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何在之前传-霓裳劫

　　刚到回到王府，曦微便被告知王爷有请。被带到上次一同对弈的小院儿，李修珌已然站立在那小亭内。几日都没召见，今日忽然找到自己，应该是有重要决定要发布。一路走来之时，曦微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向来做事情依从本心，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人、什么事，悖逆自己心愿之事绝对不从。滕王见人到了，支开了院里所有的人。自那日在花圃子里，胭脂姑娘直面问自己是否要让她做滕王妃着实被惊着了。本以为对她好，偏爱她多一些便能打动她。难不成她真的想以教书侍女的身份成为滕王府的女主人？自己本能地觉得没这个可能。可是连着几日，对她那种无时无刻的想念确是真真切切地落在自己心头上。爱上谁都是错，直接将把柄递给了别人，让自己无力施展，也无法脱身。

　　“几日不见可曾想我？”李修珌还是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丝回应，起码自己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太妃厚恩，给了民女几日假期可以回家探望。若是王爷可以向太妃转达，让民女早些归家，民女自当感恩不尽！”曦微这段话可以说是直截了当地跟李修珌所思所想背道而驰了。作为一方诸侯整天想的都是她，结果人家只想一走了之。

　　滕王李修珌脸上的肉跳了几跳。若换作旁人，如此冒失的说辞直接就被拖走了。哎，谁让自己已经将把柄给了人家了呢？

　　“太妃倒是跟我提及了你，说你不但通棋艺、文墨还懂医术，更能为她解忧。”李修珌说完看着眼前的胭脂姑娘，本想着奉承的话应当是有来有回的，结果，人家听完一句客套话都没说。算了，还是自己把要求说出来吧。

　　“估计你也听说太妃的弟弟柳菁近几日要来王府。太妃同本王商议将她的侄女柳正媚许配给我做正妻，同时也准许迎娶你入府为本王侧妃。”李修珌说完便看着曦微，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听到这儿，楚曦微的脑子在短暂停摆之后，迅速启动寻找对策。唐代有几个理由是不可以婚配的：

　　第一，守孝期限制唐代规定子女需为父母守孝三年期间不得婚嫁。自己目前的身份为禄平镇猗猗阁店主的妹子，父母早就不在了，这也是之前就跟阿瑞对好词儿的，这一条不可行。

　　第二，宣称已与他人定亲并强调“一女不二嫁”的贞节观念。可如今身在王府，无法在府外安排一个假夫婿。若王爷强行追查婚约真伪，一下子就暴露了，这一条也不可行。

　　第三，唐代女性可通过出家脱离世俗婚姻，并迅速进入道观或尼寺取得度牒，以宗教身份规避婚事。唐史里就记载过太平公主曾为拒吐蕃和亲而假意出家。想到这儿，曦微集中精神对滕王笑了笑，说道：

　　“承蒙王爷看中，只可惜就在前日，民女偶然入梦时见太清道德天尊骑青牛而至，同民女说起修仙之妙处。民女梦醒之后，受感召发愿修道，已于昨日在暨圆观出家成为三清门下寄名弟子了。”曦微说完就望着李修珌那濒临爆发的面孔。

　　“这混账女子为了拒绝我竟然连出家这种谎言都用上了？当我的侧妃还不如出家当道士？”李修珌快被气疯了，但还是收着性子问道：

　　“哦，已然出家为道了啊！那拜的是哪位师父，寄名度牒何在啊？”李修珌势要戳穿她的谎言。

　　“昨日在暨圆观拜了玄羽道长，度牒……度牒还在三清真人面前压着，不在民女身上。”曦微只求赶快糊弄过去，实在不行抓个空直接逃回猗猗阁接上阿瑞连夜跑路。

　　滕王李修珌被气到七窍生烟了。这明晃晃的谎话，她竟然还说的振振有词！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人通报，说是暨圆观的玄羽道长来到滕王府，有东西要交给昨日在观内传度的女弟子。曦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三清真人知道她的难处，派人来救她了？曦微第一时间就对通报的人说她马上就出去，回过头来对滕王请辞：“王爷勿怪啊，玄羽师父乃是方外之人，此次定是来送度牒，小道就先告辞了。”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再也不想来的小院。

　　滕王杵在原地，半日都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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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至前堂，曦微见玄羽道长正与滕王府的两位小姐叙话。见三人交谈十分熟络，曦微便没有打扰，只在一旁站了，毕竟她的身份是太妃的教书侍女，不能同主人小姐争高低。但见李玉馥抢先说道：

　　“玄羽师父，上次赠你的青玉螭纽绦钩可还称心，田青玉雕螭龙纹腰带钩，螭龙口含红豆大小珊瑚珠，最是适合修道者以玉养气了。上次二姐姐赠你的天水碧棉麻大袖襦也得有符合形制的腰带才好啊。”这三小姐话里话外针对着李芝兰，二小姐听她这么说也不搭话，只是拿着茶碗喝了一口：

　　“不如试试这蒙顶石花，家母之前在剑南道蒙顶得的那几株茶树移栽在玲珑山上，没过几年竟然得了此等好茶叶。还是暨圆观钟灵毓秀，水土得宜啊。”

　　两位李姓贵女一来一回的，倒是让曦微开了不小的眼界。她们口中说的大概率就是唐朝时期的奢侈品的。这位玄羽道长不得了啊，能让两位王府千金对他如此托付。

　　“多谢两位福主对暨圆观上下的厚爱，小道与师父都感怀于心。今日到府上是为了将此物交与这位姑娘的。”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纸递向曦微，接过来看上面写着籍贯，姓名，出家原因，法脉传承等等。有趣的是，籍贯和姓名那行都是空的，应该是让曦微自己填上去。在两位李氏宗亲面前，这份度牒可以说很具有宗教意义的。曦微双手捧过恭敬地收起来，用无比感恩的眼神看着玄羽师父：“师父恩德滔天，三清真人护佑。”

　　话虽是假的但是心情是实打实的。现下滕王没有什么理由要她做侧妃，而且是在他的两个妹妹面前过了名录的。玄羽道长见她收了度牒便想回去，只是李玉馥硬是要留下过斋饭，玄羽想了想说道：“承蒙福主厚爱赐斋饭，不如让我这弟子同我一同过斋。”二小姐和三小姐少有的统一战线，将一抹凌厉的眼神同一时间瞥向了曦微。曦微将这眼神照单全收了，她并不会跟这些小姐们计较，只当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们，除了争气使性儿之外也做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见玄羽这么说也就附议说：“承蒙赐饭，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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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厢房内摆上了山珍清供和四时鲜物。嫩笋酿玉兰片、冰镇槐叶冷淘、松仁煨寒菌，佐茱萸蜜饯雪夜煨芋魁。两位王府千金本想着同玄羽一同过斋，却被玄羽师父婉拒了，理由是方外之人不宜与贵人同席。就这样两位贵人便被请出了房间，只剩下玄羽同曦微二人对坐。

　　“小师父真是受三清感召专程来为我解围的么？”曦微看的出来这位容貌清俊，身姿挺拔的小伙儿应该小她几岁，面对弟弟曦微会适当地减少几分防备心。

　　“是柳姑娘使人传话给我，说这次你回到王府会有难处，她猜到你会以此种理由化解便让我抢先一步助你圆成此事。”玄羽有点无奈地说：“当她派的人同我说起此计，起初我是不信的。看来还是柳姑娘了解你啊！”

　　竟然是她！看来她应该是提前探知了她姑母准备买一送一的决定了。先前是无法说服滕王直接迎娶柳正媚为正妻，如今是把自己当作一份筹码，即便不喜欢正妻，也可以有一个中意的美妾，这样两家都满意了。只是没想到这筹码有自己的想法。感谢三清！感谢柳正媚！感谢玄羽小道士！

　　此时此刻的曦微真心觉得这柳姑娘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心中泛起了无限的感恩。一种得遇知己的温暖感。眼见这席面做的精致便自顾自地夹菜吃了起来。饱餐战饭之后才想起：“师父，你不用些么？”看玄羽一直盯着自己大口朵颐，也不见他动筷。

　　“我看着你吃就好，这里还有，再进些吧。”玄羽宠溺地将自己面前的餐食推到曦微面前。

　　“不用我吃饱了。你来的真是时候。刚才我才跟王爷说我入了道门拜暨圆观玄羽道长为师，你就给我送度牒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啊！”

　　“心有灵犀一点通是晚唐时期李商隐的诗，现在是初唐，以后同人说话还是要多留意啊。”

　　“你怎么？”曦微突然之间像开了窍，“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道士啊，以前是，现在还是？”玄羽笑着说。

　　“阿瑞曾经拾到一枚同心结，是否是你的？”

　　“是啊，同我上一次在观内送给她的是一样的。”

　　正当曦微要问个水落石出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珠玑的声音：“胭脂姑娘，太妃有请。”曦微一听是太妃身子一颤，离国泰民安还差的远哩！真正的大boss还没对她上手段呢。面对太妃，曦微毫无把握。以那个女人的气势，说不定会当着面把暨圆观的度牒撕个粉碎，直接按着她的脑袋去给李修珌做侧室，若真是那样……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道长，感谢你能来为我解围，如果你同我们一样，请务必记下禄平镇有个竹编的店叫猗猗阁，里面有一位是我的姐姐阿瑞，必要的情况下请帮助她。特别是，如果我不在了的情况下。”曦微不知道是否应该同眼前的这位道长托孤，可就眼前的情形怕也只有这样了。说完便出了门，跟着珠玑去见太妃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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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霭阁内坐着三位：太妃柳氏、滕王李修珌和表姑娘柳正媚。当曦微踏入正殿，这三人正环形坐着，把她围绕在当中。曦微想要行礼被太妃阻止了，见太妃神色自若，不像是已经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胭脂啊，来的正好，有件喜事要说与你听。滕王早已到了婚配的年龄，今已决定将正媚许与王爷为正妻。你呢，通文墨善医道又是滕王府的有功之人。我滕王府素来赏罚分明，今儿准你为滕王侧妃，与正媚一起，同日嫁入滕王府。自此，你也是我李唐皇室宗亲的一员了。正媚啊，日后你同胭脂便可更加亲如姐妹，可趁你心意否？”说完便看向自己的侄女。太妃应该是对自己这套说辞很有把握，但事情总会以另一种样子发生。

　　“请姑母收回成命。”柳正媚面色木然，毫不迟疑地说了这一句。

　　太妃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想不到这会出自柳正媚，自己的亲侄女的口中。

　　“你说什么？”太妃低吼了一声。

　　柳姑娘估计到了姑母的怒气，一字一句地又说了一遍：“请姑母收回成命，正媚不想成为滕王妃。”

　　电光石石之间，柳太妃赫然从座位起身走向柳正媚，一巴掌就甩在脸上。凶狠的眼神、抽动的嘴角仿佛是在抽打一只毫不重要的小兽。柳姑娘重重地接了这一巴掌，没有躲闪也没有落泪，只是从椅子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姑母请息怒，若还是恼恨便再打上几巴掌也可以。”柳正媚是如此冷静，这让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位柳姑娘同之前的那位唯唯诺诺住了十年的表小姐不是同一个人。这样的举动势必更加激怒了柳太妃，正想要冲上去再添上几巴掌时，旁边有人吼了一声：“住手！本王命你住手！”

　　滕王李修珌面对要施暴的母亲当头断喝。曦微见柳姑娘身体晃了两晃向后仰倒过去，立刻冲上去一把抱住。柳正媚倒在曦微的怀里，望着她只说了一句：“我终于敢说出来了……”之后便不省人事。曦微看着她脸颊上的巴掌印，眼泪不由落了下来，这是柳姑娘第一次有勇气为自己正名！

　　“母妃已经把人打成这样就请不要再为难她了。表妹已经表明不想嫁给我了，那就请母妃收回成命吧。”李修珌不是在征求太妃的意见，只是冷冷地告诉她，此事到此为止了。说完便叫上柳正媚的侍女同曦微一起搀扶着，将她送回内院，只留下在风中颤抖的柳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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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微同侍女二人合力将柳正媚扶回了忆君楼，滕王也一同跟来。到了寝室，曦微将柳姑娘放平在榻上，摸了摸头，是滚烫的，又摸了摸脉，对一旁的侍女说：“柳姑娘身子无碍只是受了大惊吓，加之心疾导致血脉倒涌。”说完便开了个方子叫去熬药。这是李修珌第一次来到表妹的住所，见室内并无一丝金银气息，有的只是书墨之香。柳姑娘躺平休息但并没有睡去，只是合着眼，心上一阵阵地颤抖着。曦微本想着安慰几句心上有漏不应大悲大恸之类的话。可是就今日的情形，很多事情还需要时间来修复。

　　“柳姑娘，我真的敬服你。”曦微原本想着耍个小聪明或是使个小诡计蒙混过关，让太妃打消这个想法。可今日见柳正媚如此决绝为自己发声让她震动。

　　柳姑娘缓缓睁开了眼，她知道滕王在侧也没去管，对着曦微说道：“二姐儿，今日我只说了心中所想。可我父亲不日就要到王府了，他会同姑母再想办法的。若到那时候我根本选择不了，你要早做准备啊！”

　　她能预想到并且提前通知玄羽为自己做筹谋已是智勇双全了，如今身心皆被凌虐还能想到她人，曦微眼泪又在眼圈里打转了。

　　“我早已想好对策，柳姑娘无需担忧。”

　　“真的，你真有对策？”

　　“是啊，如今你只要在这一方天地静养就好，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用去理会。”

　　曦微安顿好了柳正媚便邀请滕王一起出了忆君楼，到了滕王的独家院落。曦微刚才说有对策其实是大空话。在这滕王府里她又能做什么呢。看今日的情形，滕王李修珌既没有将她出家当女道士的事情告知太妃，也在表妹要被虐打的时候出手制止，不是一个恃强凌弱、妄自尊大之人。曦微想同王爷直面问题把话说透。

　　“王爷，民女实在无意嫁入王府，哪怕是正妃也不想，希望王爷打消这个想法。柳姑娘没有亵渎皇家天威的意思，只是这十年来在王府内被人摆布，今日之举只是为自己说了句良心话。她是您的亲表妹，还希望您能看在血脉相连可以保全她，不要再被凌虐。我们都是女儿家，许多事情无法抉择，但是这种一正一侧两厢周全的主意定是错的，也都不是我们想要的。”曦微一口气将想说的话尽数倒出。

　　滕王李修珌听曦微说完这段话倒默良久。望着他的身影，曦微也替他觉得凄然。一方诸侯，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结果是婚姻被操控，挣扎了十年，到头来一个都没留下，或许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柳菁来王府是为了让他女儿嫁给本王，即便正媚不愿意，但等到她父亲来到的时候她无无法违抗父命。总不能都跟你一样出家成了方外之人吧。”李修珌这话里带着气。难道一个两个都成这样了？

　　是啊，不能我当道士，柳姑娘当尼姑啊！二人现下都在王府被攥在手心儿里，门都出不去了，想出家也出不了啊。其实刚才曦微跟玄羽道长托孤的时候想到这一点了，以她的性格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非让结亲就给他结个鬼亲，绝不被人摆布。可如今不一样了，柳正媚不顾一切、勇于反抗的精神确实鼓舞了她，要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不能让这么好的姑娘就此陨落。

　　“王爷，您身份贵重，没有我们也可以享尽天下之福。可作为女子除了出家，我也真的找不到别的理由。请相信，我不是真的不识好歹，王爷的厚爱岂能不知啊！可就像当日在花圃那株被折下的蔷薇花，我更希望它生长在广阔的土壤里，而不只是被插在瓶中供人赏玩。”

　　滕王眼神闪烁，若眼前的女孩可以真心爱慕他，同他相守一世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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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时分，滕王自己在凉亭里摆下酒宴，鱼羡君在侧为王爷斟酒。

　　“王爷还是早些歇息吧，今日的酒饮的不少了。”鱼羡君为王爷满上了一杯。

　　“小鱼啊，若你是本王，面对今日的情形该当如何啊？”滕王明显有些醉了，但是那种无力感让一旁的鱼羡君颇为诧异。

　　“今日檀霭阁的事情奴家听说了。王爷是天皇贵胄，尽可在当今的高门贵女中择选贤妻。那胭脂姑娘性情刚烈，就算是跟了王爷也未必真心。”

　　“顺从本王的就有真心了么。今日表妹抗婚的样子，原来这十年来她都是在装，拼了命的装……”滕王手里的酒杯跌落，身子一沉伏在桌上睡着了。一旁的鱼羡君看着失神痛苦的滕王，脸上闪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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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唯一可以解暑的便是夜晚的凉风。曦微站在窗前，回想着今日柳姑娘抗婚被打和滕王被拒时那哀怨的神情。他们都是无辜之人，可自己又何尝不无辜，同她有什么关系呢？又想起了玄羽，今日没来得及问个明白，他承认了阿瑞拾到的那枚同心结来自于他，这人应该就是开启时光通道的关卡。很多事情都还没来的及弄清楚。滕王说的对，那个什么柳菁要是来了又得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今日滕王一力将柳姑娘保下来了，可明日会不会再找她麻烦？有心漏病的人最忌情绪起伏，她花柳之姿身子骨本就娇弱，要是再来这么一回，不被打死也会心悸而死。脑子里此起彼伏的想法实在恼人，睡也睡不着倒不如出去走走。

　　出了厢房，朝着檀霭阁西侧走去。那里一排石子路是从三小姐的广云水榭延申过来的。曦微很喜欢这石子路和夏日才有的弯垂的杨柳枝。走进一棵大柳树下，垂坠的柳条密密织织，像帷幕一样把她整个人罩在里面，仿佛形成了一个二次元空间，短暂地将她同这个王府隔离开来。呼吸着柳叶的清香让曦微顿感周身畅快，要是能在这里躲一辈子该有多好？就在这时忽听有人走了过来。

　　“我已知晓你同他的事，无需隐瞒。”

　　“我何须对你隐瞒。我又不是她，同你本也就是利合为俱。”

　　“你的意思是今时今日你我没有共同利益了？”

　　“鱼长史，你我本也是不相干的，请不要逼人，太甚若不然……”

　　说话声陡然而止。接下来曦微只听到衣服摩擦的声响，接着就是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又在柳树里躲了半晌，没再听到半点声响方敢出来。来到刚才说话的地方，借着月光，见到石子路上有些许血迹，曦微大惊失色。刚才说话的两位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滕王的亲信鱼羡君，女的是太妃柳氏的掌使女史珠玑。说话的内容像是珠玑掌握了鱼的某些秘密，什么叫利合则俱？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血迹是谁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曦微觉得继续站在这里很不安全。月半中天，四下一点动静都没有。一路回到自己的厢房，路过珠玑的房间，不知道刚才珠玑被如何了，侧耳到门上听听，里面半点声响都没有。曦微只好先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一片漆黑中，能听到只有她砰砰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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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微在桌子旁坐了一夜。她希望能听到隔壁珠玑回自己房间的声音，可惜没等到。过早膳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她，直到太妃起身需要人服侍的时候依然没有出现。此时的曦微内心凉了半截。对珠玑的确没有好感，可若是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人杀了，而且就发生在自己旁边，这让曦微实在难以接受。而就在她失神的时候，一群侍女交头接耳的说起来刚刚太妃召见珠玑，却找不到人了。

　　“珠玑姐姐住在你的隔壁，胭脂姐姐可曾见过她啊？”一个侍女问道。

　　曦微回过神来：“昨日中午同太妃传话时见过，之后就没再见过。”

　　曦微不能把昨日的事情说出来：一，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而且还涉及到滕王亲信鱼羡君。二，现在只是找不到人，不能判定是遇害了。第三，昨晚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证，而且他们的谈话内容不清不楚的。再等等看，曦微反复掂量着那晚听到的话。

　　“利合为俱”说明珠玑同鱼羡君有某种利益勾连；

　　“何须对你隐瞒，我又不是‘她’/‘他’”说明珠玑自己谋划的事情已经成型，不需要鱼羡君了，但是这里的‘她’/‘他’指代的是谁，应该是另指一人。

　　曦微不断的在脑海中沙盘推演着，见大家都在寻找珠玑便也加入其中。首先就是到案发地看了一下。昨晚石子路上的血迹已经不在了，很明显是有人专门回来清理了现场，就在曦微从柳枝帷幕里出来检查之后，正好跟他打个时间差。若是曦微继续留在那儿就会被发现。作案人是鱼羡君，这个是肯定的了。在偌大的王府里面藏个人对他这个熟悉环境的人易如反掌。还是得静观其变，先把珠玑找到！

　　曦微脑子乱的很，想做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做起，滕王府简直是个虎狼窝，昨□□着娶亲，今日人就能失踪。对了，昨日柳姑娘身体抱恙，不如今日去看看她的情况。一路来至忆君楼，本想叫开门进去探望，忽听身后有人说话。

　　“胭脂姑娘多日不见啊？”这声音让曦微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哦，是鱼掌使啊，今日怎么来这儿了啊？”

　　“刚刚太妃那儿来报，说掌事女史珠玑失踪了，王爷命我四下巡查，我带了一队人正查访到此处。胭脂姑娘是来看表姑娘的吧。”

　　“是啊，昨日柳姑娘身体抱恙，今日特来探望。”曦微看着眼前这位帅哥，身材样貌都是出类拔萃的。若不是昨日亲身经历，谁能把他跟杀人凶手联系到一起。今日看上去神态自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话说那个晚上，珠玑衣衫不整的也应该是跟他在一起。从昨晚的对话分析，这两个人是因为什么事谈崩了。

　　鱼羡君看曦微一直盯着自己反倒不自在起来，清了清嗓子说道：“胭脂姑娘自便吧，我们要去别处巡查了。”

　　曦微看着他带人走了，平稳了一下心神敲门进了柳正媚的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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