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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
八月三十一号，下午两点一十五分。
一个乌色的手环摆在莫彼面前，耳边是科技部人员的声音。
“顾辛的这个‘时空穿梭器’已经是完成品了，但只能穿梭一次并且无法自主选择坐标。大约五分钟，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经历五分钟后，灵魂，也就是量子意识会回到原时间线，穿梭后的这五分钟记忆也会被一同抹去。”
是完成品？顾辛成功了？那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改变？
莫彼问，“记忆被抹去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人，“还没有找到记忆被删除的原因。”
“穿越后会回到原时间线，并且记忆会被清除，那是如何判定成功的呢？”
“手环上有记录。”
莫彼顺着他的讲解看向记录的地方，817，除顾辛的那次还有在其他志愿者身上进行的测试。
“随机坐标没有具体范围吗？”
“任何使用者存活的时间。”
视线落在眼前的手环，“那现在呢？”经过改造后的结果。
“我们的人研究改造后手环的穿梭次数变成了三次，时间也从一次五分钟变成了前两次各八分二十秒，第三次的时间为永久。同样无法自主选择坐标，就是说几乎没有可能回到原时间线，停留在第三次穿梭的坐标，记忆也会被第三次穿梭后的时间线的记忆替代。”
莫彼冷笑，“意识不能回来你们把这叫做完成了？”
科研部的人一哽，“我们的人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增加次数和时长总是会舍弃掉一些东西。”
于是舍弃掉最要紧的？
抬眼看着他，“出去吧。”
那人赶忙问，“你要使用？”
莫彼问，“使用后在这条时间线上我是会继续存在意识？还是变成植物人？”
科研部的人回答，“会继续存在意识。”
继续存在？从哪里来的意识？
科研部的人出去，换另一个人进来。那人递上回岸，或者说是朱曼莎的个人档案。
莫彼翻看着，“顾辛背叛，你早知道？”
那下属有些困惑，“不是在我们眼皮底下跑掉的吗？”
莫彼抬起头，“是吗？我怎么过了三个月才知道？”
下属更加不解，“当时我问您要不要去追，您问我去追什么，我以为是您打算将这件事先暂时压下，后来您问了我才提。”
一个由莫彼亲自下达她本人却不知道的决策。
真是疯了。
莫彼挥挥手，面前的人也退下，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莫彼一个人。
整个人烦躁却没有任何思考，只是烦躁着，不为任何事烦躁，但似乎任何事都该让她烦躁。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光与暗的交织将她勾勒，她忽然又一种想要逃避一切的弱者心态。离开这里，将一切交给另一个“她”，或者是为自己寻找分担者。
盯着桌上的乌黑环看着，她下意识将乌环举起，框住太阳，太阳也框住她，刺得她的眼睛泛上生理性的泪。
现在穿梭时空的手环就在她的手上，她又有着部分空白的记忆和使用手环的冲动，她是否已经使用过手环？她是否还是原来的她？
答案，或许要使用过后才能知道，但使用后，她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
做出这个决定是危险的。为逃避和拯救。
她是一个果断的人，或者说是容易为一时情绪上头的人。带上手环按下启动键，莫彼一时失神。几秒后门被打开，看清开门的人莫彼将手环不动声色地摘下。
“父亲。”
莫长鹰问，“你在做什么？”
莫彼歪头，“什么？”
“你要使用这个不成熟的产品？”
“当然不。”莫彼否认，“我是莫氏唯一的继承人，这么重要的命，当然不会随便涉险。”
莫长鹰沉沉地看着她，“莫彼，你的容错确实比别人更多，能更大胆地做你想做的，但有些事，只有一次机会。而且你不但是莫氏的唯一还是我的唯一，你的母亲是你外祖父外祖母唯一的孩子，他们有意向把回氏的继承权交给你，你该明白你不能出任何差池，现在，把东西给我，好吗？”
莫彼将手环给莫长鹰。
从房间退出去，手环被莫长鹰交给科研部，“她没用过吧？”
将手环给莫比的那位科研人员看向手环上的记录，820，“没有，大小姐并没有使用。”
在发现莫彼有使用的意图后为避免因产品的失败或后遗症带来的莫长鹰的怒火，他马上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莫长鹰，没想到莫董的步程快莫小姐的动作更快。既然莫小姐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那就将这件事给瞒下，以免为自己引来麻烦。
“嘀——”
时间：2038年5月17日.7：36
莫彼看着指环投影的时间，五月份，也就是顾辛叛逃的时间段。一股烦闷憋在心里，想给那家伙教训又知道八分钟的时间不能用在这里。
门外的下属敲门进来，“大小姐，顾辛说你们昨天下午约了今天早上讨论事项。”
决定不为别的事做纠缠，莫彼拒绝，“不见。”
顾辛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大小姐，是有什么事务要做吗？我看行程表上这个时间点你没什么安排才来打扰你的，是董事会那临时给你添了任务？”
直觉顾辛不好打发，莫彼对他更加感到不耐。走出那扇门，态度冷硬，“你的事下次再聊，现在没空。”
顾辛的表情有些僵硬，努力扯出一个自然的笑。他点头，“好，下次什么时候？明天晚上八点？”
替她选时间，莫彼头次发现顾辛原来挨她那么近。她看向顾辛，“有空了自然会通知你。”
已经过去了一分多钟，还剩下七分零二秒。
与顾辛擦肩，顾辛那个不长眼的依旧粘着她。
“大小姐！”
顾辛视线跟随莫彼，焦急叫住。
莫彼顿住脚，不想理会又继续离开。手指点开指环，打算向父亲发去回岸的位置。
现在是五月十七号，这个时候回岸在……
“大小姐！您今天好像……状态不太对。”
后面的人追上前，脸上的表情像关节卡顿的木偶，嘴角是弯起却没有任何微笑意味的弧度。今天的莫彼对他的态度过于冷冽和……厌恶，让顾辛感到强烈的不安。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
是……发现了吗？
那个肮脏的心思。
莫彼对他的状态一无所觉，找到聊天框，正要打字，投影屏突然花屏，照亮角落的电灯也突然一黑。
她抬头环视一圈，问身后的下属，“怎么了？”
“大小姐您不记得了吗？”顾辛替那名下属答话，“这个点要开始进行‘数字免疫’和‘基石重置’。”
这是国家每年随机向国内企业下达的法定任务，“断电网”是为这个任务能“安全生效”而必须创造的先决条件。采用“先静默，再更新”的六字方案。
莫彼啧了声，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时空穿梭器没有受到影响，在她脑中“滴答滴答”地响着，还剩下五分二十四秒，看向手腕，却什么都没有。
“大小姐？”顾辛的脸靠近了些，注视莫彼的沉默和面上的反应。
莫彼烦躁，对他下达最后的逐客令，“顾辛，我现在没空，你没事做了吗？”
顾辛还在原地，她对着下属，“把他带回去。”
信息无法发送就只能把回岸信息先留下，但花屏的指环却连打字都做不了。告诉身边的人让他们去告诉父亲？还是亲自去？
她现在身边只有顾辛和平时打下手的一个下属，顾辛肯定不能跟他讲，那个下属？不确定是不是父亲的人。
自己去吗？时间来不及。短时间内还能不能找到其他人？
脚步向人聚集更多的地方走，顾辛直接上前拉住了莫彼的手。
莫彼眼神更冷，“还不把他带回去吗？”
顾辛抓住他的手从一只变成两只，手指收拢得也更紧，“大小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您不满意？”
对此时的莫彼而言，顾辛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如果顾辛五月一定会背叛，不如此刻摒弃他？
“对，我不满意。”莫彼把手抽回来，“你以后不用跟着我了。”
只有四分零九秒，要紧快。
顾辛果然是她最大的阻碍。
他的脸上是一个莫彼难以解读的表情，看起来像震惊、恐惧、强烈的恐惧。
他的脚步想后退却强撑着没后退，声音不比平常的稳，音调也低，“你已经知道了吗？”
连“您”都忘了。
莫彼皱眉，想起顾辛和她说过的误会，是什么误会？什么事？她猜想，“你的秘密？”
顾辛一直平压的嘴角终于勾起笑，“果然，什么都瞒过大小姐您，您打算怎么处置我？怎么都行，请不要——”
“离开。”
请不要让我离开您……
让顾辛不要再妨碍自己是莫彼目前最想要的。她果断开口，顾辛的回应却粘稠——嘴巴不断开合，没有发音。
他后退几步，被赶走不如自己主动开口离开，在莫彼没把话完全说透之前。现在莫彼说的离开都可以被理解为仅仅是现在离开，没有其他的含义。在她将话完全说透之前。
“大小姐，我决定要离开集团，不管您同不同意，我都要离开。”
怕莫彼再说别的话，顾辛逃离现场。从这里一路到集团门口太慢，快了又太瞩目，没有迟疑地，从走廊的窗翻出。从几十楼高的窗迅坠，手腕处的工具让地面不至于溅出血迹。
莫彼眉眼一压，几步走到窗边，已经看不清晰顾辛。
下属跟上来，语气很是惊讶，“他他他……他怎么能这么跑掉了？大小姐您都没有准许他就说要离开，这么多年对他的投资都打水漂了！真是太不应该了！这算是什么？是背叛吧？还直接跑掉了！”
背叛、跑掉，叛逃？是这样的叛逃？怎么能是这样的叛逃？
莫彼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在剧烈跳动，身体一动不动，目光死死盯着楼底。
叛逃是她导致的？如果她不使用手环不做出改变顾辛就不会叛逃？也不会间接害死回岸？但是，这些在她决定使用手环前都已经发生了，难道注定了她会使用？影响决策的因素那么多，真的会有注定吗？可她刚才的设想是顾辛注定会叛逃。
下属的话没有传进莫彼的脑子，像窸窸窣窣的风一样，留不下印象。
“大小姐，要怎么办？把这个叛徒给抓回来吗？但现在监控什么的都用不了都不知道这家伙跑哪去了，我们上哪里抓去？现在就叫其他人去抓吗？大小姐？”
莫彼完全没有反应，两三分钟过后，她抬头。
下属见她有动作再一次询问，“大小姐，我们现在就去抓人吗？”
莫彼问，“抓什么？”
下属要回答，又想着莫彼不该是真的问他要抓什么，难道这问话的意思是要先把这件事压下？后面再处理？这么做似乎也合理，资助多年的人最后叛逃这件事不光彩，先压下，再偷偷抓人。
自以为了然的下属道，“啊，没什么，说的是卫氏那上次派来的几个间谍，已经差不多确定了是哪几个，现在要抓起来吗？”
莫彼摇头，“再看看。”
下属又了然，这句话肯定说的不只是抓间谍再等等，还有抓顾辛也要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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