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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麦田边缘的守望
辩论赛结束后,老师表扬了团队。
谢晚栀坐在学校图书馆的一个安静角落,手里捧着《麦田里的守望者》,她望着操场外嬉闹的场面,喉间轻轻低语道:“如果我也是麦田里的守望者就好了。”
她想躲避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相处的虚伪,父亲的控制,永远只守护和奶奶的珍贵回忆。
这样随意的一句叹息却被正在找资料的江屿给听到了,他看到了谢晚栀“啪”的一声合起的书本和她的背影,似乎捕捉到了她敏感脆弱的一面。
这画面触动到了他,江屿向前走了过去,目光停留在谢晚栀手中的书本,语气少了平时的锋利:“《麦田里的守望者》?其实我觉得霍尔顿这样有的时候挺累的。”
谢晚栀怔了一下,她没料到小小的一句叹息能够被回答,她没有直接抬头去看江屿的脸:“累,但他至少是真实的,没有那么多虑的,比起戴着面具去演自己根本就不想演的戏好多了。”
江屿眉梢动了动,他听出了谢晚栀口气中的自嘲之意:“可是你说你要当守望者,你究竟想要守住的是什么呢?一个真实的自己,一个自由的自己,还是那份纯真?”
江屿的一串问题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的打开了谢晚栀的内心,她猛的抬起头,在江屿的眼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这些天来她发现自己已经和高一时有很多不同了,只是在他的眼里他还看到了一份脆弱,那份真实令她感到慌张,她想要关上那扇门,却发现已经被江屿那双深邃的眼睛给拦了下来。
“这些都有什么区别吗?没有了纯真,没有了自由,怎么能够成为一个真实的自己?”谢晚栀下意识的躲避了江屿的眼神,再次重新看向窗外。
江屿清晰的看到了她睫毛边上那层薄薄的水雾,此刻的谢晚栀和辩论赛上的她尤为不同,那份自信,高傲已经转化成一种冰冷的疏离感。
他的内心被眼前少女的悲伤狼狈的抽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却怕到口边冰冷的话语刺痛她。
“可是霍尔顿他一个人站在遥远的悬崖边上,站在与他人的对立面上,不仅冷……”江屿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而且还很孤独。”
“孤独。”这个词重重的砸在了谢晚栀心中的那片湖泊上,此刻的这句话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反而更像是一种共鸣。
谢晚栀的手指握成拳头形,手指尖嵌入肉中,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放下手中的书,猛然起身:“快到上课时间了,我先走了。”
江屿指尖翻着那本还有余温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一张草稿纸在书中掉落了,上面是一张历史的时间轴梳理,但是极其乱,江屿在纸上看出了谢晚栀应该尝试去理解过,但是方法十分低效,并且没有标出重点。
刚刚说出的那句话像回音般不断在大脑里播放着。“孤独”二字似乎是他心中某个角落从未被正视过的声音,他的胸口顿时有些发闷,从辩论赛那天谢晚栀所说的她拒绝她父亲成功的概率江屿明白了学文科并非是谢晚栀的心中真正所想。
他发现谢晚栀的时间大多用在了深度思考上而并没有用在机械的整理上,他的大脑里倒映出谢晚栀刚刚看着窗外的神情——或许我帮助她会让她在悬崖边上没有那么寒冷,减轻一点痛苦。
他忘记了刚刚要找的资料,径直走回教室。
江屿在自己学习之余拿出一本新的本子,开始整理历史事件的分析模板:背景(经济、政治、思想),核心人物,直接、间接原因,起因、经过、结果,直接、间接影响,与各国间的关系,一一列举说明和示例。
经过一番折腾,瞬间将混乱的历史事件变得更加的结构化,抓住每一个要点,清晰明了。
江屿大致掌握了谢晚栀的习惯,通常在周五放学后会花15~30分钟去学校的图书馆。
周五的那天,铃声响起,众多学生都赶紧收拾好东西冲出门外,江屿动作稍缓,他拿着那本笔记本向着文科班的区域走去,极其自然的停在敞开的后门框边。
谢晚栀的同桌正在打扫教室,隐约看到个人影。“你……你是江屿?你……有什么事儿吗?”她的神情有些激动的看着江屿。
“是的,同学,打扰一下,可以把这份资料放在谢晚栀同学的桌上吗?”
“啊,啊好,谢晚栀是我同桌,我知道她的位置,不过这份资料?”
“这份资料是老师看我走的晚,嘱咐我给谢晚栀同学送过来的。”
她爽快的答应了:好,我一会儿放她桌上。”
“谢谢。”江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步伐平稳,让人看起来真正像在完成一份任务。
约莫三十分钟后,谢晚栀从图书馆回来,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眼就看到了一本毫无标识的普通硬核笔记本。
她皱了皱眉,笔记本上没有任何字样与署名,她带着疑惑的翻开笔记本——一排排逻辑严密的历史事件,高效的答题方式,除了江屿还有谁能这么写?
“琪琪,你知道这本笔记本是谁放在我桌上的吗?”
“哦,是江屿让我放在你桌上的,他好像说是老师让他带给你的,你知道吗,他本人……”
“噢。”谢晚栀淡淡的回了一句,她压根就没听见同桌后面犯花痴的话,恍惚间,还能看到江屿短暂停留的样子。老师让带的资料,鬼都不信!
谢晚栀默默收下了这份“从天而降”的提分资料,她的学习效率因此提高了不少。
偶尔走过江屿班级的时候,她的目光会在他脸上多停两秒,而江屿他心中的那块大冰砖也吹来了一丝带着暖意的风。
周三下午,阳光躲在了云层的后面,天色阴沉,各班教室的桌椅边上都添加了凳子,家长坐在学生的旁边。
谢晚栀目光低垂,两双手的手指无意识的交在一块。
以往都是董玉舒来给她开家长会而这次谢正鸿却自告奋勇的过来了。
江屿作为年级第一的代表被安排在各班做简短的演讲,当他拿着稿子推开教室门走进来时,观察到了谢晚栀整个人散发出接近绝望的沉寂,仿佛整个世界与她无关。
讲台上,班主任热情的向着下面的家长们介绍。
江屿用那张平静的脸向下瞄了一眼,谢晚栀的父亲坐在她的旁边,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西装,脸上带着刻意微笑。
江屿的一番话引得下面各个家长的赞同,班主任应该是点名表扬期中考试中成绩有进步的同学,谢晚栀也在内。
谢正鸿突然间的站了起来:“老师,各位家长!打断一下!我的女儿这次的进步离不开我和他妈妈的严格要求。”
他将谢晚栀强行推到了前面:“来,晚栀你去跟大家讲讲你平常在爸爸的监督下是怎么学的。”
一种压迫感瞬间施加在了谢晚栀的身上,她眼神空洞,灵魂仿佛脱离了自己的体内:“认……认真听讲,独立完成作业……”
教室里面一片寂静,班主任出来打了圆场:“其实谢晚栀同学进步确实挺大的……”
谢正鸿对谢晚栀的表现极度不满,他的声音更加洪亮了:“哈哈,这孩子她天天光学习了,不会说话,这点随他妈,不过没事儿她以后考个师范去当老师,我这个做爸爸的以后给她找个好人家,毕竟女孩子嘛,稳稳当当的最好了,大家说是吧。”部分家长皱起眉头,渐渐的下面开始有了小声的讨论。
江屿做完全年级演讲后的工作后又走到了后面的教室门外,他清晰的看到了:
谢晚栀苍白的脸色
谢晚栀空洞的眼神
谢正鸿和家长在一块高谈论阔的背影
江屿意识到并没有把谢晚栀从悬崖边给救出来,他感到一种目睹深渊却无法帮助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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