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狗爱情之歌

　　夏天到了，冰箱里多出很多甜滋滋的棒冰

　　程聿又过了一岁的生日，国外的朋友为他发来祝贺，程如梅照例也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过得怎么样

　　程聿照实回答了，也提及到自己发现的那本相册，程如梅沉默了好一会儿，兴许时间过得太过久远，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听到程如海这个名字了

　　她那个最小的弟弟，得了一块肉饼都还要先让她咬上一口的弟弟

　　程聿说，他回美国的时间要推迟，具体时间不确定，因为他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是个男生。”

　　他是这样的直截了当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把握就好。”

　　程如梅也不是老古董，相反，她平等的尊重所有人所做出的选择，只要对方能承担得起选择后的代价，当初她把程聿从福利院里领回家的时候就这样说过

　　程聿笑了，程女士还是一如既往地干脆果决

　　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他忽然开口：“程女士，我看到你和姨妈舅舅他们的照片了，很漂亮。”

　　幼年时候的经历没有让他的心理产生一点阴霾，相反，他从小便是一个开朗的小绅士

　　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他夸赞程女士漂亮，还怪害羞的，于是也不等回应便着急火燎地关了手机

　　程如梅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忽然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有路过的同事看到，好奇的问道：“程，你今天的心情这么好？”

　　自从上次聊天中断，Alex这些日子一直无间断地开始骚扰程聿，他希望程聿能赶紧回到美国，因为那位小学弟一直对程聿念念不忘，一见到他迫不及待地打听有关于程聿的事情，Alex开始无法招架，但对方毕竟是他如今的女朋友的弟弟，于是，他开始把压力转移到了程聿的身上，然而再怎样的催促都无法打动程聿的心

　　程聿放出了大招：我最近在追一个人

　　用词精准，在追，就是表示正在进行时，就是表示没追到

　　过了很久，Alex的消息才发来，隔着屏幕也能看出他的震惊：你？在追人？你竟然有喜欢的人？

　　程聿挑眉：有什么问题？

　　他怎么就不能有喜欢的人了？

　　一向对感情不感冒的程聿竟然老树开花，这怎么不是问题了呢？

　　Alex怀疑程聿是被中国的妖精偷走了心

　　他看了很多中国的神话故事，求学考试的书生总是会被各种妖精所迷惑

　　Alex：看来你回国一趟收获颇丰，那能不能让我见见你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子？

　　Alex是个花心萝卜，见一个爱一个，程聿才不会让他看到夏阳呢，被这种人多看上一眼都是对夏阳的亵渎

　　惨遭拒绝并且被侮辱了一番的Alex：……

　　夏阳买来了蛋糕，为程聿补过了一个生日，他还记得他爱吃的口味

　　蜡烛点燃，夏阳起身去关了灯，昏暗的小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程聿的心在此刻被填得满满的，再多一点都不行

　　他听到夏阳说：“快许愿呀，程聿。”

　　程聿心头一晃，总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夏阳也总是催着他，快许愿呀，程聿

　　其实从小到大，程聿都没有什么愿望，作为极为理性且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并不能对许下愿望并且期盼实现这件事表示信服

　　可是夏阳很是相信，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于是他只好闭上眼睛，在心底说道，希望夏阳以后都会开开心心

　　他又重复了一遍，心里竟然真的生出一丝虔诚的期盼，希望夏阳以后都会开开心心

　　时间一转，三十岁的夏阳就站在他的面前，亮晶晶的目光仿佛从未改变

　　程聿很想问他

　　夏阳，你过得开心吗？

　　他的愿望有没有实现呢？

　　而现在，他有了更想许下的愿望，程聿望向眼前的人

　　他终于明白，其实他的愿望不是向神，向上帝祈祷，而是向夏阳，因为夏阳，他开始对愿望成真这件事报以最忠诚的渴盼与祈祷

　　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从来不肯正视的欲念开始破土发芽，渐渐茁壮到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忽视的地步，夏阳，夏阳，夏阳，那上面的每一片叶子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这个名字

　　在他的梦里，在他刻意压制的冲动里

　　于无声处，他的心曾疯狂的呐喊

　　这两个字总能让他激动又颤栗

　　他终于开口：“我可以一直在你的身边吗，夏阳？”

　　是告白，是祈求

　　直白，狂热

　　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却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来积攒勇气

　　程聿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可笑

　　夏阳愣住了，他眨了眨眼，似乎极难理解与消化程聿这句话中的含义

　　程聿，在说什么？

　　然而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的氛围

　　也给了夏阳一丝喘息的空间，看到来电显示后，夏阳的表情就变了，他迅速地点开通话，程聿听到了很绝望的女人的哭声，紧接着，夏阳的脸色顿时变得很苍白

　　他猛地站起来，就连唇上也血色全无：“我得去趟医院。”

　　他魂不守舍地说完这句话，便要转身向外走，只是步伐有些软，差点被椅子绊倒，程聿抓住了他的身子，察觉到对方无法克制的颤抖后，不由自主地跟着严肃起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夏阳哆哆嗦嗦看着他，近乎要说不出来话，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压根想不起任何能做出的反应，他从没有过如此无助的时刻，而此刻程聿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夏阳就连声音都开始颤抖：“程聿，我得去趟医院。”

　　王婷婷，要不行了

　　程聿深深地皱起眉，片刻，他迅速吹灭蜡烛，拿起钥匙，果断道：“我送你。”

　　车子一路疾驰，赶到医院的时候，于秀云站在手术室的门外，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程聿认出来了，是那位曾经给他们送过包子的阿姨

　　那个时候她脸上还能挤出一丝笑来，此刻却目光空洞，满是一片绝望

　　直到看到了夏阳，她仿佛才慢慢找回了知觉，脸上流露出又像哭又像笑的模样：“她这两天胃口都很好，说和你说了一会儿话，很开心，就连汤都多喝了一碗。我本来还挺高兴。”

　　可是到了后半夜，她便开始呕吐，一开始吐出来的全是食物，后来就开始吐血

　　怎么都止不住

　　已经不知签了多少遍的病危通知书再次送到于秀云的手上

　　她已经开始麻木

　　其实治疗了这么些年，她累了，王婷婷也累了，她曾试探性地提起放弃治疗的想法，可一看到自己母亲在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便也绝口没有再提

　　没有一个母亲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在最好的年华，在她的眼前离去

　　她不舍得，她心痛

　　于是为了她，王婷婷忍着痛苦与煎熬又撑过了两年

　　可是如今看着她被推进急救室的样子，于秀云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她，是不是害了自己的女儿

　　只要一想起这个，她就心疼到连呼吸都像在被凌迟

　　夏阳闭了闭眼，他转头去看程聿

　　“能麻烦你再帮我去接一个人过来吗？”

　　如果，如果王婷婷真的没能挺过来，见到那个人的话，她会有一点高兴的吧

　　会的吧

　　程聿已然察觉到了什么，他说：“告诉我地址。”

　　程聿离开了，夏阳陪着于秀云一起等在手术室外

　　“是苏想那孩子吧？”

　　于秀云忽然问道

　　“你让小程去接的人是不是他？”

　　夏阳没有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只是点了点头：“他来了很多次。”

　　每次都只敢趴在门口去看，因为王婷婷跟他吵翻了的时候要他永远都不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然她就立刻去死

　　这种赌气的话其实听起来很幼稚

　　但对方走后，王婷婷呆坐在地上好久好久

　　“才25岁，他才25岁。”

　　年轻，有理想有抱负，还有大把大把的希望，就连新陈代谢的速度都是顶尖的

　　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她，再去寻找自己新的幸福，何苦吊在她身上呢？

　　就算他愿意

　　她也不愿意

　　长痛不如短痛，男人都是薄情的动物，想当初她那位爱酗酒的爹不是在她出生后不久便迷恋上别的女人，然后离家出走了？

　　只可惜，他的第二任老婆走得早，王婷婷看着他也是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深情的模样甚至让她一度以为这位就是他的真爱了

　　可他妈的，到了第二年，他就又结了婚！

　　他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的去结婚的那一天，王婷婷把他家的窗玻璃全都砸了个遍，以此来立誓，绝对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会只守着一个女人的屁话！

　　苏想肯定也是这样

　　她说就算我们结婚了又怎样？你一定也会出轨的，男人就是同一个臭德行！早点滚吧你

　　苏想指着她半天，嘴唇哆嗦着，他是那样好脾气的人，眼泪都被逼了出来，但还是没舍得骂她一句

　　他走了

　　再也没出现在她的面前

　　王婷婷嚎啕大哭了两个小时

　　其实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死胡同，除非回头，否则没有一个人能通关

　　只是王婷婷没有回头的资格了

　　手术室里的灯灭了

　　手术很成功，他们又一次把病人的命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只是

　　“没有再治疗下去的必要了，这对病人来讲也是一种折磨。”

　　于秀云的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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