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说它喜欢你

　　两人并肩走在空旷的人行道上。
　　渐浓的暮色里，路灯渐次亮起，在微凉的晚风中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
　　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枝桠交错疯长，偶尔被风吹落一两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他们的肩头。
　　沈书维偷偷侧目看向季青临，灯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倒给人几分深情款款的错觉。
　　“冷吗？”
　　季青临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暮色里格外清晰。
　　“不冷。”
　　沈书维抖了抖猫耳，收回目光，却把怀里的板栗袋抱的更紧。
　　他一贯嘴硬。
　　季青临笑了笑，没拆穿，只是伸手从袋子里又捡了几个热腾腾的板栗，轻轻剥开递给沈书维。
　　“来，再尝一口?刚炒出来的最好吃了”
　　沈书维垂眸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栗子，又飞快的移开视线，悄悄咽了下口水:
　　“……手没空。”
　　“是吗？”
　　季青临也不急，指尖又往前送了半分，几乎要触碰到微抿的唇瓣。
　　“那……说句好听的，我就服务到底，怎么样？”
　　季青临摇了摇尾巴，歪头看着他，眼睫在暖光下染上一层温润的色泽。
　　“不说……”
　　沈书维抖抖猫耳，将脸转向一边。
　　……
　　“不说也给吃。”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将板栗塞进沈书维口中。
　　“说了给两颗，不说给一颗。”
　　板栗的温热和糯甜在唇齿间化开，驱散了秋夜的凉。
　　沈书维轻轻咀嚼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一口吃完，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再次瞄向怀里的纸袋，目光在袋口停留一瞬，又很快移开。
　　这点细微的小动作全部落在了季青临的眼里，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季青临不动声色的从袋子里取出两颗板栗、剥开后冲沈书维晃了晃。
　　“还想吃?”
　　他的声音很轻，被风吹走些，余下的音量似是诱哄。
　　“叫我一声‘青临哥’~就给你。”
　　沈书维皱了皱眉，目光却不由得被那晃动的尾尖儿吸引了一瞬。
　　见他沉默，季青临倒也不催促，只是耐心的举着板栗，眸光温柔又笃定的落在沈书维脸上。
　　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轻轻落在季青临的肩头，沈书维的目光下意识追随过去。
　　“叶子……”
　　他低声提醒，想借此转移话题。
　　季青临却看也没看，只轻声应道:
　　“嗯，待会儿再说。”
　　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沈书维，指尖的板栗又往前送了送。
　　晚风轻柔，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交织在一起，模糊了界限。
　　周围的寂静放大了所有细微声响——彼此的呼吸、远处隐约的车流声、以及自己如擂的心跳……
　　沈书维垂下眼睫，像是妥协，又像是被那暖黄的光晕和眼前人温柔执着的目光蛊惑，极轻、极快的含糊了一声:
　　“青临哥……”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足够清晰。
　　季青临先是一怔，似乎没想到沈书维会妥协。
　　那声轻唤还萦绕在耳畔，他看着沈书维正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衔过那颗剥好、被递到嘴边的板栗。
　　少年的脸颊被顶出一点细微的弧度，暖黄的光线柔化了他原本清冷凌厉的侧脸，忽然间，季青临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温热的东西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
　　他几乎下意识地、更凑近了些，声音比刚刚更加低沉温柔。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缱眷：
　　“怎么这么乖啊......”
　　气氛悄然变得粘稠。看着被灯光镀上一层柔光的猫耳，一股冲动驱使着他，季青临情不自禁的抬起了空着的那只手，指尖微颤，虚虚探向那对猫耳。
　　指尖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沈书维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季青临本以为他要躲开，动作微微一顿。
　　然而，沈书维只是别过目光，猫耳朵折了一撮白毛向后飞。
　　他的声音闷闷的：
　　“......要摸就快点！”
　　说完这句，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紧紧闭上眼睛。
　　季青临怔了片刻，眼底的温柔暖的近乎化开。
　　他轻轻抚上那对柔软的猫耳，感受到掌下传来细微的颤抖。
　　“好，我快点。”
　　——
　　余下的路，谁也没再说话。
　　又走了一段，两人拐进一条幽静的林荫路，道路两旁是有些年头的别墅建筑。
　　最终，季青临在一栋设计雅致，带着独立庭院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铁艺大门旁的路灯撒下明亮的光，透过繁茂的树枝，在地面投下斑驳树影。
　　“到家了。”
　　季青临上前按了门铃，半晌，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门廊暖光下，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女人倚门而立，她的眉眼与季青临有七八分相似，一头墨色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
　　“阿临回来了?”
　　她声音温和，目光含笑落在两人身上。
　　“这位是……”
　　“妈，这是沈书维，我和您说过的。”
　　季青临摇了摇尾巴，将沈书维拉近了些。
　　“阿姨好，这么晚来打扰您了。”
　　沈书维低了低猫耳，略微倾身，语气里还带着些歉意。
　　“怎么会打扰呢?快进来。”
　　女人笑的眉眼弯弯，侧身让开一条通道。
　　“周姨，切点水果送阿临房间。”
　　她转头冲屋内唤了声，又将目光移回沈书维:
　　“常听阿临提起你，说你成绩好、长得又帅，在学校很受欢迎呢。”
　　女人来到茶几旁，倒了杯茶递到沈书维手里。
　　沈书维接过茶杯，猫尾不自然的抖了抖，他一贯不擅长面对如此直白的夸赞。
　　少年略显局促的垂下眼帘，淡声道：
　　“阿姨过奖了......”
　　季母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体贴的不再多说，只是温柔的笑了笑。
　　季青临适时地将纸袋递到母亲手中：
　　“妈，您爱吃的糖炒栗子，还热着。”
　　他自然侧身，不着痕迹的挡在沈书维面前，对母亲柔声道：
　　“那我先领书维回房间复习了，最近要准备比赛。”
　　女人接过栗子，了然一笑：
　　“好，去吧。学累了记得点吃水果。”
　　季青临轻轻点头，带着沈书维上了二楼。
　　——
　　二楼的灯光略较楼下柔和许多，季青临推开走廊尽头的房门，清冽的雪松香气徐徐漫出。
　　房间宽敞整洁，黑灰色调铺陈出冷淡的秩序感，透着一股与主人温和外表不符的疏离。
　　沈书维的目光掠过室内陈设，最终定格在书柜角落的原木相框上。
　　照片里，约莫五六岁的小青临顶着对赤红的狐耳——左耳还软软折了个乖巧的弧度。
　　他正紧紧搂着一只和自己同色系的赤狐玩偶——那只玩偶竟也学他折着一只耳朵，一人一偶以如出一辙的姿态依偎着，齐齐望向镜头。
　　“你小时候……”
　　沈书维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清浅的笑。
　　“好可爱。”
　　季青临顺势倚在桌边，挡住了沈书维看向照片的视线，他伸手将照片轻轻扣倒在桌面
　　“那现在呢?”
　　季青临倾身靠近了些，雪松气息若有似无的萦绕在沈书维鼻尖。
　　“现在不可爱了吗？”
　　季青临学着照片上的样子歪着头，毛茸茸的狐耳折了一半，笑眯眯的盯着他。
　　“你……”
　　沈书维一时有些无语，他环住双臂，尾尖儿不轻不重的抽在季青临手背上。
　　“都是你，还非要争个高低……”
　　季青临闻言非但没退，反而又凑近半分。
　　温热的呼吸交错，季青临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沈书维微抿的唇上:
　　“明明是你先说我可爱的。”
　　他反手压住手背上搭着的尾尖儿，轻轻捻了两下。
　　！！！
　　沈书维猛的抽回尾巴，像被烫到一般猛的后退半步。
　　“干嘛拽我尾巴?”
　　季青临故作委屈:
　　“我哪有拽！只是摸摸而已……”
　　沈书维一时语塞，拉了张椅子坐到书桌旁，不再理他。
　　季青临甩了甩尾巴识趣的没再逗他，从笔筒里抽出支笔在他旁边坐下。
　　“先从哪部分开始?”
　　沈书维翻着目录，
　　“电磁感应还是力学综合?”
　　“力学吧。”
　　季青临没抬头，拿起笔在在一道关于斜面连接体的大题上勾了个圈。
　　“比如这道，你先说下你的思路?”
　　沈书维凑近了些，用笔圈出题干重点:
　　“这道可以先用整体法，再隔离分析单个物体受力情况。还有……”
　　他顿了顿，换了只铅笔，点在一条支线上:
　　“这里，你画反了。”
　　“对哦！”
　　季青临愣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原来在最关键的一步画反了方向。
　　[叮咚——]
　　沈书维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紧接着是季青临的。
　　后者正对着一道题蹙眉思索，没理会。
　　沈书维转了转手中的笔，单手解锁了了屏幕——是戚许发来的信息，在那个六人小群里。
　　群是喻曙天建的，原本只有五个人，上次戚许庆功宴上，大家混熟了，就把季青临也拽了进来，大家一起在群里发疯，沈书维在屏幕外观战。
　　戚许:[图片]
　　戚许:看见了吗二位爷！这是你们缺席一个晚自习的代价！[幸灾乐祸.jpg]
　　沈书维转着笔单手戳字:怎么？明天放假?
　　对面几乎是秒回。
　　戚许:想得美……是各科老师联袂出演的《卷子大放送》，其中语文两套，化学三套，英语两套，物理——七套，对了，先写物理，明天上课要讲。[叼玫瑰出现.jpg]
　　沈书维看着屏幕，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他把手机递到季青临眼前:
　　“先别算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认命般的平静，
　　“看看今晚我们错过的‘好戏’。”
　　季青临茫然抬起头，视线聚焦在手机屏幕上——两打卷子白的晃眼。
　　他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狐狸耳朵双双折了一半，开口的声音出奇平静:
　　“教室里下卷子了?”
　　他拿起扣在桌面的手机，打开群聊@戚许:
　　“老师疯了?这一晚上做得完?”
　　消息发出去，戚许那边却罕见的没有立即回复。群里安静了几分钟。
　　就在季青临放下手机准备面对现实时，屏幕又亮了，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戚许:季青临同学，老师没疯。
　　戚许:这是根据本周教学进度精心准备的课后练习。另外听说你和沈书维正在竞赛?我办公室有几套往年的经典赛题，明天记得来找我拿。
　　季青临:……
　　沈书维:……
　　两人看着屏幕上的信息，一时相顾无言。
　　半晌，季青临才抹了把脸，语气沉痛:
　　“我现在想下趟楼透口气。”
　　“那你去啊。”
　　沈书维默默站起身，让开一条通道，他没明白季青临的意思。
　　“不走楼梯，也不坐电梯。”
　　……
　　沈书维默默坐回去，按灭手机，叹了口气:
　　“先把这道题写完……卷子明早去抄。”
　　这话一出，季青临僵了一下:
　　“你刚刚……是不是非常平静的说出了‘抄’这个字?”
　　沈书维面不改色的替自己找补: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难道你想明天被轮流请喝茶?”
　　“不想……”
　　“那就按我说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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