的。”
司徒逸轻声笑了:“我就是浑身铜臭味,贪名贪权。我不是你们这般超脱的神仙。”
阿酒道:“这没什么不好,求仁得仁,你不也过得快活。”
“可有一人我总是求而不得。”司徒逸低声说。
阿酒紧紧抿住了嘴,半晌,说:“我自觉你我也算彼此难得的亲近人,有些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司徒逸紧紧攥住了钩子。
“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听着不习惯。”阿酒说。
司徒逸说:“你觉得我为什么住在离天境的界碑外面?”
阿酒摇头:“因由待在你的脑子里,我哪里能知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司徒逸道,“我在等你回来啊。”
阿酒没说话,司徒逸就扑哧笑了:“你不信。”
阿酒摩挲着杯子,司徒逸丢下钩子,双手拍了拍衣服:“你是不是以为我又是为了什么?就像当初你入道时,我为了借你的名来找你一样。”
“你别说这样的话了。”阿酒轻声说,“你自己心里总该清楚的。”
司徒逸紧紧咬住了牙,半晌又是一笑:“你非要我承认。”
“我早就和你说,我的规矩是坦荡。是你自己非不承认,还要给自己粉饰得大义凛然感天动地。”阿酒道。
“感情难道不都是这样的吗?爱别人里裹的始终是爱自己。”司徒逸说,“我可图你身份地位主张道理,所以我爱上了你;我爱上了你,我又图你身份地位主张道理。我来拜访你,因为我对你感兴趣,也因为你有利于我;我在这儿等你,是因为我要证明深情给自己看。”
“阿酒,”司徒逸道,“话不能说透,因为伤人;人也不能看透,因为寒心。在这世上,能找到人有所保留地爱你,已经不易了。从没有人爱过我。”
“我不明白。”阿酒说,“难道你的爱就是歪曲我的想法、散布我的谣言?”
“这些于你无伤大雅,何乐而不为呢?”司徒逸说。
“仅仅是借我之名吗?”阿酒问。
“你总是逼我把心掏出来。”司徒逸低着头笑,“我爱你,我也嫉妒你。我一边苦求名利,一边受名利所苦。你太潇洒了,总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我永远都做不到。我小小地坏你一下,小小地利用你一下,在暗地里小小地出一口气,又伤不了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排斥你吗?”阿酒道,“就是因为我不爱这样。”
阿酒说:“说来你可能觉得可笑,在我眼里感情可是纯洁无瑕的。”
司徒逸轻轻地摇着头,无望地说:“你不能这样要求完美无瑕,这是不现实的。”
阿酒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就撇了嘴,透出一点孩子气的委屈来:“我要现实做什么?我爹我娘早死了,我也快死了,我爱的人死了,我和爱我的人也断了,就剩这点儿日子了,我凭什么现实地活着?”
司徒逸一惊:“你如何快要死了?”
阿酒伸出手来,司徒逸的视线和他一起落在了那只手上。
那只手上的皮肤慢慢变得松弛,眨眼间,皮肤底下又透出黑褐色的斑。忽然,皱纹和斑都不见了,那只手布满了老茧,皮肤皲裂的缝隙里是洗不下去的黑泥。
司徒逸惊愕地定睛再看,那又是只普通年轻人的手。
“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阿酒问。
司徒逸困惑地皱起了眉:“你没怎么变,还是当年的样子。”
“实际上我如今头发灰白,只有一缕红发甚是鲜艳,那是我的魔种。”阿酒说,“你看,天地岁月催,如今连你都看不清我了。”
司徒逸瞬间明白了这就是化道之力。
“上次你不就是压了下来?”司徒逸问,“这一次为何不行?”
“因为这一次我想明白了啊。”阿酒笑说,“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该化道,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为何非化道不可?”司徒逸急急地说。
“混沌无数年,人该睁开眼睛了,于是有了洪荒。洪荒蒙昧数千年,人意识到了自己,于是有了天帝。天帝建立秩序数千年,人们该知道怎么有尊严而自由地活了。”阿酒说,“所以我得化道。”
司徒逸看着他半晌,背过头去短促地笑了一声,又回过头来看着他,气说:“那你为什么现在还留在这儿?”
阿酒冲他眨眨眼睛:“许是就为了见你一面呢。”说着,阿酒拍拍他的胳膊,“天寒地冻的,你别在这儿折腾自己了,早点儿回去享福吧,我带小孩儿回春宵宫了。”
司徒逸没作声,阿酒转身抱起呼呼睡着的小孩儿出门去了。在他推开门的瞬间,离天境里一片春光明媚。
四下终于一点儿他人的气息也没有了,司徒逸缓缓把脸埋进手心里,最后炉灰里那两个他特意留了许久的、最大最甜的地瓜到底没能给阿酒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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