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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说过啊,只是你看到了,人不是我杀的。”
乐行甩了甩手上的水,从玻璃中与文荣对上视线。“注意好你自己的安全,不要死了。”她倒是也想笑着讲话,只是这会儿朝文荣笑多少有点挑衅意味。
文荣还不至于较劲一定要跟着出门,嘴巴张合几次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又回到沙发上坐着了。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四人里还剩下生死不明的华光桐...虽然乐行委婉地告诉自己谁可能是凶手,但她只是不愿意相信。
“会是你吗...”文荣抬起胳膊挡住眼睛,灯光照得眼睛有些痛,干燥的布料渐渐染上一片深色。
等乐行回来时,文荣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她不是一个因为队友死亡就要跟着寻死觅活的人,每个人的生命都属于自己,如果将生死的选择都交给别人,她又怎么能算得上一个完整的个体。
“队长的...医疗包、我们的行李都...在...”文荣一边碎碎念一边记笔记,乐行带着一身晨露的气息进门准备叫她去上学,听到这里时出声打断道:“我有个东西不见了。”
“嗯?什么东西?”这是文荣没想到的,她只知道自己和三个人的包里有什么装备,确实对乐行的包里有什么不清楚。
“有件外套不见了,我那件沾到血还没扔的。”乐行说着,脱掉手套活动了几下手腕,将手套塞进宽大的口袋里。“不过那件衣服里应该什么都没有,也只不见了那件...时间要到了,可以去学校了。”
从天桥上可以看见几个学生嬉闹着从两人身边跑过,没有像昨天那样注意到两人,将她们视作一团有形的空气。
或许是出门时间太早了,村子里弥漫着水雾,不会因为阳光照射而消散,“你没睡觉?”文荣首先问到,乐行和自己并排走却什么都不说,她只好先问出一个自己比较想知道的问题。
“没有啊。”乐行倒是回答得干脆,“连续几天不睡觉都可以,不用担心我这个。”像回答曹文娅一样。
短暂的沉默过后,文荣干巴巴地又问了句:“你出门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房子的地势比起昨天稍微低了一点点,”乐行掐了一个手势,“只有一点点,很难看出来,我昨天在墙边插了根草才发现的。”
“...你昨晚动作幅度那么大,伤口没事吧?”文荣看向她干净的衣装,认为她换衣服是因为又被血弄脏了里衣,不得不再换件干净衣服,而且她的衣服都恰到好处地把浑身的伤疤都掩盖住,露在外面的皮肤和常人无异。
“没事,我会处理好的。”乐行接话,她不是第一次被人目击到有创伤后又没事人一般活动,对于掩盖这类问话的说辞得心应手,“医务室给了挺多药,我自己也带了。”
班级里的学生没有很多,大多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和熟悉的同学说笑,相同的表情,同样的肢体语言,靠近了也听不清的对话,和与昨天相比变得更加模糊不清的容貌。
以及从出门开始就散不开的雾气随着风吹进了教室这个半封闭的空间内,湿漉漉的水雾浸润鼻腔,恐惧的种子正在发芽,稻村的诡异之处从现在开始渐渐对玩家展露了爪牙。
空座位还在那里,现在乐行成了班上落单的人,文荣有些放心不下她,回头看看却发现她已经趁着没上课的空档埋着头趴桌上了,身体随着呼吸有均匀的起伏。
“睡觉了吗...”文荣转回去。
直到上课铃响起也不见华光桐进班门,来上课的几位老师和昨天与玩家们交流过的NPC学生们都对突然消失的转学生们不感兴趣,仿佛在认知中,只来了两位转学生。
文荣的心里没有底,她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不是代表华光桐已经在别的地方死亡,如果没有出事,那另外两人...
“那个...你怎么了?”米禾趁着下课鼓起勇气问到,“你看起来像没睡好,是不是我昨天让你送书太为难你了...村子里的路确实难记......”
“没有这回事,”文荣笑了笑,同桌表现得太像正常人了,还会关心自己...如果不是设定的话,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可真是太温暖了...
“昨天在路上遇到了班长,她带我找过去的,少昊同学人也不错,没说什么。”文荣温和地回答她,“你们很友好,谢谢你。”
米禾用力眨了眨自己看起来就困的不得了的下垂眼,没想到她会直白地感谢自己,原本在心中备好草稿的说辞忽然就乱了,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没、没什么!小祚人很好的,班长也关心你,我们都想和你...和你们!和你们做好朋友...!希望你们在村子里能开心!”
说完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转过头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擅长和别人聊天......”
太鲜活了。
文荣眯着眼微笑下的表情掩盖着自己复杂的眼神,自己从懂事起就在副本里摸爬滚打,没有哪个副本中的人类角色如此生动,多少都带点机械化的非人感来证明这是【系统】的手笔,以便于区分玩家和NPC。
但《稻村》不一样...自然到太过于异常...流畅自如的表演和鲜明的个性,仿佛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站在自己面前......
“不需要道歉啊,”文荣自然地接话,米禾一口气说了太多,现在憋得自己脸发红,她把课本朝米禾那推了点,“谢谢你们照顾,只是这个作业我实在没有头绪,你可以教教我吗?”
乐行有在注意文荣那边的动向,现在只剩下她和文荣了,确实要注意点才好。趴在桌上也不是真的在休息,反而是静下心来分散注意力去听外界的声音,对能辨别清楚的对话内容都有所掌握。
“昨天从保健室老师肖流那顺了支笔塞进桌肚了,找找...”乐行边想边把手伸进去一通翻找,“怎么会不见了...难道这个副本会主动消解脱手的道具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小屋后面的手电筒明显来自不知道哪个玩家前辈的遗物,那都能等来乐行发现自己,怎么会移走一个本就存在于副本世界的道具。“好像是放学后揣口袋里了...啊,那件外套丢了来着。”
好在乐行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哦...在这儿啊。”
旁边位置的桌肚里有张小小的纸片,边缘粗糙且不规则,更重要的是,上面画了一棵树。那张纸片藏在一个不够显眼的位置,不至于让路过的人发现,却足够让自己的同桌以趴在桌上的角度注意到那个藏在缝隙中的小惊喜。
“嘿,你还好吗?”乐行的耳边传来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我看你趴一早上了,身体不舒服吗?难道是昨晚巡逻没有补觉?”唐铭蕊说着顺势就在她边上坐下了,身体挡住了乐行即将伸手去拿纸片的手。
“昨晚明明很安静啊,应该不会这么累吧。是不是村子里的路难走啊...你们迷路了?”唐铭蕊看起来是真的在替她们思考,从话里可以听出NPC们不会注意到黑夜的异样,也听不见昨晚那么多的动静。
“不过也是...只有三个人轮班确实很累,我看你们早上都没有多少精神的样子。”唐铭蕊自顾自地说话,乐行慢悠悠地抬起头,有点不适应光亮稍微眯起眼睛问到:“三个人?”
“对啊,不是只转来你们三个嘛!你,文荣,还有个...呃,我记不住名字的高高的男生,他今天早上来找我请假了,说是水土不服要请假休息,左老师还推荐他去找医务室老师了。”唐铭蕊不解地回答,手指敲在桌面上哒哒响,“他没和你们说吗?我看他也不着急啊?”
在副本中死掉的人,NPC会遗忘一切有关记忆并自动补上记忆中的纰漏。根据她的话不难听出是消失的两个人是已经确认死亡的舒任宇和曹文娅,但是华光桐还活着。
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只是不能让文荣知道了。
“啊...!难道说他只是不想来上课吗?”唐铭蕊瞪大眼睛,两人这边的对话没有引起其它同学的注意,乐行前排的学生在重复每个课间该干的事,文荣似乎听到了一点,但被米禾吸引了注意力。
此时此刻,此处可以供乐行交流的对象只有唐铭蕊。
“没有,他确实是身体不舒服,我刚刚忘记了。”乐行语气转换得很自然,不漏破绽,“他不小心把大门钥匙带走了,你知道他在哪吗?”
“应该是医务室吧,左老师带他去的。”唐铭蕊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上课铃响了,她转脸看了看教室门口,“快要到中午放学了......”
“希望你的伤口已经好点了,肖老师很关心你。”说着就起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乐行趁老师还没有进门,抽出那张纸片夹在书本中仔细研究,确认这上面只是画了一棵树,简笔画,抽象的很。
“树林后面是更荒的地,老一辈人都没开垦过,我们也不会去,学生们不允许到林子太深的地方去。”
乐行记起了左老师曾经说过的话,这段忠告和记忆中的关键点链接上了。“树...和医务室。”乐行将纸片对折放进口袋里,
“还提了嘴肖流,真是蹩脚的谜题...”
似乎早晚上课的惯例是最后一节课由左老师来上自习,这节课左等右等也不见有老师来。班上的NPC学生们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目视前方,身体挺得板正,教室中只有手指扣击桌面的声音,有规律地让人心生反感。
唐铭蕊正在敲桌子,她也像众人一样板正地坐在座位上,又过了几分钟还不见左老师,她主动起身离开了教室,大概是去找老师了。
文荣不敢直接出声喊乐行,她尝试着做了点小动作,确认自己不会被学生们注意到,连米禾也陷在NPC模式中,对她视若无睹。
眼前的异常显然是因为有玩家做了什么,导致副本进度停滞不前,自己和乐行都在教室里老实坐了半天,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我伤口不舒服,去趟医务室。”乐行起身,朝文荣使了个眼色,文荣当即心领神会,离开座位来扶着她。
从旁人的视角来看,这两人奇怪的很,结实的高个子要矮个子来扶,但乐行阳光下白得有些发灰发黄的肤色又能打消疑虑...
乐行捂在小腹之前的伤口处,身体弓成虾米似的,两人一步一顿地试着悄悄从后门挪出教室。
“文荣?文荣在不在?” 苏老师在门口探头朝教室内张望,恰好抓住两人企图溜走的现行,但她没对这场景表示什么,无视了演技爆发一脸痛苦的乐行,站在门口说:“左老师喊你去趟办公室,来吧,我带你去。”
说完才注意到一直挡住文荣的乐行,“同学,你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去趟...啊,你是昨天那个...来吧,我先带你去找医务室老师。”
眼看是躲不过热心的苏老师了,两人乖乖地拖着脚步朝前门走,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如果这会跟她说我其实没什么事也想去办公室会发生什么呢......”
乐行还没遇上过这么难缠的NPC,这个副本给她的感觉是自己的每步动作都在监视下,而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两人是等不来能替自己说出心里想法的救星了,但是等来了回来的唐铭蕊。她先是和苏老师打了个招呼,瞄到过道上的两人,尤其是依然满脸痛苦的乐行,当即变卦向苏老师说到:“老师好,左老师让我来带乐行去医务室。”
“嗯,那你们去吧,我带她去办公室。”唐铭蕊上前接替了文荣搀扶的手,苏老师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文荣又不好在两人面前明目张胆地眼神示意,只好跟在苏老师身后,两人很快就消失在走廊上了。
“伤口很痛吧,”唐铭蕊抓着乐行的右手臂,用力托着,像是生怕她直接倒在路上。“怪不得早上没精神,怎么不早说呀。”
乐行尝试过几次挣脱但都失败了,她没有和人亲密肢体接触的习惯,这样的姿势让她觉得非常别扭,偏偏无法直接和唐铭蕊说不用这样搀着自己,小幅度抽回手很快就被更紧地抓住了...只能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了。
“其实我还行...刚刚才开始痛,可能是出汗了碰到伤口了吧...”乐行回答,让人心焦地是自己和文荣分开了,虽然不信任那个左老师,但只要不是靠近那片树林......等到自己回去就好。
肖流这一早上过得还算充实,她一般不会来学校述职,只有某些特定人物进入校园内,她才会“被刷新”在学校里,大多数时间内,她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
“蹲半天了不觉得很无聊吗...”她将眼镜推到额头上,坐在旋转椅上抱着从墙上摘下来的时钟,看秒针在不停运转,“虽然说林子不招虫,那也不能从早蹲到中午吧,我需要被这么监视吗?”
一大早,自己刚刚才打着哈欠走到门口,准备开锁进医务室补会觉,姓左的就带了个人来。外套看着挺干净的,底下一身血糊糊和脏兮兮的泥,问哪受伤了跟哑巴似的不讲话,也不让脱衣服,请个假就走了,早这样还来医务室干什么,直接跟他班主任讲不就好了...
肖流无精打采地目送时钟转了不知多少圈,自己还是没有那些人关心这群孩子,好在抽屉里的笔记本够自己研究很久。
“请了假也不回家,往我后面林子里一猫算什么啊...”肖流今天严重睡眠不足,尽管尽心尽力地为男学生从表面做了检查,但学生自己不配合也是没有办法,并且因为时刻被监视着,自己也不敢拉上帘子躺床上睡会觉。
这种异常状况轮到自己面对是头一遭,为了不露馅,肖流既不能去抽屉里找笔记,也不能找别人商量,只能百无聊赖地转凳子来保持清醒,维持“医务室教师”的形象。
不过在唐铭蕊敲开门,顺带着看见满头大汗的乐行后,肖流就明白了许多异常之处并不是为自己设立的。
“嗯...要换药吗?”唐铭蕊把乐行送到就离开了,留下坐回老位置的乐行和肖流。肖流明知她的伤口不至于痛成这样,但保险起见还是问了句,想着万一是哪里发炎感染了怎么办。
“老师帮我开点口服药吧,我有点水土不服,早上好像吃坏肚子了。”乐行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这样的回答比较安全,看不出真假。
“你也水土不服啊...”肖流嘟哝一句,将眼镜戴好转身去柜子上按照标签翻找几样常规药品,想起早上华光桐来找自己的情形,小声自言自语道:“我们这儿的伙食这么不好吗?明明火锅挺好......不,没什么。”肖流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语,当即闭上嘴不说话了。
这几句自然没逃过乐行的耳朵,她装作没听到一样,将目光投向窗外茂密的树林。
就面积而言,那里恐怕比整个校园都要大,树与树之间连接紧密,生有许多植被,往深处藏什么东西都方便的很。
“老师,早上华光桐来过吗?”乐行看向正在比对药效的肖流问到,只听肖流回答:“嗯?来过啊,也是说水土不服,请假回去休息了,你们没遇上吗?”
“没什么,他把大门钥匙拿走了,我正在找他...”乐行继续将目光投向香樟林,“如果老师知道...的......”
他正在看她。
乐行几乎是在注意到的瞬间屏住了呼吸。那片原本投射浓密阴影的林子中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高大的人影正阴郁地盯着这边,而另一个人,正是才刚告别不久的文荣,此时正在往林子深处走。
她在靠近华光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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