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价交换

　　初秋的晚风携着温柔的凉意，直往余偌脸上扑。

　　他漫不经心的刷着手机。

　　同学群里，有人在开学委侯明的玩笑。
　　孟尧发了一长串的搞怪表情包。
　　大概是无法理解，侯明沉默了几秒后蹦出个问号。

　　余偌忍不住笑了一下，手腕忽然被拽住，他的脚步刹在了原地。
　　苏聿不知何时停在他面前，视线下移：“在笑什么？”

　　余偌有点莫名其妙。苏聿又没有被踢出群聊，不会自己去看吗。
　　“看到好笑的就笑，碍着你了？”他说着扭了下手腕，想挣脱苏聿的桎梏。

　　对方松了手，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你喜欢她？”
　　余偌被问的愣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谁？”
　　苏聿不再看他，只是重新抬起脚步，吐出一个字：“走。”

　　余偌跟着往前走了两步，猛地回神。

　　什么玩意？
　　看着男生的背影，他抓了抓头发。
　　有病吧。

　　九月中旬，学生们课间的话题都绕着运动会。

　　女生们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策划着班服。
　　“今年的班服一定要比过其他班。”
　　“就是，我要穿洛丽塔。”

　　孟尧手指在空中比划：“全班都穿就穿水手服，很可爱啊。”
　　余偌坐在她旁边，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谁知女生们将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余偌，你穿水手服肯定很可，不，很帅！”

　　一个女生羡慕的看了眼他的胳膊：“这么白，穿什么都好看。”
　　“我拒绝。”余偌脸上写满不情愿，扭过头去不想参与话题。

　　女生们依旧热火朝天地讨论，他隐约听到她们说苏聿的身材穿王子服能直接去走T台。

　　余偌回头瞟了眼后桌，男生正在订正题集，校服被宽大的肩膀撑起来，穿出了一股比同龄男生不一样的感觉。

　　他想象了一下苏聿穿王子服的样子，愤愤的转了回去。
　　男生手里的笔一顿，几秒后又重新动起来。

　　周五的例行班会上，余偌一进教室就看见教室前的屏幕上赫然几行大字——挥洒汗水，驰骋操场。

　　范莹端着个盒子，神秘兮兮的笑：“同学们，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就要开始了，这也是你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运动会。”

　　余偌皱着眉看向那只盒子：“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范莹清了清嗓，接着说：“所以，今年运动会我们班以和平和快乐为主，不求名次。接下来我会用抓阄的方式选定运动员。”

　　似乎是没想到班主任会来这一招，不少去年偷懒不报项目的人脸都绿了。
　　孟尧震惊：“莹姐疯了吧，不要名次？”

　　范莹将手伸进盒子里，脸上的微笑不变：“下面是参加男子3000米的同学。”

　　余偌有点紧张，他没跑过三千米，要是被抽到了就很倒霉。

　　好在他的运气还是不错的，相较他的前桌男生就没那么幸运了，听见自己的名字被范莹念到时一阵哀嚎：“凭什么，凭什么！”

　　范莹又接着抽了几个项目，班级里不时响起惊呼或哀叹的声音。
　　此时只剩下一个项目的名额还没人选。

　　余偌一直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在他以为自己蒙混过去的时候，范莹摊开手心里的四张纸条，念道：
　　“参加男子400米接力的同学是，李宇轩，侯明，余偌，苏聿。”

　　范莹放下盒子：“恭喜被抽到参赛的同学，好好准备吧。”

　　余偌嘴角抽搐。
　　她手气真好。

　　“学委居然要跑接力，加油呀。”孟尧笑眯眯的给人打气，“我看好你们哟。”

　　余偌回头看向身后的男生：“你也加油，别掉链子。”
　　苏聿毫无被挑衅的波澜：“行。”

　　李宇轩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将第一棒揽了下来。
　　四个人干脆按照范莹念名字的顺序确定了棒数。

　　距离运动会还有四天时间，侯明的运动细胞比余偌想的要不发达，在第四天才堪堪学会接棒和递棒。

　　看来谁都有短板。
　　那种擅长体育学习又好的人……

　　余偌下意识看向离自己几步远的男生，苏聿单肩挎着书包，正低着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看他干什么。

　　运动会开幕式上。
　　学校像变成了大型漫展现场，余偌穿着水手服，感觉五班的班服还是正常了点。

　　陆雯他们班集体穿越到古代，长长的袖子都快拖到了地上。

　　开幕式结束，厕所人山人海。
　　余偌手里拿着校服，站在厕所门口发愣。

　　这么多人换衣服，不知道要排队到什么时候。
　　男子接力赛马上就要检录了，余偌抓了抓头发，刚想去楼上看看，身后伸出一只手拽住了他：“去哪？”

　　余偌看着一身校服的苏聿，这才想起来对方嫌麻烦，套了件外套随便糊弄过去了开幕式。
　　“换衣服。”余偌扬了扬手上的校服，“这里人太多，我上楼看看。”

　　苏聿有点佩服他的脑回路：“楼上人就不多吗？”
　　他用了点劲把人拽进厕所：“进来，我帮你挡着。”

　　“？？！”余偌瞪大眼睛，“我不要。”

　　厕所外的广播的播报声隐约传到了这里：“请参加男子400米接力赛的运动员前往检录处检录，请参加男子接力……”

　　“没时间了。”苏聿脸上没什么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我帮你挡着。”
　　余偌看了眼厕所里乌泱泱的人，最终狠下心：“挡不住你就完了。”

　　苏聿这么好心过来帮忙，肯定是要看自己出丑。

　　男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平静：“别想太多，我只是怕你迟到耽误比赛，班级荣誉受损。”

　　“……”余偌扯了下嘴角，随便找了个角落站定，“就在这里吧，我换个上衣就可以。”

　　“嗯。”苏聿脱下校服外套展开，整个人严严实实的挡在他面前。

　　余偌确定自己被挡好后，快速脱掉上衣打算穿上校服。

　　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有很多人向这边走过来。
　　苏聿被挤到，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

　　余偌上衣还没来得及穿上，躲不开对方猝不及防的退后。

　　本就窄小的空间被压缩，他赤裸着上身和男生紧紧贴在一起，对方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过来。

　　扑通。
　　扑通。
　　两人的心跳似乎在此刻交汇，余偌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的心跳声。

　　全世界的时间都在这几秒钟静止了，他触电般弹开，手忙脚乱的套上了校服：“苏聿！你突然后退干嘛？”

　　苏聿见他换好衣服，重新套上了外套：“不小心的。”
　　对方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反应，似乎没感受到刚才的触碰。

　　余偌没来由的心慌，扯了扯袖子试图找到刚才挤过来的那群人。

　　肩膀被拍了两下，苏聿指着他身上贴的号码牌：“再不走就算弃赛了。”

　　余偌只好愤愤不平的转过身。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苏聿抬起手揉了揉微微泛红的耳尖。

　　检录处设在高一楼附近。
　　周围都是高一新生，余偌一路走过来，被学妹炽热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自在。

　　凉棚下站着熟悉的身影，他像抓到救星一样走了过去。
　　李宇轩在做热身准备，见到两人便打招呼。

　　他指着站在一旁的女生：“比赛马上开始了，要不要喝点能量饮料？”

　　余偌这才注意到白羽安也来了，她穿着拉拉队的服装，手里捧着几瓶水笑了一下：“我这里还有水。”

　　余偌摇摇头：“谢谢，我先不用了。”
　　白羽安笑眯眯的凑近他身后的人：“你要吗？”
　　苏聿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谢谢，不要。”

　　“好好跑呀，苏聿同学。”白羽安笑容不变，眼睛亮晶晶的，“我们会为你们加油的。”

　　余偌一直在暗中观察，见苏聿毫无反应，他悄悄翻了个白眼。
　　装高冷。

　　发令员吹响哨子，凉棚下等待的参赛员陆续走上跑道，李宇轩边走边回头：“该比赛了，走啊！”

　　苏聿头也不回的跟了上去。
　　白羽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气馁的攥着裙摆。
　　看来孟尧说的是真的，苏聿的确让人难以接近。

　　接力赛已经开始了。
　　四百米不算太长，各班派出的第一棒都是体育生，没一会儿功夫就跑到了交接处。

　　候明意外的发挥不错，接棒没耽误多少时间。
　　余偌站在跑道上，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人，心率逐渐变快。

　　他和邻道的男生几乎是一起冲了出去，这男生余偌认识，高一时总是被全校通报，两人算是脸熟。

　　余偌蓄了蓄力，一下子超了他，还十分不怕拉仇恨的回头勾起唇角：“兄弟，我先走一步。”
　　男生瞬间被点燃斗志，跑得十分壮烈。

　　余偌先他一步递出接力棒，却没掌握好位置。
　　手背蹭过苏聿的手掌，一刹那的肢体接触让他愣了几秒。

　　短暂，却让人无法忽视。

　　直到旁边的男生叫他，余偌才一个激灵灵魂归位。
　　算了，小失误。

　　“喂，比赛还没结束。”方才被超的男生单手叉腰，“谁第一还没确定呢，你超了我又怎样？”
　　余偌看他气儿还没喘匀的样，点点头：“我先走了。”

　　他向高二观众席的方向走，操场上此起彼伏着啦啦队的尖叫声，李宇轩攥着两瓶水朝他走了过来。

　　“跑的不错。”李宇轩竖了个大拇指，将水递给他。
　　“你也是。”余偌接过水没拧开。

　　第四棒该跑完了吧。
　　余偌回头看向接力赛的终点，参赛员已经完成比赛，裁判员拿出计分板站在一旁写着什么。

　　他视线右移，苏聿站在离裁判不远的地方，撩起运动服擦了擦汗。
　　苏聿的运动服下还穿着校服，他身旁站着的妹子还是激动的捂着嘴，眼睛睁的老大。

　　围观的女生一阵窃窃私语。
　　有胆大的学妹悄悄拿出了手机，将镜头对准苏聿。

　　“余偌？”
　　李宇轩已经把手里的水喝光了，捏着空水瓶随意扔在地上，见余偌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发呆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啊，怎么了？”被叫的男生瞬间回头，面带疑惑。
　　“没事儿。”李宇轩也向终点处看去，“跑完了？一会去问问第几名。”

　　余偌点点头，想回观众席坐着玩手机。
　　迎面走过来一个女生，他看着脸熟，以为是找李宇轩的，便绕到了女生的旁边。

　　女生叫住他，有些羞涩的递出手里的水和毛巾：“余偌，你跑的很厉害。”
　　余偌：“？”

　　他认出了这是刚才邻道男生的同班同学：“谢谢，不过我有水，你还是送给你们班的运动员比较好。”

　　女生上前一步，似乎想把东西塞进他怀里：“我……”
　　这这这。
　　余偌想着后退太不礼貌，向女生身侧迈了一步，一脚踩在一个圆圆的东西上。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补救措施，直直的摔进了地面的怀抱。

　　动静不小，李宇轩一回头被吓得不轻：“我c，余偌，你怎么摔了？”

　　女生上前就要扶他。
　　摔倒的痛感还没过去，余偌避开和她的肢体接触：“没事，不用扶。”

　　李宇轩目光落在滚落一旁的空水瓶上，想起自己刚才扔的瓶子，一脸歉意地拉住余偌的胳膊：“对不起，瓶子是我扔的，没想到被你踩到了，没伤哪儿吧？”

　　余偌缓了缓，感受到左脚脚踝轻微的刺痛感：“没有，我没事。”

　　李宇轩见他还没起来，视线在他微微泛红的脚踝处停留片刻，刚想说“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男生俯下身，一只手扶在余偌的腰部，一只手拽住他的手臂，把人整个扶了起来。
　　双脚重新踩在地面上，整个过程不过五秒。

　　余偌和李宇轩都愣在原地。
　　苏聿什么时候过来的？
　　余偌还保持着手撑地面的姿势，嘴巴半张，在原地震惊。

　　“发生什么了？”苏聿一只手还扶着余偌让他借力站稳，淡淡问。
　　李宇轩手僵在半空：“余偌踩到我扔的空瓶子摔了，我陪他去趟医务室。”

　　“不用不用。”余偌勉强回神，感觉很丢脸，“我没受伤，就摔了一下。”

　　苏聿默然松开手，重心失去支撑，左脚脚踝一阵刺痛，余偌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
　　几秒后又甩开。

　　对方重新扶住他，看向李宇轩：“我带他去，你不是还有比赛？”

　　李宇轩这才想起马上还有长跑比赛，连忙道谢：“那就拜托你了，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余偌看着李宇轩的身影越来越远，有点无语。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他瞟了眼男生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挣扎了几下。
　　“不用扶我，我又没残疾。”

　　苏聿眼神下移，扯了扯嘴角：“那你怎么去医务室？单脚蹦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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