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耳机里听什么

　　包厢里只剩下满地狼籍和冰冷的酒气，顾承宴看着怀里彻底昏睡过去的江岫白，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江岫白身上，将他打横抱起。

　　于琛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江岫白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安静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因为酒精而泛红的脸颊蹭着他的外套，呼吸温热而均匀。

　　一阵难以言喻的冲动瞬间攫取了顾承宴，他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江岫白的嘴唇——那是刚刚被他不小心咬到的一个口子。

　　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极轻地在江岫白的嘴角落下了一个吻，触感柔软地不可思议。

　　江岫白毫无反应，依旧陷在睡梦里，只有在唇瓣相触的瞬间无意识地哼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顾承宴像是被这声呓语惊醒，立马抬起头离开江岫白的唇。过了一会，他又慢慢低下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怀里的人，喉结滚动一下，最终只是将人往怀里抱紧了一点，低声对前排的于琛低声道：“开稳点。”

　　意识是被一阵钝痛敲醒的。

　　太阳穴像是被一记重锤敲过，突突地跳着，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像是被磨砂纸磨过。

　　江岫白艰难地睁开眼，眼睛还没聚焦手已经伸到了床头柜上胡乱摸着终于碰到了一个杯子。也不管杯子里的水放了多久，江岫白一手半撑起身子几口咕咚咕咚喝完了。

　　冰凉的液体入喉，终于缓解了一点灼烧感。江岫白把杯子放回去，任由自己再次砸进被子里。

　　宿醉的后遗症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脑袋像是一团糊浆。

　　江岫白一手摁住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回想，试图找回那些混乱的记忆。

　　昨晚的记忆支离破碎，像被打碎的镜子。

　　和周浔清去忘忧角，周浔清崩溃的脸，还有满桌的烈酒……不过好在他提前叫了桃子把周浔清送回去。

　　然后呢？

　　好像看到了顾承宴，以及……

　　以及一个异常清晰，却又不像真实的触感。

　　想到这里，江岫白心里咯噔一下，某个被酒精麻痹的神经猛然一跳。

　　好像……还有带着独特冷冽气息的体温，以及一张模糊的、放大的脸。

　　江岫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个动作让他一阵头晕目眩，他差点又栽了回去。他用力摇摇头，试图把这荒谬的触感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却换来了更深一阵的眩晕。

　　“顾承宴昨天回去开会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疯了……”

　　“我真是……喝太多了。”

　　“居然会做这种梦。”

　　江岫白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却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这怎么可能……好真实的梦……”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随即又好像要补偿似的，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他的胸腔。

　　江岫白把这一切归咎为喝太多酒产生的影响和周浔清情绪的波动，他努力地想把这个“梦”的画面和感觉从脑海里扣掉，但越想却记得越清晰。

　　热意蔓延到耳后，江岫白感觉整个脸都烧起来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未了，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整个人摔进了被子里，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爬起来洗漱。

　　“啪叽。”

　　江岫白的牙刷掉落在地，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目瞪口呆——脸色苍白，眼下带着乌青，但嘴唇上莫名其妙地破了一个口子。

　　蓦地，那张模糊放大的脸、嘴唇上的触感、鼻间熟悉的乌龙茶味又在脑海里闪过。

　　疯了。

　　简直是疯了。

　　江岫白打开水龙头鞠了一把水拍在自己脸上，嘴里不停嘀咕：

　　“完了完了。”

　　“江岫白你完了。”

　　“你做梦梦到顾承宴就算了。”

　　“你还梦到他亲你。”

　　“梦到他亲你就算了。”

　　“怎么自己真的还在自己嘴唇上咬了一个口子。”

　　“啊啊啊啊啊啊江岫白你简直疯了！”

　　一整个早上，这个“梦”都像一个幽灵，在他脑海里飘来飘去。每一次回想起，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心跳和脸上控制不住升腾起的热意。江岫白感到无比的别扭和尴尬，庆幸酒店那个房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这个心情在他下午准备去片场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江岫白打开门，脚刚要踏出去，就猛然撞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顾承宴显然也是刚到，一只手正抬起到半空，修长的手指微屈，分明是一个准备敲门的动作。他似乎没料到门会从里面打开，动作顿在半空。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江岫白的大脑“嗡”地一声炸开，脑子一片空白。

　　那张在他的“梦”里贴近放大、带着点虚无缥缈的脸，此刻无比真实、带着点错愕地出现在他眼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

　　巨大的荒谬感让江岫白的心脏差点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几乎是条件反射，他完全没过脑子，手下意识猛然发力——

　　“砰！！！”

　　一声巨响，厚重的门板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摔上，差点砸到门外顾承宴高挺的鼻梁。

　　江岫白靠在门板上，心跳猛然跳动，脸上的血色褪尽又涌上，烧得厉害。

　　“幻觉……”

　　“一定是幻觉！”

　　“我肯定是还没睡醒，这肯定还是梦！”

　　江岫白靠在门后，惊魂未定地喃喃自语：

　　“这梦也太连贯了吧，怎么还带连续剧的……”

　　他越想越觉得离谱，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场景还是熟悉的酒店布局。他不信邪，抬起手狠狠在自己手臂上拧了一下。

　　“嘶——”清晰的痛感传来，江岫白立马眼眶就湿了。

　　“这也，太痛了吧……”

　　“等等，会痛？不是梦！”

　　“那刚才……？”

　　江岫白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

　　江岫白握住门把手，心里默念：“这次慢慢开，肯定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江岫白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以一种几乎慢动作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再次将门拉开。

　　门外的光线再次透进来，随着门缝逐渐扩大，那个穿着白色衬衫、身姿挺拔、表情从错愕变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和一丝无奈的身影，再次完整的、清晰的、不可辩驳地出现在了江岫白的视野里。

　　顾承宴的手又是刚抬起打算敲门，他看着第二次开门的江岫白，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莫辨，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抽动一下。

　　四目再次相对。

　　江岫白：“！！！”

　　怎么还在？！

　　这次的冲击比刚才更甚，巨大的尴尬和“这不可能”的震惊席卷了他。江岫白脑子再次宕机，身体再次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砰！！！”

　　厚重的门板再次被狠狠摔上，江岫白再次把自己拍在了门后，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能这么巧！怎么两次开门都撞鬼！这是什么概率！！”

　　“还是说我是真的还没睡醒，要不我回去再睡一觉……”

　　江岫白简直要抓狂，就在他靠着门板进行激烈的心理大战，犹豫要不要换个姿势再继续开门的时候——

　　“叩叩叩。”

　　清晰、沉稳、带着不容忽视的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身后门板震动的触感和声音，像一道闪电劈进了江岫白混乱的大脑。

　　……不是梦。

　　门外真的有人。

　　江岫白彻底僵住，整张脸都感觉要烧起来了。

　　“柚子，开门。”顾承宴的声音传来。

　　江岫白闭了闭眼，手脚冰凉脸颊却发烫，硬着头皮，视死如归的打开了门。

　　门外的顾承宴终于放下了那只抬起良久的手，目光落在了江岫白爆红的脸和无处安放的眼神上，竭力压住上扬的嘴角，平静开口：“我看你一早上都没有出来，怕你宿醉难受，给你带了午饭。”

　　顾承宴抬了抬手示意了一下手里提着的保温袋。

　　江岫白的目光落在了顾承宴的手上，不知想到了什么，朝顾承宴发问：“顾老师，您昨天不是回公司开会了吗？”

　　顾承宴难得沉默，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半天才缓缓开口：“会议结束后，小陈说你跟朋友去喝酒……”

　　江岫白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不由得抬头看了看顾承宴，但此刻看到顾承宴这张帅得过分的脸，瞬间又想起了那个“梦”。

　　脸上的温度还没褪尽，此刻红得更甚。

　　“谢……谢谢顾老师！”江岫白几乎是抢一般接过那个保温袋，手指碰到顾承宴指尖时，好像触电一样猛然缩回，头快埋到胸口，压根不敢看顾承宴的眼睛，耳朵红得要滴血。

　　“我我我下午还有戏，我先去剧组了！顾老师再见！”

　　语无伦次说完，不等顾承宴做出反应，像只受惊的兔子猛然从顾承宴身边窜出去，甚至没来得及关上房间门，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以一种近乎逃跑的速度冲像电梯口，瞬间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顾承宴：“……”

　　他看了看自己还悬在半空，刚刚还提着保温袋的手，又看了看江岫白消失的方向，再转头看向那扇被连续摔了两次、此时大敞的门，那张脸上极慢地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点无可奈何又宠溺的笑。

　　“咔！”

　　导演站在伞下，皱眉看着江岫白，“小江，你这个状态不对！这里应该是要演出他的那种被爱人背叛的绝望感，怎么你搞得好像坠入爱河一样。”

　　江岫白很不好意思，他从到片场到现在，脑子里都是顾承宴，连忙向导演道了歉，然后自己到旁边调整状态。

　　周浔清凑过来给他递了毛巾，“江江，不好意思哈，昨天晚上心情不好。”

　　“没事的周周，你现在怎么样了？”江岫白接过毛巾，一手翻着剧本问道。

　　“嘿嘿，我已经没事啦，江江，昨天晚上谢谢你陪我！”周浔清给江岫白倒了杯热水，环顾了一下四周，皱了皱眉，“顾老师来找你的吗？他在这待好久了。”

　　江岫白打了个哈哈，他竭力想要忽视顾承宴若有似无的目光，一点都不敢往顾承宴那边看，刚刚顾承宴找他也被他说要看剧本拒绝了。

　　周浔清摇了摇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跟江岫白说：“对了江江，我今天早上的时候看到清昀了，就是顾老师那个绯闻女友。”

　　江岫白翻剧本的手一顿，并未作声。

　　“就在酒店大堂，他们俩不知道说啥，清昀笑得很揶揄。不过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昨天晚上喝大了，早上起来头还好晕。”

　　江岫白愣住了，所以顾承宴过来，是因为清昀吗？

　　周浔清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导演叫走了，他拍了拍江岫白的肩说了句晚上一起吃饭就走了。

　　剧本好像看不下去了，江岫白合上剧本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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