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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溪县四: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对了,我们初来乍到,还不知这城中有什么解闷去处。”花眠船问道。
“是我疏忽,该一早同你说清。”赵康接话,“十里街的荟萃阁,做的鲜花酪是一绝,别处寻不到这个味;再往前十来步有处戏馆,旁边几家铺子更藏着京里少见的稀罕玩意儿。”他顿了顿,又添道,“本地还有胡人骑马时穿的戎装,另有珠翠、钗裙各式物件,你若感兴趣,我这就差人挑些送到你住处——全当贺你打了胜仗的礼。”
花眠船粲然一笑,顺着他的话应下:“好啊,多谢赵大人。”
赵康倒没料到她这般不见外,干笑两声,又忙摆出“你我何须见外”的神情。
话锋一转,花眠船将话题落回“假萧文怀”身上:“不知萧将军还有要补充的吗?”
屋内不论真假,无一人吭声。
她又唤了遍:“萧—将—军?”
沈知珏道:“我无异议。”
“那便好。”花眠船点头,“若明日道路能通,我与萧将军的人便启程离开。赵大人,你多保重。”
“花丫头,萧将军,你们也保重。”
“我近来新学了句诗,倒合此刻光景,念与赵大人听。”花眠船话音扬高,“‘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真是首好诗!”赵康连声赞道,“花丫头的才学,真是一日比一日精进。”
赵康这人,真是什么昧着良心的话都能说出来……
“赵大人,我们先行告辞。”花眠船没接话头,起身告退。
“花将军,萧将军,诸位慢走。”赵康拱手,对着众人虚引一圈。
一行人向他行过礼,浩浩荡荡地从赵府走了出去。
眼前这般阵仗,街上的路人却没半分围观的兴致——仿佛大家早已司空见惯。
花眠船等人走后,赵康独自在厅中踱步,暗自琢磨:她此行来得太过蹊跷。就算真查到了什么,以她的性子,该想到会牵扯到自己,断不会自投罗网才是。本是客套的说辞,谁料却白给了她个好处!
她身边那侍女眼生得很。虽不及先前跟着的从玉那般灵俏,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想来,又是她救了哪家落魄小姐,带在身边教养了。
“小小,你同我去十里街逛逛。”
“小小?”
不知是在问谁,身后随侍的将士左顾右盼,寻找这位没听说过的“小小”。
“小小,愣着做什么?跟上。”
花眠船拍拍身边发愣的“小小”。
哦~众人心领神会,原来,这位姑娘叫“小小”。
于是,路人便能看到,孤烟军的几人排排站好,在赵府门口齐声高喊:“恭送花将军,‘小小’姑娘!”
萧家军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小小”姑娘本人更是如此。
身为统领的花将军,还满脸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下次喊的气势再足些就更好了。”
果然,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兵……
二人一前一后登上马车,在众人的视线中越行越远,留下还戴着鬼面的沈知珏替他们善后。
沈知珏道:“都回去吧。”
再看下去,怕是将军都要露馅了。要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不难,除了将军,那遗世独立的眼神,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人。最重要的是,花将军身旁突然多了个身材魁梧的“新人”,多半不简单……
二人在马车内对立坐着。
“‘小小’姑娘,觉得赵康的反应如何?”花眠船眉眼含笑,挑眉问道。
“派人去查。”
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不愧是萧将军。
“萧将军,我怀疑,你会读心术……”花眠船慢慢凑近他。
“不,‘小小’姑娘,我们这叫臭味相投。”
“不对。”花眠船否决,“狼狈为奸?”
萧文怀:“……”
“好像也不是……”
萧文怀垂下眼帘:“心有灵犀。”
“两情若是久长时,心有灵犀一点通。”
“……”
他突然觉得,花眠船方才在赵府念对那两句诗,有多难得……
马车的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碎石路,“哐当”一声巨响,花眠船整个身子朝着萧文怀倾去。
“小心。”
萧文怀扶住她,眼神中陡然多了一丝柔软。
“谢谢。”花眠船直起身,绯红从耳后蔓延到脸颊。
“啊!”
“让开!都让开!”
马车外一阵骚乱。
“怎么回事?”
马夫大呼道:“二位姑娘……马受惊了!”
萧文怀刚起身,便被花眠船拦住——她已先他一步掀起帘子,从马车内跃了出去。
待到众人惊魂未定,已有一位红衣姑娘截住发疯的马,目光扫过周遭。
“好!”叫好声络绎不绝。
萧文怀待马停下,不习惯地提起裙边,最后干脆将裙摆全拢在一起攥住,向花眠船跑去。
这一位姑娘真是英勇,另一位姑娘真是不拘小节。坐个马车都能出事,这地方,真是诚心不让她好过……
花眠船没了兴致,尽管马夫一再宣称那只是个意外。两人索性当街闲逛,一路上走马观花地经过城中各家小铺。
“你别拉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样对我!”
“你能是谁?你是我买来的夫君啊!”
一男子被绳子捆得严严实实,嘴边塞着布条,倒在地上赖着不走;女子拽着绳子另一头,费力地拉扯。
没人围观,没人调解,大家各自忙着手头的事,仿佛这事本就与他们无关,不屑于淌这摊浑水。
花眠船拦住过路的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路人解释道:“没什么稀奇的,女的要买男的,男的收了钱还赖账不走。”
“这种事儿,每月都有好几件。”见花眠船神色异样,那人嗤笑,“你这反应,搞得像是没见过似的。”
她确实没见过——纵是在京城买佣人,也没见过这般强买强卖的。
她正欲再问些什么,不料那倒地的男子恰好与她对上眼神,陡然大喊:“花将军!花将军!是我!是我啊!救救我!花将军!”
花、萧二人的视线顺着声音望去。
蒋维舟?他怎么会在这?
花眠船带着“小小”姑娘上前——虽说蒋维舟是萧文怀手下的人,但如今他身份特殊,交涉这事,自然由花眠船代劳。
“姑娘,这位公子是我们随行的朋友,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误会?我不觉得有什么误会!”女子抬高声音,“我只知道,这个人收了我的钱,却耍赖!”
蒋维舟怒不可遏,含糊地哼着(因嘴被塞住),眼神里满是不耐,似在说“你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都说了是误会!还要我再重复几遍?还说小爷收了你的钱?我呸,谁稀罕你那三瓜两子!”
蔡葵憋了半天,气红了眼:“你!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是谁一开始就在无理取闹!”蒋维舟好不容易挣开嘴边的布条,立刻反驳。
“你们两个够了!”花眠船皱起眉,语气带着不耐烦。
她转向蔡葵:“姑娘,要不我们找个茶馆,借一步说话?”
蔡葵思忖片刻,点头同意。
“姑娘,这边请。”花眠船招呼道,又扫了眼地上趴着的蒋维舟,对“小小”说,“带上他。”
萧文怀&蒋维舟:“……”
看来,在谈判成功之前,他暂时只能这样了。
本想找个人引路,可众人听到“花将军”三个字后,早就退避三舍——方才还闹哄哄的大街,霎时变得冷清。
“……”
作为主谈判的花眠船率先开口:“姑娘,你与我们这位朋友结识的契机是?”
蔡葵道:“他在西街被卖,我买下了他。”
二人皆露不可置信之色:“就这么简单?”
蔡葵点头:“就这么简单。”
被五花大绑的蒋维舟骤然开口打断:“你放屁!明明是你们趁着小爷从旅馆溜出去,绑架了我!”
“蒋维舟。”萧文怀轻声呵斥。
又来一个寻事的姑娘?不对,这声音……是将军!萧将军!
蒋维舟瞠目结舌地看向戴着薄纱的“姑娘”——这神情,这气场,定然是将军无疑!
“将……”他刚欲开口,便见萧文怀投来一个警示的眼神,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虽不知将军为何穿女装,但将军这么做,定然有大事要办!
花眠船看看蒋维舟,又看看蔡葵,继续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被绑,而你的意思是,你是正当地买下他?”
“不是‘正当’,是‘精心挑选’!”蔡葵强调,“我是正式交了钱的,他就是我的人。”
“既是‘正式’,那我问你,这场‘买卖’是谁组织的?”花眠船顺水推舟。
“是陈公子。”
“公子?是当地的富商,还是地主?”
“都不是。”蔡葵摇头,“‘陈公子’只是个称呼,他和我们一样是平民。而且本地没有‘地主’这一说。”
“没有地主这一说?那此地的田产、商铺,是如何归属的?”
“这儿人人平等,大家有饭同吃,有衣同穿。”
“哈?”
花眠船被这话说得一头雾水,始终没能理解其中含义。
蔡葵补充道:“就是没有专门的地主,人人都能拥有田产,也人人都能自食其力;就连酒楼、钱庄,也是由官府掌控的。”
所以——
赵康哪里是做了“小生意”?分明是把算盘子打到百姓身上,借着官府的名义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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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出自苏轼《赠刘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