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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绝的羁绊
我带着孩子搬到了一个南方小城,租了间带院子的平房,找了份在书店整理书籍的工作。日子平淡得像白开水,却让我找回了久违的安宁。陆景然遵守承诺,没有再来打扰,只是偶尔会寄来孩子的奶粉和玩具,包裹上从不写寄件人信息。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个雨天。
书店打烊时,雨下得正急。我抱着孩子站在屋檐下等车,一辆黑色越野车突然停在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阿澈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瘦了些,眼神却依旧像深潭,只是里面多了些我看不懂的疲惫。
“上车。”他的声音比以前低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你怎么会来?”我往后退了一步,把孩子抱得更紧。
他没回答,只是解开安全带下车,不由分说地把我和孩子塞进后座。车里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还有淡淡的婴儿爽身粉香——副驾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婴儿安全座椅。
“你跟踪我?”我攥紧孩子的小手,声音发颤。
“陆景然告诉我的。”他发动车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他说你在这里过得很好。”
我愣住了。景然...他为什么要告诉阿澈我的地址?
越野车在郊外的一栋别墅前停下。阿澈把孩子抱出来,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孩子竟然没哭,反而伸手去抓他胸前的狗牌。“他跟你一样,不怕生。”阿澈的嘴角难得地扬了扬,眼里闪过一丝柔软。
别墅里布置得像个温馨的家,儿童房里堆满了玩具,厨房的冰箱里塞满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我问过陆景然,你喜欢吃这些。”阿澈递给我一杯热牛奶,指尖不经意地碰到我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着他,“你不是已经放我走了吗?”
“我后悔了。”他看着我,眼神直白得像手术刀,“在雨林里看着你走的那天,我就后悔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以为放你走你会幸福,可看到你在书店里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抱着孩子缩在角落避雨...林微,那不是你该过的日子。”
“我觉得很好。”我别过头,“平静,安稳。”
“安稳?”他冷笑一声,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拽到落地窗前。窗外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他指着最深处的一栋小木屋:“看到了吗?那里有三个顾言的余党,蹲了半个月,就等你落单。”
我的心猛地一沉。
“陆景然派来的人被他们解决了两个,”阿澈的声音像冰,“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谈‘安稳’?”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所有的侥幸。我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突然想起雨林里那些不眠的夜晚,想起他为我挡下的那些子弹——这个男人从来没真正离开过,他一直在暗处,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我。
“你想让我怎么样?”我疲惫地问。
“跟我走。”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期待,“回缅北,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用我的命。”
“我不回去。”我摇头,“阿澈,你的世界太危险了,我和孩子...承受不起。”
他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像被掐灭的烟。“就因为我是雇佣兵?就因为我手上有血?”他突然低吼起来,拳头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陆景然是干净的吗?顾言是干净的吗?他们为了抢你,毁了多少人的生活?凭什么他们可以说爱你,我就不行?”
“不是因为这些!”我红了眼眶,“是因为我不爱你!我心里只有景然,就算他现在不在我身边,我也...”
“够了!”他突然打断我,转身冲进书房,“砰”的一声关上门。
我抱着被吓哭的孩子,站在客厅里,听着书房里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还有压抑的、像困兽般的嘶吼。我的心像被揪着疼,这个在外人面前冷硬如铁的雇佣兵,此刻却像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子,用最笨拙的方式发泄着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开了。阿澈走出来,右手缠着渗血的纱布,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你走吧。”他看着我,眼神空洞得吓人,“我不会再逼你了。”
他递给我一把车钥匙:“车库里有车,加满了油。那些人我已经处理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看着他渗血的纱布,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又自残了?”我的声音发颤,“阿澈,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他没说话,只是转过身,背对着我挥了挥手,像在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我抱着孩子走出别墅时,雨已经停了。车里放着一张纸条,是阿澈的字迹,比上次工整了些:“顾言的账本在副驾抽屉里,交给陆景然,能保他彻底翻身。还有...对不起。”
我握着那张纸条,突然觉得手里的车钥匙重得像千斤。这个总是用伤害自己来逼退我的男人,这个把所有温柔都藏在冷硬外壳下的硬汉,终究还是选择了成全。
回到小城后,我把账本寄给了陆景然。不久后,新闻报道顾言的余党被一网打尽,陆氏集团不仅恢复了元气,还拓展了新的业务。他给我发了条信息:“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去找你。”
我看着信息,没有回复。
那天晚上,孩子突发高烧,我抱着他冲进医院,却因为没带够钱被拦在急诊室外。就在我急得团团转时,一个护士跑过来说:“林小姐,有人帮你付了所有费用,还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我愣住了,看着护士递来的一张缴费单,付款人那一栏写着“阿澈”。
我冲到医院门口,只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里。手机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别担心,我只是路过。”
我握着手机,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这个口口声声说“后悔放我走”的男人,这个宁愿自残也不肯伤害我的男人,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我。
半年后,陆景然真的来找我了。他站在书店门口,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像我们初见时那样。“微微,我处理好了所有事。”他笑着说,眼里的温柔从未改变,“现在,我可以给你和孩子一个安稳的家了。”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怀里正在咿呀学语的孩子,突然笑了。“景然,谢谢你。”
“那你...”
“我想留在这里。”我打断他,“这里有我喜欢的书店,有和善的邻居,还有...我想靠自己养大孩子。”
他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化为释然的笑:“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隔壁城市开了家分公司,以后...我可以经常来看你和孩子吗?”
“可以。”我点头,心里像卸下了一块巨石。
陆景然走后,我在书店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本新到的画册,里面全是雨林的风景,最后一页画着一间木屋,屋前站着个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怀里抱着个婴儿,旁边蹲着个扎马尾的女人。画册的扉页写着一行字:“愿你永远安稳,即使代价是我永不靠近。”
我摩挲着那行字,突然明白,爱从来不是非要拥有。顾言的偏执是爱,陆景然的等待是爱,阿澈的放手...也是爱。
只是他们用错了方式,而我,终于学会了在这些沉重的爱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后来,我成了小有名气的儿童文学作家,写的故事里总有个沉默寡言的守护者,在暗处默默守护着主角。有人问我灵感来自哪里,我总是笑着说:“来自生活。”
孩子三岁那年,我带他去游乐园,看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旋转木马旁,远远地看着我们。他的右手戴着黑色手套,左手牵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眉眼像极了我。
四目相对时,他朝我笑了笑,拉着小女孩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得像雨林里的树。
我抱着孩子,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我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方式,好好活着。而那些曾经的爱恨纠缠,终究成了生命里最深刻的印记,提醒我们,曾经那样奋不顾身地爱过,也被爱过。
至于谁是最终赢家,或许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活成了自己的光,不再依附任何人,也能照亮脚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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