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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陈歆影意味不明地“啧”了声,钻进自己的被窝。
池拂芮在她床上安静地躺了会儿,嗅着这床上浸满了殷雨绵身上涩清的药香,混着丝丝血腥气钻入鼻腔。
如此她倏地意识到:“我身上全是血,别把你床弄脏了。”
说着她挣扎起身,殷雨绵双手按住她,“要弄脏早弄脏了,现在起来也没用的。况且,弄脏了也是没关系的。”
池拂芮被按住肩膀,措不及防撞进她乌黑的眼眸。
——明如皓月,璨若星河……其实这并不算贴切,因为无论是朗月还是星河都略显刺眼。
明明只是温柔地亮着,像黑夜深邃被温柔地照耀。
视线扭向别处,她顺着殷雨绵的力道躺回去,“……好,那之后这床单我给你洗吧。”
殷雨绵直起身,踱两步把空调温度调低,“说起这个,你的血是有什么特殊之处么?刚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使了个清洁咒,似乎并无用处。”
听见殷雨绵自己说出“抱”这个字眼时,池拂芮难免不自在,便稍微别过头去不与她对视,“的确如此,只能用我自制的符箓才能洗净。”
她把头扭过去,正好瞧见阳台外面晾着一张惨白的面膜,薄薄一层随着若有似无的微风轻轻摇晃。
殷雨绵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脸上笑容唰的消失,随后在池拂芮头转回来之前紧急恢复成盈盈笑意。
池拂芮问:“那挂着的……是你们要做的新脸?”
哗——
陈歆影掀被而起,顾不得自己左右拖鞋穿反了直向阳台跑。
“我去我说只晾两个小时的,完了完了完了殷雨绵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你为什么一点儿不上心啊!”
殷雨绵:“……”
池拂芮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昨日齐落眉那张薛定谔的“有问题脸皮”,问:“这是给齐落眉重新做的吗?”
“……是啊。”面对陈歆影显而易见的假意刁难、推卸责任,殷雨绵罕见的没有反驳和她斗嘴。
陈歆影手上捏着面膜慎之又慎,嘴里止不住地骂骂咧咧:“我服了,齐落眉那边我还没想好怎么回,就忙着给你……”
——忙着给你做池拂芮的脸。
陈歆影话音忽止。
陈歆影手上捏着的不似面膜,小心翼翼的,更像是上供的贡品。她面色诡异地把嘴张开又闭上,战术性重复:“忙着给你,呃,忙着……”
池拂芮一头雾水。
陈歆影没比她有头绪,大脑闪过好几种续写,但都被她条理清晰地驳回——
忙着给你洗衣服?不行,太暧昧了,不能让池拂芮误会。
忙着给你找东西?不行,自己没那么好心。
忙着给你带饭?不行,殷雨绵没有吃食堂的习惯。
面对像卡住的人机的室友,殷雨绵深吸一口气,绝望地扭头让陈歆影消失在她的可见范围,顺便伸手捂住了池拂芮透露出疑惑的双眼。
她尽量语气平和显得不那么无语,胡诌道:“那外卖你根本没点吧你忙在哪儿?好了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点个三人份的我们一起吃吧。”
“对!”陈歆影如蒙大赦,“你怎么回事,刚才明知道小池应该快醒了还只让我点双人份的?”
池拂芮:“……”
这两位绝对心里有鬼。二人心照不宣来糊弄她,还糊弄得显而易见,这种感觉真令人不爽。
哪怕她确实只能算外人。
……
啊,想忘清慈的师姐师妹了。
池拂芮咽下已经到嘴边的那句“不想告诉我可以不说的”,放松下自己因为躺在殷雨绵床上而紧绷的肌肉,闭上眼假装自己正躺在某个家里人的床上正大光明地鸠占鹊巢。
半小时后,门被敲响,却不是外卖,而是一个穿着白道袍的同学。
同学脖子上挂了个大红色的证,唯唯诺诺地从陈歆影拉开的一门缝中探头。
“姐们儿你差点就超时了……”陈歆影一眼没看见她胸口的值日证,“哦,不好意思,有事吗?”
说着她想起隔壁的惨状,好心提醒:“违规的应该在隔壁。”
“呃,应该没错……”同学道,“找殷雨绵同学,是在306吗?”
殷雨绵听见自己名字走过来:“找我?”
“是的。”同学把手上的纸质违规处理表递给她,“中控说你违规破坏外场b1竞技台的防护阵,需要接受处分和交罚款。”
殷雨绵大致扫了一遍,接过她手上的笔干脆利落签上自己的大名,字体清秀悦目,勾连之处显出若有似无的锋芒。
同学松了一口气,道:“谢谢,谢谢配合。”
门阖上,陈歆影在里面打电话质问骑手:“大姐我饭呢?你都超时了怎么还好意思越跑越远?”
骑手“哎呀”一声,显然是个不靠谱的:“宝贝儿都上元婴了那饭也不是必须吃的哈,左右不会饿死的啦~”
陈歆影:“……”
这熟悉的浮浪音色,这熟悉的轻佻语气……
像极了某位合欢院的死女人……
“阮向涵你要干嘛?!你要对我的外卖做什么??”
阮向涵在电话那头哈哈笑道:“不好意思人家现在是骑手哈,等着吧,我把手头这事儿干了就来找你们团建,记得不要给差评哦~”
“哦,你说说你们怎么回事,三人餐?你,殷雨绵,还有谁?不会是专门还算上了我的吧~”
“滚,”陈歆影道,“我的炸鸡但凡少了一块你就提头来见吧。”
池拂芮本意只是以假寐来躲避殷雨绵二人的疏离,但在较低温度和薄棉被结合之下,淡淡的温暖催人困意,也有可能是伤势未愈精神不好,这半小时她竟是真的睡着了。
说话声吵醒了她,她将殷雨绵和值日生的对话内容悉数听闻,躺着侧过头瞧殷雨绵离她愈发近的清丽身影。
结果殷雨绵的步伐在只剩一步就能走到她边上时戛然而止,就停在书桌前,捞起手机两个大拇指翻飞。
她就处于如此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却背对着池拂芮目不斜视地搓手机。
她越表现得不以为意,池拂芮越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口:“你……违规破坏了防护阵?”
殷雨绵目光半点没离开手机屏幕,道:“是啊。”
池拂芮:“我和柯安屿那场的啊。”
殷雨绵淡然道:“嗯。”
池拂芮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凭借着正常人的脑回路,那事件的推动过程肯定是她受伤了她急着给她治疗不惜破坏防护阵,但其中有个巨大的问题横亘在故事发展之间——
她们才认识了不到一天……殷雨绵凭什么这般对她好。
抿着唇犹豫半晌,池拂芮半个身子支起来,想模仿先前殷雨绵的动作,师夷长技以制夷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然而这不尴不尬的距离她的手伸不了能抓到殷雨绵手臂那么长,便退而求其次地轻扯她的衬衫下摆。
她终于回头看她,不发一言。万幸,殷雨绵的容色、眼神并不冷漠,反而是带有三成疑惑的惊喜。
仿佛被打了一针定心剂,池拂芮全身松懈下来,手指却不自觉收缩揪得更紧,不让它因为殷雨绵的转身而放开。
然而,自然而然的,殷雨绵反手一抓握住她的手指,无辜的衣摆因此摆脱桎梏,她温声道:“怎么捏我衣服玩?”
“……”
“没有。”
恍若滚圆坚硬的玻璃珠骤然卡在喉咙深处,噎得人说不出话来。
池拂芮吐出前面两字后发觉语调奇异,幸而声音太小殷雨绵大抵没听出来。
等着这股子哽塞的感觉渐渐消去,感觉自己能正常说话后,她终是道出盘桓嘴边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试探。
“殷雨绵,你……为什么违规破开防护阵?”
殷雨绵总算舍得放下手机,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带了些力度按捏池拂芮的手指关节,捏住了又轻轻巧巧地绕着指节转一圈,再顺着修长的指往下滑。
丝丝缕缕的痒意在殷雨绵的带领下滋生,池拂芮硬生生忍着没立刻收回手。
像是触电了……缩手反应的本能被大脑皮层的命令死死压着,细小的电流仿佛从手指顺着神经一路流至心脏,噗通噗通地折腾出越发急促的鼓点。
若是此时匆忙缩回手,不免显得太过心虚。池拂芮襟怀坦白如此,扪心自问完全不应该这样做。
“我还以为原因很明显。”殷雨绵见好就收,不继续玩她的手,而是老老实实只虚虚牵着,只要池拂芮稍微用点力两只手就能分开的程度。
池拂芮的臂膀若是完全放松,重力作用下,她的指尖就会自然脱离殷雨绵手的包裹,然后垂落。
但是胳膊抬起并不会消耗她多少力气,于是池拂芮保持着这个不算舒服的牵手姿势不动。
殷雨绵说她以为原因很明显,然后呢?怎么就没有下文了,是让她来猜么?
……可是这原因似乎并没有很明显。
现在她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仿佛周遭的空气都一点点变得稀薄,让池拂芮只敢把呼吸放到最轻最缓,一口气还不敢太长,似是生怕惊扰到什么。
缓了缓胸腔随着呼吸起伏的幅度,池拂芮闷声道:“怕我出事了……那个悬赏想接还要另外找人?”
殷雨绵似乎叹了口气,无奈道:“其实你大可以自信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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